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北折南,荊葉正好撞見了千水袖和甘露清風三人,千水袖還好,甘露清風和那人卻是受傷頗重,殺戮之下,身體委實虛弱得厲害。


    荊葉便又帶著他們趕迴那一處道門弟子寄居遮隱的山穀,甘露穎見了甘露清風和那位聖人,一聽說自己父親和姑姑戰死,大悲之下嚎啕痛哭起來,三個人抱作一團,傷心至極。


    荊葉出了山穀,自行向南飛行,沒多久終於再次遇到了一隊道門弟子,而且人數不少,其中多以紫衣長老為主,不幸的這一隊道門弟子撞到了向南挺進的妖魔大軍,在妖魔重圍之下,鏖戰已久,傷亡慘重。


    二十餘位紫衣長老將十幾名青衣墨劍弟子圍在中央,繼而應對蜂擁而來的大妖強魔,這一群蜀山長老甚是了得,妖魔屍體已在他們外圍堆積成了一座座小丘,一眾紫衣長老擺下陣法,或仗劍浴血搏殺,或驅動法器守護法陣,竟是將一片荒丘斷崗守得滴水不漏。


    不過在長時間的鏖戰之下,他們自身亦消耗極大,有幾位更是臉色慘白虛弱之極,饒是如此這一眾紫衣長老還是拚盡全力保護中間的墨劍弟子,守著蜀山的將來!


    在外圍包圍的妖魔中傳出一聲叫喝:“野柒,還費什麽功夫,夜帥的軍令早就到了,去捉拿榮城侯,你怎地還在這裏!”


    裏麵的妖魔軍中立時響起一聲迴應來:“騷狐狸,你叫什麽!這些蜀山的臭道士害了咱們不少兄弟,堅持不了多久!你率軍先走一步,老子幹了他們隨後就來!”


    “那你可快點,夜帥已經發話了,捉住榮城侯裂土封王,捉住榮城侯手下那個鳥人可得侯爵!”


    裏麵那野柒聞言一愣,隨即喝道:“什麽時候榮城侯的封賞比那殺了立羽公子的七星狼王還高了!嘿!你先走就是,老子這就做了這些臭道士,兄弟們,給老子衝啊!殺了這些道士咱領賞錢去!”


    野柒一叫,妖魔驟然加大了攻勢,他們以樹木架起強勁的弓弩,以油脂石火製成炮彈,漫天流光飛火直向著道門弟子據守的山崗砸去,不多時就有一位長老支撐不住被炮彈砸中,昏死過去!


    危難之際,紫衣長老接連跌倒,兩個人突然從墨劍弟子中搶出身來,其中一人劍眉星目,一身浩然正氣,他執劍站住一方星衛,喝道:“蘇師叔,今日看來是走不掉了,何妨殺個痛快!我等蜀山弟子,無不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豈能貪圖生死,你還猶豫什麽!”


    這人正是蜀山七劍之首的李嘉遠,他一直跟在玉虛子身邊,照顧大局,道門大軍被妖魔衝散,他便跟著玉虛子、覺寂等長老向外突圍,之後玉虛子和覺寂相繼受傷,不得已尋到一處洞府暫避妖魔鋒芒,倒是有二三百人得以保全。


    經過休整之後,幾位長老商議,玉虛子和覺寂重傷為患,隻得留下廣元子師伯照看大家,由蘇尋師叔領著一眾紫衣長老和他們幾人出來一起尋找失聯的道門弟子。


    然而這一路走來,他們的心境可謂淒涼到了極點,滿地死屍,走了數十裏也便隻遇到了五十餘人,而且其中大多是紫衣長老,墨劍弟子寥寥無幾,當他們滿心絕望返迴之時,誰道又遭遇到妖魔南行的大軍,一戰之下,死傷慘重,到現在便隻剩下這三十餘人,且裏麵的長老弟子一身重傷,根本無法突圍。


    事已至此,妖魔發動最後一波攻勢,眼前長老接連倒下,李嘉遠和梁雪波當先站了出來,他們第一時間補住陣法星位,李嘉遠卻也知若在守下去定是死路一條,故此才會向蘇尋開口。


    此時的蘇尋這怕就連開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他身子本來就矮小,此刻渾似一個血人,滿頭灰絲盡被鮮血浸染,臉上也是殷紅粘稠一片,這凝結的血水有妖魔的,也有自己的,當他聽到李嘉遠的唿喊,想要應聲作答,卻是喉嚨一澀,一股鮮血猝然噴將出來,一刹那隻覺得天旋地轉,眼眸睜的老大,直挺挺倒了下去!


    “蘇師叔!”梁雪波一聲大喊,身形離開了星位,直向著蘇尋飛奔過來,李嘉遠搶先一步抱住了蘇尋。


    但見蘇尋眼眸空洞,失神的望著天空,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聲音嘶啞道:“……殺……”


    李嘉遠淚濕眼簾,輕輕替蘇尋闔上眼睛,一旁正以一己之力對抗妖魔漫天流光飛火的彗星峰一清師太不禁迴身叫道:“嘉遠,蜀山香火不可斷絕,我命令你,帶上雪波和能走得弟子立刻突圍,這裏自有我等拚殺!”


    哪知李嘉遠聽了這話,豁然眼眸一冷,他放下蘇尋屍體,起身道:“妖魔當道,蒼生零落若草芥螻蟻,李嘉遠凡胎**,豈可貪圖性命,今日唯有一死以明誌,將來後世子弟聞之,當前赴後繼,斬妖除魔,薪火相傳不滅,又何來香火斷絕!眾位師叔伯,師弟妹,人固有一死,今日我蜀山弟子當一死以為天下立道!”


    李嘉遠振聲朗朗,氣度浩然,隻看周圍妖魔驚懼,道門弟子肅然起敬,梁雪波手中長劍一展,應聲大喝:“以死立道,梁雪波願先行赴死!”


    言畢,他縱身而起仗劍殺向妖魔群中,李嘉遠緊隨其後,一清道姑勸說無阻,便也殺了上去,之後蜀山長老弟子,無論受傷與否,盡皆前後衝鋒,向著妖魔大軍拚死一戰!


    梁雪波衝將上去,妖魔頭領野柒也跳了出來,他手握一根狼牙大棒,一棒砸落,竟是將梁雪波手中劍砸飛出去,整個人也被震得摔落在地。


    野柒手握狼牙大棒又是一棒砸向梁雪波落地之處,梁雪波眼眸冷厲隻待赴死,隔空卻是飛來一劍,“鏘”一聲重響憑空擋住了落下的狼牙大棒!


    再看時李嘉遠收了風晴劍,怒目圓睜徑直向著野柒殺去,兩人纏鬥在一處,劍光奪目,一時間難分勝負,熟料,便在這時,藍天蔽日之下陡見一口泛黃大鍾,鍾聲浩蕩,佛光普照,旋轉疾飛而來,一下子砸入妖魔群中,山石飛濺,妖魔瞬間慘叫一片!


    道門弟子和周遭妖魔俱是一愣,卻見那大鍾一斂而逝,隨即一道奪目劍光飛起,隻聽得“出劍”兩字,再望去隻見一襲白衣自那滔滔黃光中殺出,一劍祭出,竟是精準無比,直接取下了妖魔首領野柒的碩大巨魔腦袋!


    墨劍周遊飛轉,那白衣躍起攬劍在手,目光冰冷,劍招大開大合之下,所過之處妖魔應聲而倒,掀起重重血浪!


    不到盞茶時間,便見他身形漂移不定,劍法之快,雷厲奪目,竟是將千餘妖魔殺得層層倒下,血流成河,而遠處衝鋒的妖魔自見到這一幕,驚駭惶恐之極,嚇得潰敗四散,向著四麵八方逃去。


    一眾道門弟子劫後逃生,望著那白衣神色複雜,人人都認得他,他便是蜀山棄徒,給顧九真逐出師門的六脈會武頭籌荊葉!


    荊葉一口氣掃蕩妖魔,落地後望著一眾發愣的紫衣長老和墨劍弟子,忽而一笑道:“不好意思,我這妖孽又破壞了你們的道門大計,你們死不成了,跟我走吧”。


    一清師太見了這妖孽,想起自己的徒弟莊幻蝶因他判離蜀山,歐陽花又為他所惑,由不得冷聲道:“你待作甚!莫以為你救了我們,就要我們挺你差遣”。


    一旁的李嘉遠卻道:“荊葉,你莫不是還找到其他人了?你此番仗義行俠,李某銘記於心”。


    荊葉一看周圍慘不忍睹的道門弟子,笑道:“這還像句人話,這裏有一瓶丹藥你給他們服下,至於帶你們去哪,到了就知道了”。


    荊葉隨手丟過藥瓶,李嘉遠接在手中,一清師太還不放心拿過去查看一番,一看之下卻是驚了一跳,荊葉這隨手丟來的丹藥雖無起死迴生之效,卻俱是天下罕有品階不凡的療傷聖藥,當下麵色一愧,匆匆拿與眾人服下。


    眾人服下丹藥,打坐休息片刻,荊葉又和李嘉遠、梁雪波三人一道掩埋了蘇尋的屍體,蘇尋整個人麵目全非,荊葉將他抱入墓坑的時候,忽然發現蘇尋的身體如此瘦削,好似一堆皮包骨頭。


    梁雪波在一旁哭了好久,李嘉遠神色平靜的站在一旁,荊葉瞄了一眼李嘉遠,一瞬間他覺得李嘉遠好像當日在蒼龍穀中搏命逃生的自己,看上去他鎮定無比,當死則死,隻是在這一份鎮定之下,他的內心深處,恐怕也與梁雪波一般恐懼,絕望著吧。


    對於蘇尋的死,相比甘露淼,他心裏的疼痛更強烈一些,尤其他隱隱記得六脈會武之時,那個矮小沉默的老者在擂台上救下自己的弟子長孫羽,他當得起道門長老,蜀山一峰執掌!


    對於這種人,荊葉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這剩下二十餘人在休整過後,便將悲痛壓在心頭跟著荊葉繼續上路,終於在山穀裏遇到存活的道門弟子之後,這種劫後餘生相逢的驚喜讓他們在相互慰藉中,悲痛的情緒漸有緩和。


    不過也有例外,當張玉謙站出來詢問他父親下落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李嘉遠說出了張文遠的死訊,而且張文遠當時就沒有逃走,或許是懺悔與贖罪,當日在戰亂中,他祈求玉虛子解除了他身上禁製,然後欣然戰死。


    前不久還在安慰甘露穎的張玉謙,立刻感覺到了那種天地塌落的痛苦,淚水決堤而出,他和甘露穎緊緊的抱在一起,用彼此的淚水安慰對方的心靈。


    知道了掌門的下落,眾人商議之後,便由李嘉遠帶隊向南方而行,趕去和掌門匯合,一清道姑站出來先是向荊葉道歉,荊葉微微錯愕,卻聽一清道姑請求道:“蜀山對你有恩,如今蜀山有難,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既如此便有勞你和蘇大聖護送我們去和掌門匯合,也好保全這些弟子”。


    李嘉遠也在一旁邀請,荊葉本意是直接將他們送出北界,到曷國避難,但在這裏他似乎沒有發言權,隻得應允,甘心做一趟保鏢。


    可惜當他們找到那一處洞府之時,裏麵卻正遭逢巨變!


    廣元子要殺玉虛子和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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