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拿出其中一份奏疏說道:“來,看這個,你覺得他說的重點是什麽?”


    廖廣宣有些不確定說道:“耕地大小、種植作物的種類、還有未來可能的產量以及糧倉入不敷出?”


    韓星霽惆悵說道:“不,重點是春汛!你看的那些是可能被春汛影響的部分。”


    坦白講這份奏疏的確寫的不太行,敘述的顛三倒四,是個下等縣的縣令。


    這種縣令一般文化程度都不是很高,會寫奏疏都算不錯,所以也沒辦法強求對方能寫的清晰明了。


    這樣的奏疏就算是樓時巍親自來看都要先分辨一下到底在寫什麽。


    或許是上次他寫提要的確給樓時巍減輕了很多負擔,樓時巍再工作狂也不可能放著方便的事情不去做。


    更何況每天的奏疏都批不完,有人幫忙寫提要他就能多處理一些,還能把不太重要的那些交給皇帝。


    隻是韓星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樓時巍也覺得放在這孩子身上的事情太多,擔心把人壓垮,所以直接把廖廣宣找了來。


    要知道韓星霽在幾個月之前還是連字都不會寫,書都沒讀過一本的小“文盲”,廖廣宣讀了那麽多年書,總不能還不如韓星霽。


    事實證明,的確不如,不僅是廖廣宣,樓時巍甚至把三甲都喊過來試了一下,最好的居然就是廖廣宣。


    在試用兩天之後,樓時巍不得不接受一個殘酷的事實大雍的狀元還比不上剛剛讀書幾個月的小孩子。


    樓時巍心裏很清楚韓星霽絕對不是真正的文盲,或者說他接受的教育不一樣,可這樣是不是也離譜了一點?


    哪怕接受到的教育再不同,廖廣宣好歹比韓星霽大好多歲,至少多讀了四五年的書。


    這還是大雍最優秀的人才,要不是樓時巍很清楚寫提要的能力不能概括一個人的綜合能力,估計他都要懷疑花費大力氣,前仆後繼犧牲那麽多人的科考到底有沒有必要了。


    雖然沒有懷疑,但在韓星霽給他整理過奏疏之後,他就覺得的確需要這麽一個人來幫他處理事情。


    所以才有了讓韓星霽教導廖廣宣的事情。


    可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這種能力是需要一點點鍛煉出來的,首先要有相應的思維方式才行。


    接受的教育不同注定思考模式都不一樣,廖廣宣是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信息沒寫上,所以除了那些明顯是廢話的內容,剩下的他都是變換了一種自己的敘述方式寫上去,看上去就是中譯中。


    韓星霽的想法則是他隻要把最重要的提煉出來,樓時巍會自己判斷先看哪一份奏疏。


    實際上他還覺得自己這點本事不太夠看,畢竟真正的機要秘書是能夠準確將重要事情分出來,甚至還能寫上處理意見的。


    隻可惜他覺得最基礎的東西廖廣宣接受起來都有點費勁。


    韓星霽教了他一個上午,說的口幹舌燥,示例寫了許多,等到下午的時候實在是不想說話,幹脆沉默著把所有奏疏的提要都寫了出來,然後給廖廣宣看,讓他自己去揣摩。


    等到下值的時候,韓星霽和廖廣宣紛紛鬆了口氣:太好了,可以先迴去休息了。


    樓時巍看兩個人都一臉憔悴的模樣,一揮手讓廖廣宣先走,韓星霽則被留下來吃飯。


    韓星霽看著廖廣宣一副失落模樣,安慰他說道:“慢慢來,什麽東西都要慢慢鍛煉的嘛,初入官場就是有許多事情要學,要不然怎麽會讓你們去各個大人手下輪值呢?”


    廖廣宣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裏更難過了,眼前這位比他小六歲,不也還是什麽都會?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天才,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韓星霽看他一點都沒被安慰到的模樣忍不住惆悵歎氣:“哎,他不會受到打擊了吧?”


    他忍不住思索自己在教學的時候有沒有說重話。


    應該……沒有吧?


    他給小孩子們講課的時候很少會用特別嚴厲的語氣,隻要不是特別過分,他都會盡量用鼓勵式教育都已經形成了習慣,對著廖廣宣應該也不至於說的難聽。


    樓時巍走到他身邊,抬手放在他的後脖頸上一邊輕輕推著他走一邊說道:“連這點打擊都受不了,以後怎麽外派?”


    親民官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情況,那些人可不像韓星霽這麽溫和。


    韓星霽一想也是,揉了揉肚子轉頭問道:“溫叔,今天吃什麽啊?我好餓。”


    給廖廣宣講一天,比帶著小朋友們做一天遊戲都累。


    溫叔報了一連串的菜名,韓星霽快樂發現食譜上都是自己愛吃的,頓時滿血複活,要不是前麵還有個樓時巍,隻怕他此時已經狂奔去餐廳了。


    何以解憂,唯有幹飯!


    然而樓時巍似乎還不打算放過他,就在他吃飽喝足,覺得人生還是很美好的時候,樓時巍忽然開口說道:“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不如再給你找幾個學生吧。”


    韓星霽抬頭一臉呆滯地看著樓時巍,艱難說道:“大王,如果我有罪,請用律法懲罰我好嗎?”


    第161章


    韓星霽倒也不是不想教,而是他發現教導成年人太難了。


    除非是對方完全不會的東西,比如術數,他的同窗們雖然會,但會的不多,所以可以全盤接受他的知識不會跟固有思維起衝突。


    而小朋友們是一張白紙,他隻需要花費力氣讓對方理解記住就行。


    教廖廣宣之所以這麽累主要是還需要讓對方變換一種思維方式。


    這種就好比一個人習慣了右手吃飯,結果現在讓他用左手,這必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學生痛苦老師也痛苦,如果學生悟性好痛苦的時間還能縮短一點,廖廣宣看起來悟性還不錯,所以韓星霽隻是覺得累,但是沒打算辭職。


    可樓時巍如果再給他塞幾個人,在不知道對方接受能力怎麽樣的情況下,韓星霽就真的要辭職了。


    樓時巍被韓星霽的表情和語氣逗笑,一開始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不過很快就懂了。


    他以一種十分漫不經心地語氣說道:“那便算了,廖廣宣若是學的艱難也不必執著,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就是,倒也沒什麽。”


    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那是不是意味著樓時巍還要自己一個人看那麽多的奏疏?


    這怎麽行?


    對方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好了一點!


    他這麽想著,就聽到樓時巍又咳嗽了兩聲,頓時緊張起來,覺得自己拒絕的那麽快好像有點不太厚道。


    他想了想說道:“大王,廖廣宣一時半會也學不明白,還要慢慢鍛煉才行。”


    這種思維方式後世的學生訓練十幾年都還有掌握不了的,這麽看來廖廣宣這一天的進步也不算小,但他的確是還派不上用場。


    樓時巍點頭說道:“慢慢來吧,不急。”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說道:“你接著吃,我去把剩下的奏疏處理完。”


    韓星霽連忙起身跟在他身後說道:“我去幫您。”


    他一邊跟在樓時巍身後一邊說道:“大王,不如這樣,在廖廣宣上手之前還是我過來幫您吧,等他學成之後再讓他來,到時候讓他接著帶其他人,就算外調也至少要幾年吧?這幾年總能培養出幾個能用的。”


    樓時巍微微側頭,眼角餘光掃到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小家夥,嘴角微微上揚明知故問:“你手上事情那麽多,哪裏有時間來幫我?”


    韓星霽立刻說道:“最近也沒那麽忙了,糖果的口味開發得差不多,信號彈還要慢慢來,我想弄成紅色的比較顯眼,但是加什麽東西才能成為紅色需要慢慢試,如果把去宮中上課的時間挪出來,還是夠用的。”


    嗯,不是沒找到需要添加的東西,而是添加那樣東西需要許多前置製作過程,而他們卡在了實驗器皿上。


    他的確可以從現代帶過來,然而來源沒辦法解釋,還是一點點慢慢來吧。


    樓時巍聽後便點頭說道:“也好,明日開始你上午便跟著我去值房。”


    韓星霽應了一聲,心裏算了一下,下午下值的時間比以往上課的時間稍微晚一點。


    不過也沒關係,他可以挪一下時間,放學的時間再晚一點好了,反正現在天黑的晚,稍微晚一點也沒關係。


    等第一學期結束之後,他的時間就更多了一點,應該能做更多的事情。


    樓時巍見韓星霽點頭答應便問道:“你跟陛下提了南陽郡王的事情?”


    韓星霽迴過神來點點頭:“對,您生病的時候南陽郡王也過來了,他最近過的不太容易,他哥哥做錯事情是他哥哥的事情,不應該遷怒到他身上,小孩子還沒有別的直係血親了,一個人孤零零怪可憐的。”


    自從他跟韓子韶說了之後,韓子韶立刻又把韓子勉接進了宮裏養著,讓他好好讀書等長大了再就藩,別擔心之類之類的。


    一個沒有任何直係親人的弟弟,養好了甚至比親兄弟還親,十分劃算。


    而因為韓子韶這個舉動,大臣們也都在交口稱讚陛下仁慈。


    樓時巍輕笑一聲,捏了捏韓星霽的臉:“你就比人家大兩歲喊人家小孩子。”


    說完又有些心疼,這孩子當初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麵漂泊的時候,是不是也希望能有個人對他伸出援手?


    他終究沒有等來那個人,後來能跟母親相認還是陰差陽錯,所以他對韓子勉感同身受才會幫忙。


    可那怎麽一樣呢,韓子勉畢竟衣食無憂。


    韓星霽嘿嘿笑了笑,剛剛他還怕樓時巍覺得他多管閑事,現在看來好像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兩個人說著話慢慢走到了書房,從餐廳到書房距離不算近,剛剛吃的食物消化下去了一點正適合做事情。


    一時之間書房安靜下來,樓時巍每次抬頭都能看到韓星霽在那裏奮筆疾書。


    到宵禁之前,韓星霽終於是把奏疏都處理完搞定了。


    他長出一口氣說道:“大王,這一部分比較重要的,剩下這裏可以給陛下送去的。”


    他說完之後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道:“沒有什麽特別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您還是別熬夜了吧?身體才好呢。”


    樓時巍聽後應了一聲,心中有些可惜,小孩子能力太強也不是什麽好事,他原本以為今晚能把人留下來。


    小孩像一顆大奶糖,身上帶著香甜的氣息,放在身邊就能讓人心情好上不少。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留對方,隻是起身說道:“時間不早,趕快迴去吧。”


    韓星霽被他親自送到門口頗有幾分受寵若驚,走的時候從車窗往外看了一眼,結果就看到樓時巍轉身又迴到了書房。


    韓星霽:……


    他的勸說好像也沒什麽用。


    第二天,他先是到了王府,然後才跟著樓時巍一起去位於皇宮前朝部分的值房。


    到了王府之後,他趁著樓時巍更衣的時候偷偷問溫叔:“大王昨晚何時睡的?”


    溫叔聽後立刻歎氣說道:“接近子時。”


    韓星霽頓時瞪大雙眼:“大王不會把所有奏疏都處理完了吧?”


    溫叔沉默著點了點頭。


    韓星霽:……


    雖然這個時間對於後世的熬夜黨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但是樓時巍這個人雷打不動的每天淩晨四點起來,一天睡四個小時左右,這人鐵打的嗎?


    就算是鐵打的,病剛好也不能這麽折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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