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惟將滿桌的飯食一點不剩地吃完後,離開了胡府。


    毫無疑問,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仇人,還是當朝大員,勢必會讓他多出不少的麻煩。若是可以的話,他實在是不想到處樹敵。


    不過,這迴確實由不得他,胡霜兒既然都提出來了他當初故意得罪城隍神的事兒,好像再拒絕,也有點說不過去。


    當然,這僅僅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次一定逃不過去,那位胡府少爺定然不會放過自己,所以隻能可著勁兒地碰上一碰了。


    張惟不知道這位胡府少爺的詳細情況,一切還得等之後再同胡霜兒商議對策的時候,再具體了解。


    讓他有些難受的是,說是二人商議,實際上不過是看胡霜兒打算怎麽折騰,自己聽她的照做而已。


    張惟坐在前往殺人巷的軟轎裏,深深地歎了口氣。


    雖然他對這位胡家的少爺知之甚少,但是他很明白,像此人這等朝中要員,身畔一定少不了朝廷派出的修行者的保護。隻怕到時候,自己還是少不了和朝廷裏的修行人乃至司天署打交道。


    自己隻能再多謹慎一點,避免到時候露出馬腳,被人識破了身份。


    未過多久,轎子便落到了棺材鋪的門口,張惟走了下來。


    “這次路程,速度好像比原來慢了小半炷香的時間?”他喃喃自語道,突然間覺得有點適應了這城東城西的來來往往。


    他一個激靈,連連搖頭,不斷在心裏自我否定著這種熟悉感。


    ……


    ……


    “咣當!”


    銅火盆連帶著炭火被甩飛,重重得砸到了紅木房門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胡員外的原配——趙夫人,此時一身絲綢長裙多有褶皺,正滿麵猙獰地亂摔著房內的東西,發泄著怒火。


    “這對狗男女!!還敢在府內見麵!!你們不得好死!!”


    高聲的喝罵,不斷響起。


    房間裏,隻有一位黑衣老仆默默侍立在角落,其他的下人早已離開,不敢多留。


    趙夫人在這段日子裏,已經不知道第幾迴像現在這般亂砸亂摔了。


    待到她亂扔累了,才總算是坐迴到了座椅上,喘著粗氣,手顫抖個不停。


    黑衣老仆趕忙端著一杯熱茶,遞了過來。


    “訊兒還沒迴來?”


    趙夫人一邊氣喘籲籲地喝著茶,一邊問道。


    老仆低下頭,說道:“少爺……可能還需要幾日的時間……”


    “為什麽還要等?!他就忍心看著自己的親娘,被那狐狸精活生生地氣死嗎?!”


    趙夫人麵色通紅,青筋凸顯地高吼著。


    老仆的頭更低了,他很明白,這些天裏,雖然趙夫人一直都有授意府裏下人們去打壓胡霜兒那邊的人,可除了嘴上能占點便宜之外,便沒了別的收獲。


    若僅在背地裏詆毀編排,對方的人則完全不反抗,仿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可是,一旦觸及到了更實際的部分,比如想改換府裏的某些人事安排,那自己這邊的人,快則當天,慢則明日,便會遭到極大的懲罰,甚至會被直接驅逐出府。


    趙夫人一直想重新控製住胡府的錢脈,隻是,胡霜兒在這一點上,根本由不得他人染指。趙夫人安排的人,不要說行動了,就是被人發現敢打這方麵的主意,那都會被直接排擠出胡府。


    因此,整個胡府如今看似四分五裂,內鬥得頗為嚴重,但那僅僅是表麵上。真正的命脈,仍舊牢牢地掌控在胡霜兒的手中。趙夫人哪怕這段日子再能折騰,也就是占點嘴上的便宜,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老仆是如何也沒想到,這狐狸精居然能有這般手段。


    她才統領胡府多久?竟然已將胡府打造成了鐵板一塊,讓人無從下手。


    這也是趙夫人為何這般憤怒的原因,無能為力,所以憤怒。


    想要出現改變,或許隻能等胡元訊迴到胡府了。


    “夫人,少爺在朝裏,也確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咱們不必再等太久了!少爺已經派自己手下的一位重要幕僚先行來到府裏,大抵今日下午便可到達。”老仆趕緊說道。


    “什麽?今天就能到了?”趙夫人猛然扭頭,看向了老仆。


    老仆被對方悍戾的目光盯得心中一緊,立刻說道:“是的,夫人!咱們馬上便能試一試那女人的底了,看看她還有什麽本事,還能否接著掌控胡家……”


    “好!!”趙夫人突然大笑了起來,“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突然間,她又瞪向了老仆,厲聲問道。


    老仆額角滲出冷汗,趕忙跪下,壓低頭顱說道:“夫人息怒!老奴也是剛剛得知的消息,第一時間便來告知夫人了!”


    “起來吧……”


    趙夫人此刻徹底平靜了下來,麵容深沉,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許久後,待到茶水已經徹底變涼,她開口道:“既然訊兒已經派人迴來了……是不是說明,朝廷裏的事兒已經折騰得差不多了?”


    老仆一直跪倒在地上,此刻猶豫了下,說道:“應當是這樣。”


    “既然如此……那個道士還有那個和尚,應該要處理一下了……”


    趙夫人迴想起今晨兩人共進早飯的消息,麵色再度變得狠厲:“之前為了訊兒,不敢節外生枝,可是一直都留著他們兩個的狗命,現在……”


    她望向了黑衣老仆。


    老仆磕頭行禮,說道:“老奴明白!”


    ……


    ……


    張惟迴到棺材鋪後,沒再多琢磨關於胡府的事情,而是一頭鑽進了貨房裏,忙活著準備煉屍。


    前屋裏,生意顯得很是興隆,老和尚一個人在忙活,完全忙不過來,此刻忍不住腹誹著張惟的懶惰,同時思考著要不要再雇個人,以及如何雇人才能節約開支。


    “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驀然間,一聲高喝自前門口炸響,數名身著官服、腰挎長刀的捕快,衝進了鋪子裏。


    鋪子裏的客人們見著這陣仗,不過片刻便都被嚇跑。


    “哎,哎!這位官爺,這是怎麽迴事兒啊?!”


    老和尚站在櫃台後,一手扒著櫃邊,一手伸向屋外,欲哭無淚地喊叫著。


    此時,又有幾人走入了屋內,他們皆穿著鑲有金線的緇衣:


    “有人告發,此地藏匿有妖類!!你且速速招來,敢有隱瞞,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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