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子和木婉蓉這一對父女相擁而泣,人間自有真情在,周圍人看著雖然各有心思,卻也為他們這一對相見恨晚的父女之情所動。??? ? ?


    荊葉將腦袋歪在一邊,不理會二人,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雙亡的父母,以及雙雙死去的月神和魔狼,他這一生卻再也不會有這樣溫暖的機會了。


    場上人人幾乎都在這一刻沉默下來,過了半天,玉虛子忽然到了荊葉身邊,一拍他的肩膀道:“荊葉,嘉遠已經給我說了這一路的事情,你於蜀山有恩,我卻對你無情,今日我卻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請你受玉虛子一禮”。


    玉虛子說話間便對著荊葉躬身抱拳作禮,荊葉何曾受過這般待遇,麵前這位可是堂堂蜀山掌教,而自己素來都是這些人眼中的魔頭,反差太大,一下子他卻是有些心神慌亂,趕忙去扶起玉虛子。


    玉虛子剛剛說完,李嘉遠跟著道:“荊葉,你若想迴到蜀山,我可以答應你,既往不咎,而且紫竹峰將來,可以由你執掌,若是你願意,做蜀山掌門也是無妨”。


    此言一出,段紅藥和呂晨自是驚喜異常,然周圍人人驚愕,畢竟荊葉身份特殊,如今又是七星妖魔的頭領,說是大魔頭也不為過,答應他迴蜀山已是勉強,豈能叫他做蜀山掌教!


    荊葉聞言一笑,隨即搖了搖頭:“我已被師傅逐出蜀山,就不迴去了!蜀山於我有養育之恩,做一些事也是理所應當的,再者說做魔頭還好,去了蜀山條條框框,我大不自在,倒是你今日成了新一任掌教,理當恭賀,願你能將一身浩然正氣發揚光大”。


    段紅藥和呂晨一時詫異,荊葉竟然拒絕了,小胖文浩更是透著哭腔道:“四師兄,你不管我了嗎?”


    荊葉笑道:“怎麽不管,將來要你做我七星妖魔的大總管!”


    小胖頓時高興起來,喊道:“那可好,我有日子沒練算盤了,可要好好複習一番”。??? ? ?


    幾人說笑間,廣元子終於和木婉蓉迴過神來,一轉眼目光便和玉虛子撞在一處,廣元子直接道:“玉虛子,當年楊不語斬我肉身,我奪廣元子造化,你和覺寂害死婉兒,卻又救了我的女兒,我向來恩怨分明,這些年在你們蜀山也不曾謀財害命,倒是任勞任怨做了幾十年皓月峰執掌,就此咱們誰也不欠誰的,前塵舊事一筆勾銷,可好?”


    玉虛子釋然一笑道:“我已不是蜀山掌教,你還要我作何?”


    廣元子也是一笑泯恩仇,他又轉而望向荊葉,說道:“荊葉,若不是你今日阻攔,我險些鑄成大錯,我雖曾放你一馬,那卻是小恩小惠,虧你今日相助,叫我父女相認,此乃大恩,南源妖域我父前些年撒手絕世,再無留戀,你若不棄,便將我和蓉兒收到你妖魔帳下效力,我甘願為你犬馬,任憑差遣”。


    廣元子說道此處,覺寂忽然叫道:“等一等,蓉兒她可不可以繼續留在蜀山?”


    木婉蓉見覺寂依依不舍,忽然哭出聲來跑上前去,抱住覺寂,大唿“師傅”,廣元子道:“覺寂……師妹,容我在叫你一聲師妹,你心性善良,玉虛子雖然猥瑣了些,但也不壞,趁他辭去掌門之位,你們二人也該結為眷屬,了去這一樁心願。至於蓉兒,你也知道蜀山規矩森嚴,正邪有別,總是你願意,也不見得人人都能容下蓉兒,他便由我帶走,不過如是此番僥幸能逃出去,我一定叫她多來看你”。


    覺寂臉色一紅,抱著木婉蓉輕聲道:“謝謝師兄”。


    轉而又對木婉蓉道:“蓉兒,你以後不在師傅身邊,可要聽你父親的話,不可在由著性子任意妄為”。? ?


    “蓉兒知道”,木婉蓉點頭應答,餘光卻向著李嘉遠瞥去,她不禁心中一涼,李嘉遠做了蜀山掌教,此生我與他隻怕再也沒有交集了。


    李嘉遠心中何嚐不是如此想法,不過他經過起因子教導之後,心性反倒豁達了許多,望著木婉蓉道:“以後師妹若是有時間,不妨多來大日峰與我切磋劍法”。


    情意綿綿聽得荊葉大不舒服,他心裏尚有急事,便打斷道:“諸位,實不相瞞,荊葉忝為七星狼王,我這個魔頭卻還要與莫土妖魔糾纏,此地尤其隱蔽,相信你們大可以逃過一劫,至於離別之言,你們還有大把時間好好囑咐,荊葉便先行一步,若是莫土大戰事了,我自會派人傳信告知”。


    說完這話,荊葉便對千水袖和蘇步青交待一翻,留下羽靈鴿一隻,叫他二人照顧眾人,若是出了變故,便以羽靈鴿傳書。


    李嘉遠還要跟著荊葉一同出去,不過荊葉心知他這一走,恐怕會讓木婉蓉心生芥蒂,再者他自己心裏對於木婉蓉這一刻或也難以割舍,便拒絕了。


    荊葉叫了門口玩耍的祁烈一同離開,耽擱了很長時間,也不知莫土戰事如何了,幹薑的大計落實的如何,這老滑頭可別先行死了。


    這時候,臉色煞白,受傷不輕的趕緊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底下的鷹無敵急的大罵:“幹薑,這他娘的還要逃多久,你倒是舒服,老子可累得夠嗆”。


    幹薑雖然受傷,心裏可不服氣,轉手就給鷹無敵一巴掌,罵道:“要不是老子替你擋了三箭,你這鳥人早被烤的毛都不剩了,你叫個屁!為了你我自個兒還挨了一箭,現在傷口都疼,你趕緊跑!”


    自從和高星閣、晏無幾等人相處久了,溫文爾雅的幹薑也常爆粗口,要是遇到急事更是非常合群的張口就來。


    鷹無敵左右一瞥,身後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想他兩萬多羽部將士,這一路逃來,被夜策冷的飛天軍團窮追猛打,死傷無數,到現在也就神仙二百多精銳中的精銳了。


    鷹無敵心裏大叫心疼,簡直就想直接將幹薑從背上拋下去送給夜策冷做大禮,不過夜策冷這娘們也真是,不知道幹薑這廝占了人家多少便宜,愣是從天亮時一直追到了下午,還他娘的不知要追多久。


    而一路逃來,兩側的山脈裏依稀可見圍攏而來的大部妖魔,為了一個幹薑,夜策冷這一迴不知投入了多少兵力!


    也就在這時候,幹薑忽然一聲大叫:“鷹無敵,停下,情況有變!”


    他這一喊,一直悶著腦袋逃跑的鷹無敵猛地收住翅膀,抬頭向前看去,立馬就傻眼了,正前方的山腰上妖魔大旗鼓舞,遮天蔽日,那黑壓壓如同浪潮一般的妖魔看上去不知有多少。


    鷹無敵當機立斷,調轉方向再跑,這一跑便心如死灰,徹底絕望了!


    無論他向著哪個方向逃,崇山峻嶺間都有大隊的妖魔出現,黑壓壓站滿了山頭,圍的裏三層外三層,像是層層箍起的鐵桶,密不透風!


    他們這一迴死定了!


    鷹無敵絕望到了極點!


    誰知這時候他背上突然傳來幹薑的笑聲:“鷹無敵,該休息了,夜策冷的鐵桶陣已成,咱們終於不用跑了”。


    鷹無敵咧嘴道:“那可不,就差拿刀抹咱們的脖子了”。


    幹薑道:“走,落下去,你看下麵大江是莫水嗎,那裏地勢開闊,我們就等夜策冷來殺好了”。


    “幹薑!你記著,我鷹無敵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鷹無敵悲號了一聲,一頭栽了下去,身後二百餘羽部將士一齊向著莫水江畔落下。


    幹薑隨著鷹無敵落下,餘下二百餘羽部精銳盡皆累的要死,方才他們兩萬多妖魔一齊逃走,整整飛了五六個時辰,且一路遭遇夜策冷手下妖魔大部的圍追堵截,且戰且逃之下,死傷尤其慘重,除卻亂七八糟惡戰中突圍的鳥獸,現如今羽部便隻有二百餘妖魔。


    隻是羽部精銳大都是跟隨荊葉自逐鹿戰場征戰逃出的妖魔,久經沙場,他們對於死亡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恐懼,而今到了這一步田地,隻等最後一戰,況且還有大名鼎鼎的榮城侯陪著,首領鷹無敵也在,死則死矣。


    在這個鐵與血交織的時代,一旦人們對於死亡已經沒有了恐懼,他們欣然赴死,那麽還有什麽值得他們憂慮的呢。


    二百餘妖魔就這般落在了莫水江畔,然後他們遵照榮城侯的命令,或撒網捕魚,或舉竿垂釣,也有的架起了篝火,以鼎器煮水,有妖魔拿出了身上最後的存貨,那是一壇壇貼著封泥的老酒。


    北流十三水,莫水算是其中最大的支流,莫水自莫土而出,穿過荊國,到了燕國青州方才匯入瀾滄江,正因莫水源遠流長,莫土之中的魚兒味道也最是鮮美,昔日東土安定之時,莫土邊界的流民捕捉其中的蓮子魚賣與神都六國的商販,這些商販又將蓮子魚轉手高價賣給六國的皇親貴胄,幾乎神都六國皇庭中每年的特供之一都是莫水中的蓮子魚。


    在幹薑的大笑聲中,一條肥嫩的蓮子魚上鉤,鷹無敵白了一眼幹薑,自魚線下扯過蓮子魚,罵罵咧咧道:“老子這迴是真要死了,迴過頭想想,活了百八十年,也就這幾年最是快活,死了也值了”。


    幹薑瞪眼道:“哪那麽多廢話,趕緊下水煮,這清蒸的蓮子魚別有一番風味!”


    鷹無敵瞪眼迴了過去,早沒了昨日對榮城侯的尊敬,喝道:“那也得是我先吃,你坑了老子一把,自個兒迴頭釣去!還是赤麻說得對,總要做個飽死鬼才好”。


    “德行!”


    幹薑美滋滋的迴了兩字,有撒竿垂釣,隻是這一瞬間他便也望見大將對岸,妖魔如潮,而那黑衣軟甲的女子,正乘坐一尊龐大的彩衣重明鳥,身後跟著三十餘清一色黑甲兵將臨江飛渡而來。


    自不用說,周圍十麵埋伏插翅難逃,夜策冷為他這莫土第一神機智囊踐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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