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掉……”


    玄禮的神情,變得有些奇異了起來。


    不過,他並未多糾結張惟的話語,似乎是不屑,也似乎是認可。


    “你可知……這處荒村是怎麽來的?”


    他看向張惟,突然開口問道。


    “雖說我在山裏發現了妖物的蹤跡,但是這裏,應該並不是被妖物血洗後才荒廢的。是因為……那個厲鬼吧。”


    張惟看向了玄禮,說道。


    隨即,他又輕輕地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大概明白,這個厲鬼為何會對天師府有如此深的怨念了。”


    “哦?說來聽聽?”玄禮饒有興致地說道。


    “當初,有妖物來到村落,威脅此地的村民,要求他們給自己獻祭一名女子當做妻妾。所以村民將一名女子硬生生地綁進了祠堂,希望以她的犧牲,來換取整個村子的安寧。”


    “有些意思……繼續說。”


    玄禮的神情變得有些莫測起來。


    謝蘊聽著張惟的話語,掌心的電光暫時消失。


    “這個被獻祭的女子,寧死不從,可她一個凡人,在妖怪的麵前,又能夠如何反抗?我想,那一晚上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但這絕對是一出慘劇。大抵在那之後的短暫時間裏,她的犧牲確實換迴了村落的短暫安全,可那僅僅是暫時的。”


    說到這兒,張惟歎了口氣,接著道:“她的怨氣之深重,足以讓她成為最可怕的厲鬼,甚至可以形成罕見的鬼域。等到她以鬼的身份歸來之時,也就是整個山村滅亡之日。這也是為何,此地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因為所有的村民,都被她拉入鬼域內,永世不得超生。”


    張惟在鬼域中,曾經見到一團陰雲霧氣,其中有著翻滾的張張人臉,那就是死在了鬼域裏的村民的魂魄。


    這些魂魄,由於受到了鬼域的同化,已然沒了再入輪迴的可能。若是有朝一日鬼域破滅,那麽這些魂魄也將魂飛魄散。


    “你以為,這個厲鬼做得怎麽樣?”


    玄禮突然問道。


    張惟沉默了片刻,說道:“這種事情沒法說。我隻能說,這個可憐的女人……她確實很無辜。”


    從村民的角度來講,若是不獻祭一個女子給妖物,那便是全村滅絕的可怕後果,這些村民似乎也沒得選。


    但是從女子的角度來看,一群村民為何能處置她的生命?


    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若真要怨,那還是怨這個世道吧。”張惟說道。


    玄禮神情一時有些悵然,認同了張惟的說法:“這個世道……可真不是東西。”


    “厲鬼後來會怨恨天師府,大概也是因為他們是一群降妖除魔之士,可卻沒能及時救走她吧……”


    張惟語氣略有不確定地說道。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能夠猜到這麽多……透過這些遺跡,你仿佛親身經曆了當初的事情一般……”


    玄禮有些感慨。


    謝蘊在一旁,聽得心緒很是雜亂。


    她很不喜歡這個故事。


    “那你可知道,為何是這個女人被村民選出,並且硬生生地綁進祠堂?”玄禮繼續問道。


    “是因為……孩子吧。”張惟語調變得有些低沉。


    “孩子?!”謝蘊一驚。


    “為什麽是她被當作了祭品?因為她未婚而孕,有這等令村民不齒的事兒,她便成了最適合的犧牲品。”


    張惟繼續說著。


    “碰上了妖物娶親這等倒黴事兒,村裏人哪裏舍得讓自家的‘好閨女’遭此大難?但是像她這等不守婦道的‘蕩婦’,就沒有這般多的顧及了——跟誰不是跟呢?對方不是人又能如何?”


    張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說道:“所以說,那天晚上,在這個祠堂內,其實是……一屍兩命。”


    “除了她……還有她腹中……未曾出世的孩子。”


    玄禮主動接過話頭,說道。


    他在說的同時,閉上了眼睛。


    “你可知道,那一夜,她就算是想要自殺,也不能夠……被那幫村民用白綾綁著,隻能等待著……”


    “她終歸是死了,或許她也……沒得選?”


    玄禮仿若自語地說著,眼睛一直未曾睜開。


    他的語調很平,聽不出有什麽波瀾。


    張惟沉默了很久。


    他想到了祠堂內的厲鬼,想到了她那可怕的怨氣,甚至於形成了鬼域。


    他終又開口道:“那脅迫此地村民的妖怪,最後如何了?若是它還活著的話,我會去親手殺死它。”


    “已經死了。是被天師府的道士們殺掉的。”


    玄禮睜開了眼睛,又補充道:“就在那個女子死後的第一天。”


    聽到這話,張惟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玄禮看到他這副表情,笑了笑,說道:“看來你已經猜到了……你先前所講,大部分都不錯,隻是你弄錯了一點……”


    “天師府的道人,根本不是沒來得及去救她……而是……見死不救!!”


    “就像是今天的……誘餌……”


    張惟深吸了口氣,說道。


    謝蘊也深感意外,望著不遠處的玄禮,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錯!天師府的道士們,在那夜之前便趕到了這處山村,不過他們為了確保可以引出那妖物,打算將計就計,依然讓這個女子去當祭品!嗬……嗬嗬嗬……這就是……天師府啊……”


    玄禮神情極為陰鷙,雖然在笑,可臉上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笑意。


    “這隻是個意外……”謝蘊忍不住說道。


    “意外?!也是啊,這點小事兒,對於天師府的道士們來說,當然是意外了,不過就是抓妖的過程裏,出了些紕漏而已……可對那個女人來說,這個意外又意味著什麽?!”


    玄禮的聲音愈來愈大,直到最後咆哮了起來。


    張惟心裏暗暗地說道,意味著她的性命……還有她孩子的性命。


    他並沒有出聲反駁玄禮,也沒有支持謝蘊的說法。


    在他看來,當年來到此地的天師府弟子,這般處理著實問題很大。


    謝蘊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以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天師府的人,也要為此遭到報應!!”


    張惟搖了搖頭,說道:“你可以說當初處理此事的弟子們有問題,但你卻害了其他的無辜弟子。”


    “無辜?!這天底下的天師府道人們,有誰是無辜的?!”


    玄禮高聲質問道。


    “好了……就算如此,可這一切跟你又有什麽關係?你又為何要跳出來打抱不平?”


    謝蘊深吸了一口氣,冷冰冰地問道。


    “……與我無關?”


    玄禮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當年來此抓妖的弟子裏……”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就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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