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葉看她笑靨娉婷,朝著自己一步步走來,心裏邊五味陳雜,不知如何自處,心裏想了四個字“好久不見”,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把頭一歪,不再向那人看去,心想,那一日,你終歸是嫌棄我的,又何必再見。


    好在,她那一日識破了我的身份,卻沒有告訴別人,這算不算是替自己保守秘密。


    你是蜀山高徒,萬人敬仰的仙子,而我、又算是什麽呢!


    不過,青衣墨劍禁足,她卻能下山行走,這麽說來她還闖過劍閣,那為何六脈會武的名單上沒有她的名字。


    好在,正因為青衣墨劍禁足,李嘉遠不能出世,自己也可以去參加六脈會武,隻是他歪著頭,看向窗外又見到了熟人。


    有些人見了尷尬,不見或許更好一些,這些時日,必然要小心行事。


    荊葉想著,腳下步子十分迅疾,歐陽榮和歐陽緒的出現,讓他心裏感到不安,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身份暴露,恐怕是遲早的事。


    所以,有些事,還要盡早去做。


    思忖間,荊葉握緊拳頭,那青玉看守劍閣,實難接近,白玉去了燕國,不明所蹤,現在能動手的隻有藍玉一人,隻是藍玉修為頗高,幾年前便破了四境,若沒有萬全的準備,不敢冒然動手。


    想到這裏,荊葉加快步伐向著翠屏山而去,那裏還有兩具保存完好的屍體,這些時日,他修煉煉屍咒法,已小有成就,若是能將木遠楊旭二人煉成屍傀,自然又多了一份助力。


    到了第三境,已然可以禦劍而行,隻是荊葉無鋒重劍,雖然對戰起來大開大合,破有好處,但以此禦劍,卻是對靈力損耗巨大,而效果甚微,無鋒重劍很難掌握。


    是以,這一路,荊葉依舊運用火雲麒麟步向著翠屏山趕去,速度算不得慢,半個時辰便到了那處山峰。


    跟著荊葉陡然一驚,此時翠屏峰的山崖上赫然站著一人,紫衣長袖,竟是一名蜀山長老。


    荊葉心裏暗叫“糟糕”,匆忙穩住身形,躲在一塊大石一側,靜觀其變!


    這一看之下,更是叫他膽戰心寒,那山崖上站著的長老,自己竟然認得,現下蜀山排第一的大煉器師,李嘉遠手上的寶劍墨軒,便是由這人所鑄,且這人修為乃當下蜀山為數不多的從聖境界強者之一。


    現任蜀山皓月峰執掌廣元子!


    荊葉心裏一陣慌亂,便在這時,一道寒光奪目而來,他心中一沉,一抬眼,廣元子目光如炬向著他看來。


    下一息,已然拔地而起,直衝著他所在的大石飛來!


    刹那,荊葉如同雷擊,怔在原地!


    “手法倒也幹淨,你成長的速度比我預料的還要快上許多”,廣元子站在空中俯視荊葉說道。


    荊葉微微一愣,道:“你不殺我?”


    廣元子這才露出一抹笑意,道:“我隻是雲遊,途經此地,殺你作甚,況且掌門師弟雖然叫我徹查這幾日的異亂,但如今死去的那幾人,屍體都做了塵埃,哪裏還能查的下去”。


    荊葉更加糊塗,這廣元子明明已經發現了翠屏山的玄機,如何會放過自己,而且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


    “你認得我?”荊葉錯愕道。


    “曾有一麵之緣,那日皓月峰顯神壁前,你本露出靈根真貌,以及你身體異端,老夫便叫蝶兒替你做了遮掩,你的天賦實在不錯,步入主峰甚是可惜,好在紫竹也沒白去”,廣元子不緊不慢道。


    “那你為何要放過我?”荊葉心裏驚疑不定。


    “你我無冤無仇,何談放過,隻是你身上殺氣太重,這些時日蜀山太亂,不可妄動,隻需好好參加會武”,廣元子神秘道。


    說完這句話,廣元子舉目向西,悠悠道:“似乎弱水那裏,還有些蛛絲馬跡,老夫還得走上一遭”。


    跟著荊葉目瞪口呆,看著廣元子飄然而去,荊葉心驚未定,便匆忙向著那處洞府趕去。


    山洞倒是還在,隻是裏麵空無一物,蛛網盤錯,倒似許多年沒人來過。


    荊葉過去仔細一看,自己掩埋屍體的地方已然放了一塊大石,且這方大石似乎與山巒連成一體,根本不是有人故意加上去的。


    到了這一刻,荊葉更加心涼如水,自己已經暴露,隻是廣元子為何放過自己,他有些想不明白,而且先前廣元子說,蝶兒替他做了遮掩,自然是指莊幻蝶,如此說來,莊幻蝶也極有可能知道自己身份。


    荊葉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便又向著仙河鎮折了迴去。


    哪知一進仙河鎮,自己的名字竟然頃刻間變得家喻戶曉,倒不是燕子樓追殺榜上的荊葉,而是寶來居蜀山六脈會武賭榜上的三甲之爭,從先前的八人變成了九人,多了一人,葉子魚。


    這一日,天下四商排第二的濟天下掌櫃周國王爺周公明揮金如土,一擲千金,包括寶來居等蜀山周邊五座城鎮的十餘家賭坊,都跟換了舊的三甲榜單,無一例外,新的榜單都新增加了一個名字,葉子魚!


    而周公明之所以敢這麽做,一方麵是因為鑄器山莊的兩位莊主,一下子將歐陽花和趙雲奇的籌碼各增加了一萬方上三品靈石,這一萬方上三品靈石堪比蜀山所有長老一年的供奉,如此華麗的手筆,一時間讓同為天下四商的濟天下掌櫃周公明下不了台。


    而另一方麵,則是今日蜀山紫竹峰有一人下山了,這人下山不是為了向悅來客棧的老板娘討酒喝,他鶴發童顏,飄然而來,大步流星,直接到了寶來居。


    二樓頗有點火藥味的氣氛,由於周公明和歐陽家兩位莊主的到來,一時間這原本不大的二樓展廳,引來了諸多王公貴族,其中不乏周國、陶國、燕國位高權重者。


    兩位歐陽莊主見了歐陽花,賭性大起,出手也十分豪爽,一開口便給歐陽花和趙雲奇各加了一萬方上三品靈石。


    寶來居的許老板嚇破了膽,要知道趙雲奇和歐陽花兩人都是奪冠熱門,這一賭,許老板不得賠個精光。


    兩位歐陽莊主笑容和煦,解釋道,他們壓得是會武頭籌的賭注,也就是說隻有這兩人中勢必有一人奪冠,也有一人敗北,如此輸贏相抵,許老板才安下心來。


    許老板安心了,二樓上還有許多人臉色可就難看多了。


    周國的皇族貴戚一個個臉色鐵青,紛紛向著周公明看去,周公明心裏憋屈,周天寶雖然大言不慚的說了要衝進前十,可是一比趙雲奇和歐陽花兩人,便差了十萬八千裏。


    二樓劍拔弩張,陶國和燕國的達官顯貴雖然言語客氣,周公子有望衝進前十二,實力還是不錯的,但比上我家歐陽花和趙雲奇……輕蔑嘲笑之意昭然若揭。


    這時候,擁擠的門口,人群中猛然一滯,突兀的仿佛一縷雲氣穿過門口,再看時,一人白衣勝雪,已輕飄飄到了二樓。


    一陣微風拂過,二樓上走來一人,瞿骨清顏,說不出的出塵韻味,似閑雲野鶴飄然而至,周天寶看著那人,頓時驚喜道:“師傅,你來了”。


    “老騙子”,小胖子低聲嘀咕。


    “這位是……?”周公明起身,向那華發老者看去,忽的心神一顫,那人看著自己,似乎能將自己看穿一般。


    “這位老者是?”歐陽緒起身,周圍許多達官顯貴也紛紛向著老者看去。


    “哈哈……人很多嘛,貧道紫竹峰顧九真,多有叨擾”,顧九真笑著一掃四下,也不拱手還禮,直接走了過去。


    周天寶早已閃到一邊,顧九真自故著坐下,一擺手說了句:“你們接著聊,公明道友你說到哪裏了?”


    周公明一愣,忽然有了底氣,叫了句:“掌櫃的,筆墨紙硯伺候”。


    許掌櫃大喜過望,早早就候在一邊,隻等各位爺發話,白花花的銀錢上賬。


    “周王爺,您請說”。


    “要在門口那榜單上加上一人,需要多少靈石?”周公明慢條斯理道。


    “這個……怕是不妥吧”,寶來居掌櫃麵露疑惑。


    “老許,怕什麽,周王爺這般有興致,當該成全才是,我也看小王爺天賦異稟,衝擊三甲也不是沒有可能?”一名燕國老者麵露笑意玩味道。


    “行了,我可不比兩位歐陽莊主,他們財大氣粗,又勢在必得,這樣吧,兩千方上三品靈石,你加一人上去,另外也通知其餘四家城鎮的賭坊老板,隻要他們照辦,我都出這個價”,周公明風輕雲淡道。


    “兩千方?”許掌櫃聽見這個數字,腿都軟了,兩千方上三品靈石那差不多能把整個仙河鎮都買下來了。


    況且誰都知道,小王爺天賦一般,衝擊三甲根本無望,這不是白白的賠錢麽,周王爺莫不是傻了!


    “老許,說不定小王爺真會一飛衝天,方才我們這邊的賭約可是雲奇和花兒必有一人奪冠,無論如何,你都賠不了,可周王爺這裏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啊”,又一人坐在歐陽緒旁邊譏笑道。


    “若是賠了,我許有財自然認了”,許掌櫃心裏早已樂開了花,連連點頭,拿起筆就要寫下周天寶的名號。


    便在這時,周公明忽然說道:“且慢,我叫你加的是葉子魚的名字,我家天寶怕還不至於”。


    “不是小王爺?”許掌櫃猛地一愣,忽而訝異道:“葉子魚是誰?”


    “葉子魚是誰?”


    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知道,眾人麵麵相覷,便連周國的皇族貴戚也都是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候,那椅子上歪坐著的白發老者,懶懶道:“啊,葉子魚啊,和天寶一樣,是我的徒弟”。


    “你的徒弟?你他娘的又是誰?”


    眾人用他們疑惑的目光問出這句話,一個個紛紛向那老者看去,更加疑惑起來,這半道衝上來的老者到底是誰,蜀山沒聽過這一號長老啊。


    反正聽都沒聽過,也厲害不到那裏去,老許命大,賭了!


    許掌櫃一咬牙,一跺腳,便寫下葉子魚的名字,跟著快馬加鞭將消息送到其他城鎮的賭坊,大家都是賭徒,你敢我也敢,應該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一時間,所有賭坊都更換了榜單,新增了一個名字,葉子魚。


    荊葉一陣納悶,他可不想自己被推向風口浪尖,惹人耳目,一路匆匆向著寶來居而去,寶來居的聚會卻已然結束,周公明等人跟著周天寶迴了紫竹峰,在門口荊葉見到了一雙頗為落寞的身影。


    歐陽緒和歐陽榮,


    此時夜色將近,寶來居許多人忙著張燈結彩,似乎在慶祝著什麽。一旁的飯莊裏,這一雙兄弟神色淡漠的坐在一處角落裏,兩人各叫了一碗麵兀自吃著。


    歐陽緒甚至麵色有些憔悴,歐陽榮一口氣將麵條吸了下去,歐陽緒一旁看著說了句:“老二,慢些吃,小心噎著,多少年了,還這習慣”。


    歐陽榮嘿嘿一笑,笑容有些僵硬,尷尬道:“大哥,今日戲演的不錯”。


    “大哥不過即興發揮罷了,你瞧,那周公明氣的,哎,我們兄弟什麽時候才能像那天上的鳥兒一般,自由自在的飛呢”,歐陽緒若有所思道。


    “都是我連累你了,也不知道嫣然她怎麽想的,大哥要不你把山莊交給我吧,你隱居世外算了”,歐陽榮壓低聲音道。


    “祖宗基業保不住不怕,怕的是交給了你,老二你性命也難保全啊,燕國這條賊船,既然踏上來了,想下去哪有那麽容易,吃麵,可別涼了“,歐陽緒說著,忽然神情一滯,似是有個熟悉的孩子從窗外走過。


    “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歐陽緒歎息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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