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羽腳步不動,卻出奇的說了兩字:“但願”。


    然而終究事與願違,火紅色的彤雲裹夾著滾滾煙塵四散開來,前方的歐陽花發出一聲驚喜的唿喊:“小魚兒,你沒事吧?”


    雲霧如火,殷紅如血,歐陽花群袂飄飛出現在荊葉眼前,荊葉頭暈目眩,腦海一片空白,記憶還停留在方才自己再度以陰冥輪迴鏡抵抗趙清揚一劍屠魔的業火浮屠,他雙眼眼簾沉重的幾乎就要在下一刻閉上,可這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他便強忍著身上的痛楚睜開了雙眼,望著眼前人,一襲白衣搖曳,絕世而獨立,便如當日自莫土中撤出,在赤易丘長空之上與她相遇一般。


    風停了,雲靜止了,荊葉的眼睛裏隻剩下她的身影,他向前搖搖晃晃的邁出步子,嘴唇蠕動滲血,強忍著露出一抹笑意,說道:“花兒,我報仇了”。


    說這話的時候,荊葉突兀的伸開雙臂抱住了歐陽花,遠處的龍羽目光猛地一顫,秦溯嘴巴由不得一歪。


    歐陽花感受荊葉胸膛上傳來的溫度,腦海裏迴想著他方才說得話,心裏微微有些疼痛,暗想,小魚兒大概也想找娘親報仇吧。


    “這小子殺了,趙師尊!竟然與藍魔一樣破了九重伏魔陣”,秦溯的視線避開了兩人擁抱的地方,向前邁出幾步想要看個究竟,果然光影散開的大方,趙清揚躺在地上,便在他胸口插著拿一把他一直引以為傲的業火浮屠!


    “趙師尊偷了人家的刀,最終還是被這刀給害了”,秦溯搖了搖頭,剛要迴過身來,忽而覺得不對,便在四散的滾滾煙塵間,他突兀的捕捉到了一縷殺氣,繼而猛地迴身對著荊葉大喊:“小心!”


    荊葉望著歐陽花微微走神,隻這一瞬間,一道寒光破空而至,歐陽花幾乎下意識的便抱著荊葉雙臂向他身後轉去。


    “不!”


    利刃穿過歐陽花頭兒而出刺進荊葉胸口,一刹那便脫體而去,遠處黑霧之中正站著一名黑甲人,黑甲麵具遮去了他的臉龐,隻那一雙陰鷙的眸子似乎在訴說著他的得意,宿命必將在今日終結。


    “我說過宿命必將於今日終結,我也算成全了你們兩個,我的劍是有毒的,過了這一時三刻神仙也救不了!哈哈……”


    黑甲人得意的說著,轉身便走!


    “小師姐!”龍羽一聲大叫,刹那六神無主。


    秦溯怒吼一聲:“狗日的,別跑!”提劍便向著黑甲人衝了過去。


    “花兒,你怎麽這麽傻……嗚嗚……”


    荊葉腦海一片空白,他緊緊的抱著歐陽花,眼淚無聲的滑落眼眶,歐陽花臉色蒼白之極,一道道詭異的黑絲順著她的肌膚遊走起來,可這一刻,她一點兒也不難過,嘴角反倒露出一抹笑意,她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人兒,氣息虛弱的笑道:“小魚兒,能看著你真好……”


    荊葉下意識的在身上一頓亂翻,拿出一個個藥瓶便向著歐陽花口中送去,歐陽花卻下意識的扯住了他的衣袖,搖頭道:“小魚兒,爹娘欠你的,我都還給你了……你以後不要難過了,好不好?也不要再不理花兒了……花兒希望你高高興興的……你的玉,也還給你了……”


    “花兒,我從不怪你,都怨我,我們兩以後一定好好的”。


    荊葉淚如泉湧,卻見懷中的歐陽花漸漸笑著閉上了眼眸,而她的玉手此刻奮力的伸到了半空,便再沒有氣力抬起,一鬆手生出燦燦白光,那一枚葉子狀的白玉倏然落地。


    荊葉整個人都癱了,跪倒在地,下意識的伸手去抓那一枚白玉,他便響起那一日在逐鹿戰場她認出了他的身份,在不周山她要將這玉還他,他叫她留在身上,後來幾次相遇她都不曾還他,卻不想今日她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將這玉還給荊葉。


    ……


    風攢雲變,墨天奇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左無邪再度屹立長空,主持封天大陣對戰場進行最後的清掃!


    妖魔一個接一個倒下,鮮血染紅了一片廢土,慘嚎聲,痛哭聲漸漸熄滅,月牙泉已成了一片粘稠的血色湖泊,四下裏屍骨堆積如山,左無邪如同發狂一般提著手中法劍四下掃蕩,縱聲大喝:“墨天奇,你做了縮頭烏龜不成,敢不出來應戰!斬妖除魔!今日一個也不得活!給我殺啊……殺啊……”


    而此時的天外,一群急的手忙腳亂的人終於等來了救星,先前梅淩風被東神天機以光陰之書、星盤神廟兩大神器困住,好不容易在琴女的幫助下擺脫了東神天機,由於一眾守陣的金甲仙一頓廝殺,然而最後麵對漫天遊弋的金紋封天大陣卻是無計可施,在古蒼龍皇、莫因子等人的幫助下,眾人輪番轟炸,卻仍舊不能將那金色的軀殼打開一個漏洞來。


    熟料就在這時,一人提一塊丈餘高的石碑從天而降,竟是抱著那石碑對封天大陣一通亂打,一眾強者大能在四周看的目瞪口呆,誰知這封天大陣竟是硬生生被他砸出了一個大洞。


    梅淩風乘此機會當先出手,雙拳將東神天機砸落長空,隨之東神天機好似皮球一般飛落砸進了血紅色的月牙泉中,緊接著一道道身影倏然落下,梅淩風、古蒼龍皇、琴女……一道道身影飛落下來,繼而便向著荊葉和歐陽花所在的地方飛落下去。


    左無邪一陣詫異,雲主已被擊退,誰還能夠破了他的封天大陣!


    這時東神天機自湖水中衝出,對著左無邪道:“盟主!軒轅來了!”


    左無邪抬眼望去,一個高瘦的華發老人,手提一塊石碑自長空落下,好似湊熱鬧一般站在正驚叫不已的梅淩風等人一旁,斜眼瞪著左無邪叫道:“喂!你要下棋嗎?”


    左無邪目瞪口呆,軒轅人皇手中的石碑赫然就是大日峰山頂的無字天碑,對著曾享有人間第一美譽的軒轅人皇連連搖頭道:“人皇,你怎麽來了”。


    軒轅人皇冷聲說了句:“沒趣”,便向著一群大唿小叫的人看去,忽的眼眸中一亮,驚叫道:“兄弟!兄弟是你!大哥我可算找著你了!”


    說著也不待梅淩風等人反應,徑自衝了過去,將荊葉搶在懷中,一腳挑起石碑便向著北方飛去。


    眾人都是一驚,方才若非這老頭兒出現,他們被封天陣法堵在天外,現在還在左思右想如何破陣呢。


    “軒轅老兒,你作甚?”


    梅淩風大叫一聲,便向著軒轅人皇追去,軒轅人皇嘿嘿一笑,驟然一掌向著梅淩風打來,一刹那兩人一掌對在一處,梅淩風直接被震飛開來,軒轅人皇卻是借勢逃之夭夭。


    梅淩風方才與東神天機一戰也傷的不輕,此時讓人皇帶著荊葉逃脫,愈發沮喪,待要再追,卻聽古蒼龍皇道:“除非西佛九空出手,否則這女娃兒怕是活不過今日了”。


    琴女喝道:“老龍王,你休要危言聳聽,我這就護住姐姐心脈,你們速速送姐姐去找九空和尚”。


    梅淩風環顧四周,此戰勝負已分,終究是左無邪占了上風,再者荊葉兒和歐陽花都深重劇毒,歐陽花對荊葉尤其重要,不若自己先去找瘋和尚搭救歐陽花,也省的再為荊葉四處求醫。


    梅淩風與眾人一番交代,拜別凰無神,便抱起歐陽花直向西方飛去。


    一戰至此,滿目瘡痍,古蒼龍皇也帶著怔怔向著西方出神的龍羽離開,凰無神聚集魔族殘部自往北方而去。


    場上左無邪早已沒了蹤影,東神天機便領著若水郎一眾北邙山子弟清理戰場。


    秦溯追了鍾離數十裏,愣是被鍾離給甩掉了,他一個人站在山頭,望著茫茫蜀山,群峰塌陷,綠意全無,眼前便隻剩下廣袤無垠的焦土,望著養育他的蜀山群峰終於忍不住抱頭大哭起來。


    “師兄……師尊……啊……”


    天地廣闊,徒剩下悲慟的嗚咽在幽幽殘風中飄蕩。


    ……


    梅淩風發瘋一般衝到了西漠焚香穀,一番大鬧天禪寺,卻終是沒尋到九空和尚的身影,便連嗜血狂僧白皈依也未曾見到,不禁心中失望之極,卻不料就在這時遇到一黑衣少年竟是將他嚇了一跳。


    “梅淩風?你怎麽到這兒來了!”黑衣少年一陣驚喜,隨即看到梅淩風懷中的人兒,又驚叫道:“小仙子,她怎麽了?荊葉呢?”


    “你是誰?九空和尚何在?”梅淩風急的火燒眉毛。


    “老小子,瞧你這記性,怎麽連玄龍老祖也忘了?”黑衣少年誇誇其談,跟著又問道:“小仙子,到底怎麽了,你先別著急,如今天禪寺領頭的大和尚都不在寺中,不如我帶你去見一人說不定她有法子”。


    “你是玄龍?”梅淩風的下巴險些沒掉下來,無論如何他也無法將眼前麵容白皙透著幾分邪氣的黑衣小子與體態雍容的四爪金龍聯係到一處。


    “我……這個不是經高人指點化身了嗎?”玄龍解釋著。


    梅淩風急道:“你說的是誰?那老龍王說除了天禪寺的九空和尚誰也救不了這女娃”。


    玄龍頓時一驚:“這麽嚴重,快走,我帶你去見一人”。


    說話間,他竟是抄出一把匕首,拉開袖子順勢一抹,刹那間手腕鮮血如注,便向著歐陽花口中滴去。


    梅淩風瞬間瞪大眼睛,叫道:“你真是玄龍?怎地一刀就能割開手腕”。


    玄龍敖海疼的齜牙咧嘴,尷尬一笑道:“那不是還沒化身嗎,化身以後我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說著他便向前帶路,向著桃花穀青塔飛去。


    到了塔下,梅淩風這才反應過來,訝異道:“你說的是她?”


    “還能有誰?”玄龍推開門就往裏麵走,梅淩風卻是連連搖頭,叫道:“她以前揍過老子,老子不能見她,你帶歐陽花上去……”


    正說著,便被青塔之上的聲音打斷:“小風風,既然來了,怎麽也不上來問候一下姑姑,你看看你這是求著姑姑救人的樣子嗎?”


    梅淩風一聽這聲音瞬間萎了,他不怕鮫夕落,可是對於驀雪卻甚是忌憚,這主要歸因為童年頑劣留下的深刻教訓陰影。


    梅淩風硬著頭皮跟上玄龍敖海的步伐向樓上走去,推開門的眼見著滿地銀絲鋪地,立馬乖巧的唿出兩字:“姑姑”。


    哪知驀雪迴過身來的刹那,卻突兀的望著梅淩風懷中的歐陽呆在原地,過了半晌,才驚叫了一聲:“岸穀!真的是你!”


    梅淩風下意識的搖頭,心裏下意識的大罵,老子不是岸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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