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地下大殿裏,此時終於恢複平靜。


    隻是殿頂不時掉落的細砂,以及四周石壁上那密集的深深裂紋,都預示著這處地宮已是處在了塌陷的邊緣。


    先前血紅色的符咒大陣,此刻已然變為了漆黑,再也沒有絲毫法力波動。


    而大陣之上,那零落的火炬此時已然不知所蹤,幹屍更是東倒西歪,散落在了大殿的任意角落。


    場間黑暗到了極點,沒有一絲光亮。


    張惟慢慢走向盤腿坐在地上的暮秋,問道:“結束了?”


    “結束了。”一片冰晶組成字體,懸浮在了空中,“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剩下什麽東西。”


    她站起了身,兩人一同走向了那具黑木棺材。


    待走到黑棺附近後,張惟發現,劉二躺倒在旁邊的地上,還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喂……咳咳咳……”


    劉二突然出聲,隨即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口中的鮮血噴湧不斷。


    張惟慢慢走到劉二的身旁,蹲下身,看著對方血肉模糊的身軀,一時沒有出聲。


    “昨晚……咳咳……是你,救了我……”劉二艱難地開口道。


    “昨夜見到你時,我還真以為,你就是一個普通人。”最終,張惟還是輕輕說道。


    “我當時還在想,喝酒降低陽氣,居然也能降低得讓人見到些孤魂野鬼……原來,你並非是因為醉酒才陽氣低弱,而是因為,你本就修行鬼道邪功,陽氣自然旺盛不起來。”他繼續說道。


    “咳咳咳……我也沒想到……竟然有人會救我……”


    劉二極為勉強地偏偏頭,望向張惟的方位,然後斷斷續續地說道。


    “說起來,你……居然這麽能忍。那些野鬼這般膈應你,你都能忍住不展露修為。”張惟有些感慨地說道。


    “而今天早晨,你卻全力運轉修為,不顧一切地趕路來到亂葬崗。看來,那個叫小翠的姑娘,確實對你很重要。”


    “咳咳咳……是……是啊……”


    劉二血肉模糊的麵孔上,浮現出一抹懷念的神情:“她是這麽些年來……一直都對我好的人……從小……其他人都不和我玩,都愛欺負我,隻有她……隻有她保護我……咳咳……”


    一大口鮮血,自他的口中吐出。


    張惟默然。


    “你說……我跟她……還能有來生嗎?”劉二突然問道。


    “沒了。”張惟迴應,“她被邪法奪去性命,魂魄已然沒了再入輪迴的可能。至於你……”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劉二被其師父抽走了所有的法力,神魂更是受到極大的損壞,此刻一旦咽氣,便會立即魂飛魄散。


    “我很想知道,你那師父叫什麽?還有……你當初為何答應成為他的弟子?”張惟問道。


    “他……他很神秘……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咳咳……”


    歇了半天,劉二才緩過口氣,繼續說道:“至於,為什麽……成為他的弟子?咳咳……當然是因為……我想要報複……”


    說著,他嘴角的鮮血越流越多,不過他卻沒有停下,仍舊極不順暢地講道:“我……這麽多年都……被人罵不孝……咳咳……可是,這世上,明明有那麽多的人都……都不孝,可是他們卻都……活得好好的……不能隻有我……慘……”


    劉二突然發出了一陣“嗬嗬嗬”的聲音,他再度艱難地扭轉脖頸,望向了一處斷裂的木樁。


    那裏,原來曾經綁著一具幹屍。


    劉二望著那個方向,突然微笑了起來。


    他就這般睜著雙目,沒了生息。


    一片冰晶浮現在了張惟的眼前:“浪費功夫講這般多,又有什麽用呢?”


    冰晶變幻,又形成了新的字:“你很閑?”


    張惟轉頭看向了黑棺旁的暮秋,說道:“我師父當年還在世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修行除了修己身之外,更要去入世觀世人,看遍芸芸眾生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這群凡夫俗子有什麽好看的?他們的事兒可淨是些狗屁倒灶的醃臢事兒,看不看的又能怎樣?”對於張惟的話,暮秋顯得很是不屑。


    “你若是能做到不動於心,看和不看又有什麽區別?若做不到不動於心,看得多了反倒會有損道心。都這麽些年了,你們麒麟宮的人還是這般矯情。”


    想了想,暮秋覺得還不夠過癮,便又用冰晶寫道:“多少年前有多麽矯情,多少年後就還有多矯情。”


    可以看出,她對麒麟宮的觀感是多麽地差,哪怕如今麒麟宮已經凋敝得不能再凋敝,她的怨念也仍舊很深。


    “那也總好過雲錦山的某些人,多少年前可還是降妖伏魔的道士,多少年之後呢?怎麽就成了那該被降服的妖魔鬼怪呢?”張惟嘖嘖歎息道。


    雖然他不清楚當年暮秋和麒麟宮的過節,可是這一路上,這具骷髏就沒少惡心麒麟宮,縱然麒麟宮已經成為了過往,可那畢竟也是張惟的師門傳承,一天天的被人這般汙蔑,他脾氣再好也受不了。


    “你說什麽?!”暮秋身周的寒氣陡然凝聚,空氣的溫度跟著降低了不少。


    “誇你呢,誇你懂得變通。”


    “哼!”


    這個“哼”字的冰晶,十分之大,足足有半個張惟高。


    暮秋剛剛吸納了大量的陰氣、怨氣、煞氣,心情極佳,這才不對張惟的話多加計較。這要是擱平時,隻怕兩個人還得再加鬥一場。


    張惟也有些羨慕暮秋這不忌口的特點,像他自己,隻能吞噬魂魄和鮮血,不得不說掣肘還是有些大的。


    “咱倆可是掏心掏肺的關係,我說的話可都是真心實意的。”張惟再度說道。


    他這話還真有道理,當初暮秋還未蘇醒,他剛剛發現木箱裏的她的時候,便從一個錦囊裏,拿出過幾塊晶石。而那幾塊晶石,正是她的五髒六腑。


    這可是真真正正的“掏心掏肺”。


    不過從那之後,張惟再也沒見過那些晶石,不知道暮秋將它們藏到了哪裏。


    “快些搜刮完,咱們就撤。這地方離塌不遠了。”暮秋不再廢話,催促道。


    兩人開始一同檢查黑棺,隻是片刻,便從中摸出了不少好東西,應該都是已逃遁的劉二師父的收藏。


    “說說看,你想怎麽分贓?”暮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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