“按照我答應的去做啊。”韓星霽說道:“巫族現在好歹也有一萬多人,他們不能亂,一旦亂了可能波及到別人,就算沒有波及也可能影響到民心。”


    現在民心好不容易安穩下來,一旦遇到械鬥火並這種事情肯定就如同幹草落火星一樣,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誰也說不好。


    更何況他跟巫王和大祭司好不容易打好了交道,再換一個然後重新聯絡感情?


    萬一到時候對方更因為他跟巫王和大祭司關係比較好而不願意交流怎麽辦?之前的努力豈不是都打了水漂?


    所以無論從哪方麵來看他都要去給巫王和大祭司撐腰。


    不過……涉及到外族的內政,他似乎也不能擅自處理,給大王寫封信……應該是正常的吧?


    韓星霽想到這裏就有些按捺不住。


    要不是最近事情忙,他每天分身乏術,基本上都是忙到半夜迴去倒頭就睡,隻怕早就忍不住要給樓時巍寫信了。


    要知道哪怕忙成這樣,他的日記都寫了很多。


    上麵記載著他做了什麽,然而字裏行間卻都是對樓時巍的思念。


    因為擔心文字記錄會被看到,所以他表達的也很隱晦,大部分都是在寫他做了什麽,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攝政王當初是怎麽怎麽教他的。


    隻不過這些東西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半個迴憶錄,畢竟裏麵的內容有一半都跟攝政王有關,還是迴憶當初攝政王怎麽教他的,整本日記攝政王含量超高,韓星霽越看越心虛,準備等寫完信就把這些日記給燒了。


    韓星霽的信飛速傳遞到了攝政王手裏,嗯,繡衣使者在聽說樂安伯終於給攝政王寫信的時候簡直是熱淚盈眶,努力蹦噠了半天才把送信的任務給爭取到了,然後換馬不換人,用最快速度到了京城。


    樓時巍接到信之後摸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不如上次厚,可以預見信上應該沒寫什麽,說不定又全是公事。


    一旁的簡英見他皺眉頓時大氣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魚,心裏開始盤算著小伯爺什麽時候能迴來。


    他再不迴來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沒有信的時候攝政王不高興,來了信還不高興,他以前怎麽不知道主人這麽難伺候呢?


    隻不過,等他算完不由得嘴裏發苦小伯爺還要外任好多年呢。


    樓時巍拆開信,果不其然看到了上麵都是公事,而且基本上都是報喜不報憂,在說到他養活了所有難民,並且用了合適的藥方控製了疫病的時候,字裏行間的雀躍甚至讓樓時巍隱約想起了對方得意的小模樣。


    如今的韓星霽不再是少年,應該被稱之為青年了,等到明年就可以加冠成人,但心性卻跟少年時期也沒什麽區別。


    隻不過在看到韓星霽提到巫族的時候,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巫族的傳統服飾他是見到過的,布料不多,小臂和小腿都是露出來的。


    而他的小孩兒要穿著這樣的衣服去巫族跳祭祀舞。


    不開心。


    第276章


    樓時巍捏著信紙看了半晌,臉上的表情算不上很好看。


    一旁的簡英背後都快冒冷汗了,那位小祖宗到底寫了什麽東西啊?


    樓時巍沉默了許久,他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把巫族同化的機會,若是能夠拉攏到巫族,那麽大雍西南邊陲就隻需要防備屈知國就可以了。


    不過他頭一次明白理智和感情是兩迴事。


    好在最後還是理智占上風,讓他沒有直接寫信告訴韓星霽他不同意。


    樓時巍將那封信裏抽出兩張紙,然後小心將其他部分放到匣子裏說道:“這裏有兩份藥方,對治療時疫很有用,拿去給丞相,他知道怎麽做。”


    簡英跟在樓時巍身邊很清楚最近朝廷因為時疫頭疼到了什麽地步,從上到下每天看著傷亡人數不斷歎氣。


    死的人多了,人命似乎就變成了一個數字,可就算隻是看著數字每天增加,每個人的心頭也都沉甸甸的。


    這一場大災下去,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千裏赤地。


    這兩份藥方可以說是及時雨,他不敢耽擱立刻親自送到了丞相府。


    這一場大災之後,丞相看上去更加老邁幾分,他看到簡英來有些詫異,隻不過在聽聞對方來意之後,一個激動直接站起來握住簡英的手問道:“真的?”


    “千真萬確,合陽縣那邊就是用了這兩個方子才控製住的,這是小伯爺發來的文書。”


    說完之後簡英還補充了一句:“小伯爺在確定藥方有效之後就有些著急,擔心遞奏疏耽誤時間,所以直接寫信給了大王。”


    韓星霽為了能給樓時巍寫封信,連正經流程都不管了,反正隻要有用,朝廷也不是那麽死板,要是正經寫奏疏,他哪兒敢跟樓時巍絮叨那麽多話。


    嗯,樓時巍覺得信寫的不夠多,韓星霽卻在擔心寫太多會讓樓時巍覺得煩。


    丞相哪裏還管得了什麽流程不流程的,一把將那份文書給拽了過來,仔細看了半晌拍案而起直接點名讓讓人過來。


    既然藥方有用,自然要推廣各地。


    隻不過等他們都商量完,才有人小心問道:“這事兒……是不是要稟報陛下?”


    老丞相瞬間沉默,老丞相的小孫子一直在旁邊伺候著,此時聽了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他就是個泥胎木偶,跟他說有什麽用?”


    自從災情出現以來,皇帝坐在上麵一件正經事情沒做,遇到緊急的事情還瞻前顧後,最後不得不詢問攝政王該怎麽做,攝政王說了他又不放心,轉頭再問別人。


    許多事情都被他這優柔寡斷的做法給耽誤了。


    要不是皇帝立不起來,下麵人也不至於累成這樣。


    他倒不是覺得皇帝一定要有什麽辦法,可你作為皇帝總要有決斷,下麵人才能按照你說的去做。


    皇帝不發話下麵各種意見各種分歧就隻剩下了扯皮,偏偏皇帝一會覺得這邊說得對,一會覺得那邊說的有理。


    韓子韶但凡真是無能到這個地步也就算了,反正還有攝政王在,到了真正危急關頭,攝政王是會拿主意的。


    可偏偏他還想處處插手,甚至偷偷摸摸搞事情。


    這孩子曾經聽過韓星霽講課,對韓星霽喜歡的很,也崇拜的很。


    此時頗有幾分打抱不平的意思。


    更不要提他的祖父最近這些時日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當孫子的看著祖父累成這樣,怎麽可能對皇帝沒有意見。


    如果是以往,老丞相肯定要罵小孫子兩句。


    這麽重要的場合他讓小孫子過來就是為了培養他,丞相的兒子們沒有特別出挑的,就這個小孫子跟著韓星霽學了一段日子,聰明伶俐懂得也多,很值得培養。


    在這種情況下,小孩子就該乖乖閉嘴聽著看著,最好不要開口。


    丞相卻什麽都沒說,顯然心裏對皇帝的意見也很大。


    下麵的人頓時眼神亂飛,深深覺得這位皇帝也有點神奇。


    當年韓曉直到出事才徹底讓老丞相涼了心,現在這位……從一開始就沒讓老丞相放心過啊。


    不過想想也是,韓曉才當了幾個月的皇帝,然後就作了個大的。


    現在這位是大動作沒有小動作不斷,影響不大,但足夠惡心人。


    老丞相平靜說道:“那就順便去宮裏見陛下吧。”


    韓子韶在丞相等人組團過來的時候還嚇了一跳,以為又出了什麽事情。


    最近這段日子他也過得不怎麽樣,原本以為當上皇帝就能高枕無憂,結果發現哪兒哪兒都是事兒,偏偏他還沒有那個能力解決,下麵人吵架的時候也很少能及時做出決斷。


    他知道自己有些優柔寡斷,也知道下麵人對他有些不滿,但這又哪裏是一時能改的?


    他原本並不這樣,隻是如今太迫切想要做出點成績來看看,反而有些畏首畏尾,生怕選錯。


    他有些忐忑的把丞相等人喊了進來,丞相一看他那副緊張模樣便心裏歎了口氣,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敘述了一遍。


    韓子韶聽到樂安伯三個字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好,等聽完忍不住咬牙怎麽又是他?


    等聽完之後他反射性問道:“既然有藥方樂安伯為何不早些送上來?”


    老丞相聽著他這質問的語氣差點被氣笑,這是重點嗎?聽說有救人的藥方難道不應該高興?


    不管是什麽身份,至少得做個人啊。


    治粟內史沒忍住說道:“合陽那邊水患嚴重,之前一度失去消息,更何況這方子也是樂安伯新配的,並不知曉是否有效,如今合陽得到了外界消息就立刻將藥方送了過來。”


    其實樓時巍就送來了數據文書和藥方,其他什麽都沒有送,也沒解釋什麽。


    腦子沒問題的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找韓星霽麻煩,至於韓子韶……看,這不就有人上去了嗎?


    主要也是大家對樂安伯的印象都很好,這小孩兒雖然滿腦子奇思妙想,但不會想一出是一出,做什麽事情都會先計劃好。


    按照韓星霽的性格也不可能配了一張藥方就慌裏慌張的送過來,怎麽也要先試試好不好用。


    韓子韶聽後表情僵了僵,剛才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說錯了。


    隻不過他現在反射性的聽到韓星霽又做了什麽好事就先挑刺,再加上最近都是在討論那個新糧食作物的,他左邊拿起一本奏疏上麵寫著樂安伯,右邊拿起一份消息上麵是韓星霽,看的腦殼都疼了。


    現在也不過是重重壓力之下的控製不住而已。


    韓子韶隻好生硬說道:“那……此事就交由丞相辦理吧。”


    他這句話說出口,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


    你不管最好啦。


    是的,皇帝隻要不管,在上麵坐著都比他伸手強。


    這些老狐狸表麵上什麽都沒表現出來,但韓子韶卻捏緊了禦座的扶手他們什麽都沒說,連勸都沒勸,甚至想怎麽處理都沒稟報一聲,這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態度。


    韓子韶自覺被羞辱,忍不住低頭咬牙說道:“辛苦諸位,若是沒有其他事就退下吧。”


    老丞相帶著一群人又幹脆利落的離開了,似乎從頭到尾就是來他這裏走了個過場。


    他們走了之後,韓子韶忍了又忍才沒把桌子上的東西扔出去。


    他現在已經很危險,不能再多一個暴虐的名聲了。


    一旁的張闖垂眸掩去眼中的不屑,輕聲說道:“陛下息怒,如今樂安伯爬得越高,將來摔得也就越狠,隻要是人,怎麽會不出錯呢?”


    他嘴上說著這些,心裏卻想著這皇帝腦子是不是有點什麽問題,你跟一個大臣死磕什麽啊?


    哪怕韓子韶跟韓子善死磕他都能理解,畢竟那些人的確是也有皇位繼承權的。


    而韓曉的事情證明了攝政王也不是不能換個皇帝,韓星霽……從哪方麵來講對他都構不成威脅。


    但凡他多給一點信任,韓星霽能給他百倍迴報。


    別的不說,看看攝政王不就能明白了?


    張闖不懂,但他卻還要在韓子韶身邊混,腦迴路不正常的皇帝破壞力還是挺大的,他得時時了解這位皇帝到底要做什麽,然後及時通風報信。


    這種事情很危險,不過也沒什麽,反正他可以等穿越之後再把消息傳遞出去。


    韓子韶聽後忽然笑道:“你說得對,韓星霽不是喜歡做事情嗎?讓他做,多做多錯,他有本事就別出任何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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