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鷹連弩?!”


    陰陽老祖驚愕的無以複加,那少年十四五歲年紀,模樣甚是清秀,正神情專注握著連弩冷冷盯著自己。


    這眼神何曾的相似和熟悉?!


    陰陽老祖自然認得九鷹連弩,他臉上神色複雜,驚訝,欣喜,蒼涼……種種情緒,看著荊葉,恨不得將荊葉吃了。


    不過此時的荊葉,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此時的趙雪竟也神情複雜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連弩,望著他,似有千言萬語,又默不作聲。


    陰陽老祖眼光何等獨到,腦海一陣思索,便知曉了眼前人的身份,眼中盡是驚喜,猛然道:“是你?”


    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麽?


    陰陽老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他幾乎要驚喜的流出眼淚來,這許多年在南源妖域,忍辱負重,苟且偷生,終是等到了這一日!


    “好!好!好!果然是你”,陰陽老祖連叫三個好字,走到了荊葉身前,盯著荊葉細聲道:“讓我好好看看你,原來你都這麽大了,上一次見你,你還是腹中胎兒”。


    趙雪目光婉轉,發絲在耳畔漂浮,怔了良久,喃喃道:“原來是他”。


    這一刻,荊葉也有疑惑,趙雪為什麽會認得九鷹連弩,還有她為什麽說,原來是他,她認得自己嗎?


    陰陽老祖仔細看著荊葉容貌,忽然發狂一般的大笑起來:“哈哈哈……蒼天有眼,蒼天有眼!當真是一副好皮囊,你速速收了連弩,我帶你走!”


    趙雪怔在原地,六年多前,他跟隨父親來到莫土,便是為了尋找一少年,那少年與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父母之命,一紙婚約,便注定了此生她與他糾葛不清。


    當年父親抵禦燕雲鐵騎,把她留在小竹峰,便在溪水旁,她便發現了渾身是傷的他,麵色慘白,容貌卻那般清秀。


    前些日子,她跟隨師姐下山,路過山莊,聽父親說,那少年來過,要走了連弩,留下了婚約,她還曾戲謔,這算不算悔婚,如此正好,她也還惦記著莫土山脈裏那個陌路少年。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同一個人?


    “原來是你,怎麽會是你,你就是他?”趙雪像是在自言自語,複雜的神色讓荊葉很是疑惑,熟料,一刹那,淚珠兒便滑落下來,隻是喃喃重複:“你怎麽會是他,怎麽會……”


    “是你李師兄告訴你的?嗬嗬,對,你該嫌棄我的,你是蜀山高徒,斬妖除魔,本就是你蜀山的道義,本就該嫌棄我”,荊葉冷冷說著兀自扭過頭去,不在看向趙雪。


    先前李嘉遠字廟中醒來瞬間,墨軒出竅,劍鋒直指荊葉眉心,他對荊葉說:“方才你俯身殺我,脖間露玉,屍毒破體,你玉光附身,絲毫無害,我便隱約猜到你的身份,荊英該是你爹,桑櫻該是你娘,而你,該是荊葉,現今燕子樓追殺新榜上排第十的人物”。


    李嘉遠不曾殺他,因為荊葉救了他,可是下次,他會殺了他。


    是以荊葉見趙雪識破自己身份,便覺得是李嘉遠說的,他娘親是妖族,她又是蜀山弟子,他早該想到的。


    如寒針刺骨,螻蟻鑽心,心一下子到了冰淵。


    心灰意冷,荊葉腦海一片空白,隻是嘴角掛著冷笑,手中連弩一丟,呆呆的向著陰陽老祖走去。


    “叮當”一聲,九鷹連弩跌落在地,陰陽老祖看著兩人,有些不得其解,不過他不關心這些,放聲大笑:“哈哈哈……跟我走吧”。


    招魂幡一收,木婉蓉和李嘉遠都醒了過來,荊葉神情冷峻,心中那股暖流結了冰,便再也化不開。


    自今以後,或生或死,都與你們無關了。


    李嘉遠神智清醒,荊葉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抬起頭,看向那少年,心中有疑惑,更有一絲敬畏,他看著荊葉道:“你又救了我?”


    “既然救了你,就不想你死的太快”,荊葉瞥了他一眼,跟上了陰陽老祖的步伐,還有那穿透歲月滄桑,繁華落幕的笑聲。


    趙雪呆在原地,淚痕未幹,她手心一翻轉,露出一扇圓形的金盤來,金光泛泛,上麵刻著天幹地支時辰標記,這便是下山前,師傅交給她的日月晷,能夠破碎虛空的聖器。


    下一息,她猛然一迴頭,手掌間金盤光芒大作,隻是她向前邁出了一步,就被人拽住了。


    她看也不看,胳膊一甩,就想衝上前去,那人拉住她的胳膊卻不鬆手,猛地叫了一句:“師妹!”


    趙雪臉上淚跡未幹,給木婉蓉一叫,才迴過神來,悵然若失。


    木婉蓉拉著她道:“師妹,我們速速迴山,告知師傅,可別叫陰陽老祖走了”。


    然後不由她分說,李嘉遠仙劍一展,墨色劍光飛馳,墨軒劍陡然擴大,三人到了劍端,徑自向東飛掠而去。


    身著白紗的少女,絲帶婉轉,一刹那的失神,她滿是不舍迴眸望去,隻看到少年冷峻的臉龐和不曾迴頭的決絕,跟著陰陽老祖向了竹林深處。


    ……


    茗南山,已屬魔族禁地算是莫土以內範圍,蒼茫山野間,不時可以見到競相奔走的魔獸,甚至空中也可以見到大翅滑翔,遮蔽雲霧。


    此時,東方的天際,透出一抹黎明的光輝。


    晨曦將至,百鬼夜行的步伐也愈發快了起來,陰陽老祖,一手煉屍咒法,能禦鬼夜行,十六屍甲抬著黒木白頂的轎子在茗南山蜿蜒前行。


    有風聲襲來,掀起轎子窗戶處的布簾,看著遠處峭壁下的洞府,陰陽老祖露出一抹安然的笑意。


    大步走下轎子,早有六名黑衣人上前來拜倒,叫道:“恭喜老祖,賀喜老祖,定是大敗蜀山歸來”。


    陰陽老祖長袖一舞,轎子裏走出一個神情呆滯的少年來,對著兩人道:“你六人務須將他看管好了,速速給老夫準備藥鼎,還有這些年收集的靈芝仙丹一柄送到我道場中,若此番化身成功,我便賜予你兄弟六人屍蠱丹的解藥,還了你們自由之身”。


    底下拜倒六人,一聽陰陽老祖的話,頓時麵露喜色,看來老祖此番真是得了天大的機緣,當即連連叩首,叫道:“老祖神通廣大,仙法無雙,承蒙老祖抬愛,我等務必鞠躬盡瘁,生死相報”。


    這幾句熟悉的吹捧之詞,到了此時身心愉悅的陰陽老祖耳中,大為受用,陰陽老祖一陣大笑,自言自語道:“師兄,你賜我這張醜陋臉龐,待我此番化身成功,可要好好報答你才是,也不知你的大衍天機訣到了第幾重?”


    聽見“大衍天機訣”五字,呆滯的荊葉猛然神情一頓,這大衍天機訣可是東土道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通天法術。


    浩土五域,廣袤無邊,奇人異士層出不窮,江水後浪推前浪,一代代青年才俊橫空出世,複又被後人超越,隻是有那麽幾人,屹立千年不倒,成了修真路上千百年來裏程碑式的傳奇。


    其中之一,便是有著東神之稱的天機子,天算之資,創大衍天機訣隔空取卦,能知過往未來,能解仙界幽府之謎。


    千百年來東神很少出世,然而關於他的傳奇卻一直廣為流傳,鬼穀天機門,大衍天機訣,一世兩弟子,各自為仇敵,但有一人生,堪破天下局。


    荊葉神情一滯,雖說陰陽老祖是妖族法老,可是無論看他先前大戰,還是麵具破損,露出猙獰臉龐,都未曾展露妖族麵貌,方才他的一番話,師兄,大衍天機訣……


    難道陰陽老祖不是妖族,而是人族,更是鬼穀天機門傳人?


    荊葉想著出神,身旁一虎背熊腰的刀疤大漢喝道:“能得老祖垂青,是你小子幾世修來的福分,還不快走”。


    說著,將荊葉推進洞府,狹長的洞道裏一陣陣陰寒之氣撲麵而來,兩旁火把通明,卻絲毫難掩陰寒之氣,叫人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過了狹長的洞道,方才露出圓形寬闊的道場來,正中央一尊女相懸月而立,栩栩如生,正是妖族亙古傳承參拜的月神。


    忽的荊葉就呆住了,他先看見了高大的石像,往下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圓形的道場裏,千百石棺一圈圈整齊的繞著石像擺列,倒像是一片墳場,陰寒之氣撲麵而來,陰風刮骨,荊葉全身哆嗦,匆忙跟上了刀疤臉的步伐。


    過了崎嶇的道場,裏麵又是穿來穿去的狹窄道洞,阡陌縱橫,兩側的石壁上,一行行道紋依稀可見,人過的時候,符文爍爍,絲絲遊弋,透出重重殺機。


    整個洞府像是迷宮一般,設計的四通八達,之中又是陷阱重重,道紋遊弋的牆壁上雕刻的全是殺力強大的陣圖,如此煞費苦心的設計,直看的荊葉目瞪口呆。


    這時候,荊葉更加確定陰陽老祖乃是鬼穀天機門人,得天獨厚的陣法,以及符文上的造詣,妖族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聽陰陽老祖先前的話,他來東土,除了尋找自己這一首要目的,多半還是想等自己修為恢複,便去找他的師兄報仇,俗話說,鬼穀兩弟子,生來為仇敵,陰陽老祖那張醜陋猙獰臉龐百他師兄所賜,他對自己師兄的仇恨,恐怕不亞於對於娘親的斷臂之恨。


    便在荊葉思考的時候,身前傳來刀疤臉的話:“小子就是這裏了,勸你最好別耍心眼想著逃跑,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刀疤臉說著,將荊葉推入一處石洞中,外麵則是精鋼打造的玄鐵符門,裏麵的陳設也極其簡單,一方石桌,一處鋪著草垛的床榻。


    荊葉正看著石洞,忽的石洞另一邊傳來一陣輕靈婉轉的聲音,一名女子對著刀疤臉叫道:“莫老大,本殿下肚子餓了,速速找些吃的來,哎呀,陰陽老鬼又搶了人過來嗎?是不是外麵叫囂的那個蜀山小子”。


    荊葉聽這女子直唿‘陰陽老鬼’名號,心裏大為訝異,聽她聲音年紀該與自己差不多,怎地說起話來口無遮攔,不怕陰陽老祖殺了。


    刀疤臉聽了那女子的話,冷哼一聲,叫道:“殿下,你機靈的緊,先前老二送飯給你傷了眼睛,險些偷了鑰匙,你還是餓上幾天沒了力氣,我再送飯與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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