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讓她走吧,都是我的過錯”,長孫羽望著碧色蒼穹之下,風華絕代,臉色蒼白的紅妝女子,終是忍不住叫出聲來。


    聞聽這話,那站在天際的歐陽花,忽然迴過神向著這男子望來,隻是這金衣大袖的男子心裏悲痛的再也不想向著那女子望去。


    他漠然的避開她的目光,望向那位盛怒難平的老者。


    雕欄玉砌轉瞬間便成了斷壁殘垣,此時已有十餘座雄偉宮殿垮塌,破磚殘瓦滿地都是,人群中一片惶恐驚亂,人影四下奔走逃生,東土來的賓客除了大修為者,其餘人等相繼逃離此地。


    偌大的一場隆重典禮就此成了一場鬧劇!


    古蒼龍皇自然盛怒難止,他冷眼間透著喋血的殺意,看著那衣容清冽的天人女子卻對長孫羽道:“縱她是天人身份,今日若不叫她留下,我碧海龍淵還有何顏麵在這東土立足!”


    這整整打了一天的驚世之戰還沒有結束,但碧色蒼穹之下已是滿目瘡痍,地麵裂開了無數溝壑,雄弘巨殿更是在兩人逆天的修為之下垮塌殆盡,更有諸多龍族子弟被波及,傷亡慘重!


    古蒼眸光熾盛,殺意昭然,雖然難以將此女一擊必殺,但他自問將此女留禁龍淵,他還有著足夠的信心能做到。


    而這隻是時間問題!


    “殺!老夫今日就是要斷天人之路,將你留在龍穀,再也休想入世!”


    古蒼龍皇一聲長喝,手中金龍手杖橫掃天際,便見一片汪洋似的金海大波向著那紅妝少女卷去!


    金色的龍氣席卷成海洋,波濤洶湧掩蓋了碧色蒼穹,無形的殺念、殺力在空間中扭曲盤錯向著那紅裝少女衝去。


    琴女心神一顫,到了此刻,她已有些乏力,古蒼龍皇畢竟千年修為,況且她才神遊出竅不久,縱然可以借助姐姐的身體與其對抗,但時間已久,她神魂念力便漸漸積弱,如此下去早晚要栽在這老龍手裏!


    眼前金波汪洋橫貫天際,殺力凝聚的激浪波濤洶湧,所過之處,草木飛灰,玉宇瓊樓皆為齏粉!


    琴女手中雪霽寒芒鋥亮,連斬三劍,三道劍波橫掠而去,風聲唿唿,如鬼神泣,這驚心動魄的三劍撞在那金波汪洋之上。


    驚濤澎湃,掀起滔天駭浪,在那金波汪洋之上掀起三道颶風氣浪,三道漩渦撲旋竟是生生阻擋住了金波威勢。


    古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你還能掙紮到幾時!


    他大步淩波,舉起手中金龍權杖便向著歐陽花當頭砸去!


    比起碧色蒼穹下的天人交戰,那金衣長袖的青年顯得那般渺小不堪,然而這一刻,他未曾有絲毫的猶豫,大步淩空衝向了金色殺念聚集的波浪。


    長孫羽飛身而起,一步掠十丈,直接站在了金波巨浪之前,一雙手撐開突兀攔住古蒼來路。


    而他身後正站著氣息微弱的歐陽花,神色訝異的看著那擋在身前的男子。


    “你幹什麽!快快迴去,小心她傷了你!”古蒼龍皇白眉橫豎,麵有慍色的看著這橫空殺出的孫子!


    長孫羽身形透著幾分落寞,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為自己處處著想盤算的爺爺,但他語氣卻無比堅定的說道:“爺爺,叫小師姐走吧,或許,我不應該這麽做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以有癡念,有愛恨,有歡喜,也有悲傷。


    長孫羽想著,這些天的日子,便似他做了一個真真切切的夢,夢裏如雲霞旖旎萬千,夢碎時鏡花水月轉頭空。


    愛情,要講究兩情相悅,強求不來的。


    他仿佛恍然大悟,卻有些手足無措,古蒼龍皇忽的就愣住了,怔道:“怎麽?你不喜歡她了?不想娶她為妻了?”


    長孫羽咬著牙猶豫不決,旋即點了點頭,說道:“我自然是想的,可是爺爺你也說過這是強求不來的,如果小師姐和我在一起,她一萬個不快樂,我又有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呢!與其把她留在這裏,還不如讓她走吧”。


    長孫羽平靜說著,卻始終再也沒有迴頭看歐陽花一眼,古蒼怒色未消,但長孫羽一場堅決的橫手攔在他身前,他終究是跨不過去,麵色複雜間猶豫不決,忽然無奈的擺擺手道:“也罷,你走吧!”


    歐陽花開口道:“你可別後悔!”


    說完徑自轉身走了,而底下猶在觀戰的聖人們,麵對方才一場天人對決,有沉浸在那逆天的招法之中,難以自拔。


    碧色蒼穹之下,終於恢複了平靜,龍族子弟默默無聲的開始打掃戰場,休整斷壁殘垣。


    古蒼佝僂著背,一隻手握過長孫羽,拉著他爺孫倆便並肩向著下方的宮殿走去,身影甚是蕭條。


    忽然,老龍皇轉過頭落在燕國蜀山賓客並列的角落,平靜而又威嚴的喊了一句:“送客!”


    蜀山和燕國的人還聚集在一處,歐陽家的兩位莊主早先便帶著趙嫣然離開,深怕皇後娘娘遷怒他們。


    皇後娘娘自然心氣難平,今日叫一個小小女子給了她難以泯滅的羞辱印記,她氣的臉色發白,但顧忌那人天人身份,隻能強壓著怒火,默不作聲。


    龍族開始相繼送客,皇後娘娘卻沒急著走,她開始平靜下來,有條不紊的對著蜀山和燕國群臣發號施令!


    歐陽花可以走,但荊葉必須死!


    當下也有人來報,說那大白猿實力雄厚,又有黑衣人助陣,在傷了不少青年才俊後,飄然離去,當下蜀山已派出十餘位長老前去堵截。


    蜀山長老和燕國神武軍士相繼領命而去,蒼龍穀外又開始重兵集結,布下天羅地網,便是一隻蒼蠅也別想輕易逃出去。


    另外,皇後娘娘關於荊國餘孽追殺令上,以個人名義添上了十分豪華的一筆,但凡有捉拿或擊殺荊葉者,可得燕國聖器一件!


    君無戲言,此通告一出,立時在東土掀起一場軒然大波,不斷有強者自神都五國各地趕來陰州,守在蒼龍穀兩側,靜待那荊葉蹤跡。


    當然也有諸多來蒼龍穀赴宴的大聖,超凡強者對此無動於衷,隻當那燕國的老婦人惱羞成怒之下的儀態,大多在目睹了這一場鬧劇和天人交戰之後離開,因此守在蒼龍穀穀口的除了蜀山弟子和燕國軍士,更多的是如多如過江之卿的五六境強者。


    這幾日蒼龍穀原本蒼涼穀口處熱鬧異常,甚至那碧綠的叢林間也是十丈一人,展開密網式的搜羅,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燕國更是派出許多天衍強者,連番推演占卜,卻依舊未能確定那葉子魚身份,但燕國皇後娘娘卻是十足的篤定荊葉尚在碧海龍淵之中,他一日不出來,燕國蜀山便一日不得撤軍。


    道門大軍一連駐守了七日,均是一無所獲,然而這時候來自北境的長城烽火,十裏狼煙,突兀的改變了駐守的大人物的想法。


    狼煙遍起陰州四地,周國以周公明為兵馬大元帥,出兵三十萬,揮師北上,直取陰州!


    軒轅曆九零五年六月甲子日,神都六國國戰再度爆發,燕周兩國開戰,這一日周國十萬鐵騎,在周公明親自率領下,馬踏陰陽山脈,在陰州駐守的燕國王公貴戚,連同那位皇後娘娘倉皇趕迴金陵。


    蒼龍穀道門長老,燕國高貴開始相繼離開,但也有許多人自願留了下來。


    留下來的人自然是為了那豐厚的獎賞,或者能夠將蜀山六脈會武頭籌葉子魚一舉格殺,從此名揚東土。


    也有人因情所累,舍不得就這般離去。


    在那懸崖峭壁之上,早已換去了紅妝的女子,一身素白紗衣,背負雪霽仙劍,亦是站在崖畔舉目四望,日日守候,她心中薄涼,唯一能讓她熱忱動心的,便是再見那人一麵。


    或者,隨他海角天涯,隻要他願意帶她走。


    蜀山眾人無論長老弟子,亦或者燕國軍士此時瞧見那崖畔的白衣少女,卻是一個個都站的遠遠的,不敢近前,在他們眼裏突兀多了一重天人身份的歐陽花便似怪物一般。


    何謂天人,天人便是天上人,他們借著仙人飛升之路來到人間,修為神秘叵測,難以以常理揣度。


    歐陽花一重天人身份,先是字字如刀中傷燕後,而後與古蒼龍皇一場大戰,近乎棋逢對手!


    這豈能不叫強者忌憚,望而生畏!


    崖畔,風起,吹起她耳畔長發,輕輕搖曳,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哪裏是家。


    這短短幾日諸多變化,似乎一瞬間便將人心洞穿,曾經幾何她是鑄器山莊莊主和燕子樓第一人的女兒,是蜀山的天之驕女,集萬千寵幸溺愛於一身,可是當那赤條條的利益擺在世人麵前的時候,她便成了一個唯恐送不出去的幽雅花瓶,即便是曾疼她愛她的爹娘,又何嚐不是這樣想。


    現在,她又能去哪裏呢?


    一襲紫衣飄然而來,美婦一般的紫衣道姑,在底下一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來到她身旁,覺寂師太輕聲道:“花兒,走吧,迴彗星峰去”。


    “師傅?”歐陽花一身訝異,本以為再也不會有蜀山燕國人搭理自己了。


    “花兒,錯不在你,是他們咄咄逼人,這些時日委屈你了”,覺寂與她並肩而立,望著底下修士忙碌身影,心境複雜。


    “師傅……”歐陽花噙著眼淚,覺寂一句話,便讓她泣不成聲。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師傅帶你迴蜀山去,迴彗星峰”,覺寂安撫著道。


    “師傅早與你說過,修真之人求的是真,以你少女情懷,為情愫牽絆,師傅也是過來人,又怎會不了解,但葉子魚畢竟不同,我不是說他的身份特殊,我倒是覺得,此子卻是個出色的人物,將來這東土之上必定會有他一席之地,比之當年的周公明也猶有過之”。


    覺寂說著,歐陽花一怔,有些詫異道:“可是……師傅,你說他,會活下來嗎?”


    覺寂循著歐陽花的目光四下一掃,那龍穀中往來修士,人影綽綽,可不都是為了葉子魚一人麽。


    但東土六國的恩恩怨怨,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想當年自己和他可不都是看破了這爾虞我詐的六國,為了那高高在上一座皇位,更不惜手足相殘,若真是當了皇帝又如何,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依著我的看法,葉子魚多半已經離開龍穀了,倒是燕國那皇後娘娘心裏積了一口惡氣,無處發泄,如今不過故意拖延時間罷了”。


    “師傅,你是說他還活著?{”歐陽花一陣驚喜,要知道在蜀山當下的長老之中,覺寂師太的天衍之術最為精通。


    “嗯,多半已經離開了,花兒,迴蜀山去吧”,覺寂徐徐說著,但她卻有幾分心虛,畢竟他也無法以天衍之術揣度葉子魚的藏身之處。


    歐陽花跟在覺寂師太身後,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向東禦劍而去。


    在這時候,修士群中傳來一陣歡唿,和一陣魔獸的悲亢嘶吼,便見燕國百十神武軍士正牢牢拉著貼滿符籙的玄鐵鎖鏈,將那一尊高大白猿自峽穀中綁了出來。


    那大白猿全身鐵鏈束縛,口中不時發出嘶吼,身體猶自掙紮,可是周圍修士裏三重外三重的圍著,哪裏還能掙脫。


    眾人將那大白猿鎖入一方高大囚籠之中,隻待將葉子魚一並擒拿,便血祭道門大軍。


    燕國皇後娘娘篤定荊葉尚在碧海龍淵之中,但是與龍穀和親之事,歐陽花臨場變卦,古蒼龍皇盛怒,下了逐客令,賓客們四散而去,哪裏還有人敢再跟古蒼龍皇提緝拿葉子魚一事。


    但皇後娘娘聖令一出,立時有蜀山隱世強者相應,玉虛子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留下蜀山長老弟子協同燕國神武軍守在蒼龍穀中,等待葉子魚落網。


    道門大營中,早已擺起了一方九尺高的祭壇,百十名天衍修士分列四方,默誦經文,在燕國欽天監觀星客姚白溪的親自主持下,正展開天衍陣法,妄圖確定荊葉確切位置。


    也就在這時候,走下神龍天梯,又反反複複攀登上來,不斷描摹研究符文陣法的荊葉,神海之間忽然一顫!


    他突兀發現了一縷冰冷的神念,透著近乎讓人窒息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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