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宜的實力我不是不知道,四叔都無法收拾的黃皮子他能轟殺,即便在衰弱期,也能一招秒殺惡鬼。


    我之和他拚命,不過求死得轟烈罷了。


    “別啊,你死了,我怎麽辦?”蘇小靈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臉上一紅。


    當時我隻道她以為我必死,沒從深處想她這句話的意思。


    “你不是說孫伯知道內情嗎?何不去問他?就算他不說,村裏的老人也會說吧?”蘇小靈給我出主意。


    我當然知道,可我就是拉不下這臉。他們既已將我趕出來,我何必厚著臉皮迴去求他們。


    也是矯情的少年心性,寧願血戰,也不願意對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低一下頭。


    “你不願意去,我去問”蘇小靈看著我,“無論如何,讓我先試試好嗎?如果談不攏,我們再商議誅滅夏雪宜的事。”她故意將‘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我有點感動,畢竟我們相識的時間不長,她竟如此待我。


    “你真的願意?”


    蘇小靈點點頭,“願意!夏雪宜也算幫了你很大的忙,我實在不願意看到你們打起來。”


    這女生也知道照顧我的麵子了,不說我被殺,說什麽打起來。


    “那好,你明天就去村裏,如果他們不願意說你就馬上迴來,不許你求他們。”我最後叮囑蘇小靈,讓她答應我才準她去。


    “好了,夜了,迴去睡覺吧。”


    第二天清早,太陽剛升起,蘇小靈就出門了,根據我指明的路線前往孫伯家中。


    我則留在紙紮鋪,一個人清理院子裏的垃圾、汙泥。


    ……


    蘇小靈徑直前往小村。


    走過一片泥路,穿過田野,走了半個小時左右到了村裏。


    人少荒僻的緣故,生人來到村子裏都是個新聞,所以沒費多少力氣,蘇小靈就問到了孫伯的家。


    蘇小靈找到孫伯的時候,孫伯正在喝小米粥,吃早餐,雷打不動地打開他的破收音機,邊吃邊聽新聞報道。


    一見外頭有個漂亮的女學生來找,孫伯放下碗就去看。


    一看嚇一大跳,外頭十幾個人擁簇著一個少女進來。


    孫伯就問,這,怎麽迴事呀?


    蘇小靈見了這許多人,心裏也有幾分慌,強自鎮定道:“孫伯伯你好,我是鎮上的學生叫小靈,路過這裏,想起以前有個親戚在這裏住,可我又記不清他住哪兒了,所以來問問您老人家。”


    孫伯嗬嗬一笑,“好說好說,不知道小姑娘要找哪位,村裏的人我都熟,一會兒我帶你去吧。”


    蘇小靈瞄了一眼孫伯,又看了看他身後幾個白胡子的老人,弱弱道:“他叫……夏雪宜。”


    一聽到這名字,孫伯方才還在微笑的臉登時黑了下來。


    屋子裏變得死靜。


    “對不起,本村沒有這人。”孫伯寒聲道。


    “怎麽會沒有呢,村子裏有兩個人叫這個名字,一個是張青的奶奶,另一個是個讀書人。”耿直的蘇小靈脫口而出。


    孫伯的身子抖了抖,瞳孔收縮,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女。身後幾個老人更是眼色不善地看過來,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我在這裏生活了六十幾年,難道你會比我更清楚?”孫伯語氣多了幾分敵意。


    “可是……”


    “沒什麽可是,我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你走吧。”孫伯厭惡地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不,我不走,今天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是不會迴去的!”蘇小靈斬釘截鐵道。


    可惜這可由不得她,她雖不願走,無奈被兩個青壯年架起腋窩,丟到了孫伯的門口。


    蘇小靈也是個倔脾氣,見村長攆她,也不氣餒,在門口就跪了下來,揚言孫伯要是不說她就不走了!


    隔著門,蘇小靈隱隱約約聽到孫伯在院子和幾個老人說話,但就是不知道說什麽。


    她這一跪,跪到了中午。


    日頭猛烈,蘇小靈又是一嬌滴滴的姑娘,任誰看了也心疼幾分。


    孫伯從門縫中看見,也有點不忍,無奈身後幾個老人像陰魂一樣盯著她。


    因為暴曬,蘇小靈的嘴唇都破了皮,不知道為什麽,身體被陽光曬著特別難受,就像無數細小的針在她的皮膚上紮著似的。這種情況前所未有。


    但她還是咬咬牙,忍了下來。


    又過得一刻鍾,蘇小靈已經有點意識模糊了,出現眼花重影。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什麽東西都往外扔呀!”冥冥中聽到一個大媽的聲音,蘇小靈從意識混沌中醒過來一些。


    隻見左邊一條小巷,一家戶口門前,一個十九二十歲的小夥子將家中的舊家具、破電器什麽都扔了出來,堆起一個小山包,好像是搞清潔什麽的。


    那大媽嫌兒子胡亂扔東西,大唿小叫。


    “媽,這都什麽年代的東西了,不扔放在家裏等著發黴啊?”小夥子隨手將一個木牌扔在垃圾堆,轉身又翻迴家中。


    蘇小靈無意多看了一眼,意外發現那靈位上寫著的赫然便是夏雪宜之靈位,木色破舊,顯是年代久遠之物。小夥子嫌放在家礙地,當垃圾扔了出來。


    蘇小靈雖然覺得奇怪,但是沒有多想,還是跪在原地,隻一心希望孫伯就能真相告知。


    這孫伯這屋子裏雖然坐在太師椅上,好不舒服,心中卻焦慮無比。


    看著一條生命漸漸在眼前枯萎,孫伯再也坐不住了。


    “罷了罷了,都是陳年舊事了,我就一並告訴了她吧!”孫伯籠在袖子的手抽出來,打算開門,突然身後傳來聲音。


    “等等,老孫,你忘了,那個秘密是我們村子的秘密,誰也不能說出去。”一個白胡子的老人冷聲道,旁邊一個拄著拐杖老人也附和道:“哎,既然張青的奶奶也已死去,這件事就讓它過去,永遠別提起了。”


    見孫伯還有猶豫,白胡子老人沉聲道:“別忘了,我們可是發過毒誓不讓這個秘密流傳出去的,如果有違,就在祖宗的靈位前自殺。”


    孫伯伸向門的手顫了一下,麵顯驚恐的神色,喉嚨咕嚕一聲吞下了一口唾沫。


    接著抄過門邊的一把掃把,打開門大喝道:“去去去,你這小丫頭片子,跪在我門口擋住出入!”說著一個掃把往蘇小靈的臉上糊去,一連打了幾下。


    蘇小靈巋然不動。


    咬著牙,一語不發地忍受著,紮人又髒的枝條在臉上掃過。


    孫伯不經意的眼皮子抽搐一下,湊到蘇小靈聲音壓低聲音道:“小姑娘我是愛莫能助啊,你剛才已經暴露了你是張青派來的,怎麽能瞞得過我們這些老人呢,你要再不走,隻怕會連累張青哩!你先迴去吧,明晚十二點我去紙紮店找你們!”


    蘇小靈暗淡的眼神一亮,“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我騙你一個小姑娘幹啥呢?”


    蘇小靈一把抓過掃把,狠狠摔在地上,大聲道:“哼,不說就不說,本姑娘才不受你這氣呢!”說著揚長而去,出了村子。


    蘇小靈走在鄉間小路,一想到為他做了一件好事,心中就不勝喜悅,走在路上仿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突然她聞到一陣難聞的味道,好像混雜著雞屎和腐臭的味道。她才想起來了是孫伯那掃把的味道,帶到臉上了,女孩子生性愛潔,皺起了眉頭。


    環目四顧,看到遠處一條小溪,清澈見底,兩旁樹木倒影期間,看上去小魚好像飛翔在樹木之間。


    蘇小靈三步作兩步跑到溪邊,鞠起一捧水,洗了個痛快。


    水從她的指縫流下,激起波紋,樹木的倒影彎曲蕩漾。


    突然,蘇小靈好像僵住了似的看著水麵,臉上盡是驚懼的表情,因為從水麵上看不到她的樣子!


    她激動地抓著自己的臉,刺啦拔下了一塊皮,她終於明白了腐臭的味道從何而來……


    水麵漸漸平靜如鏡。


    蘇小靈的心中卻像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萬丈波瀾,看著水麵,上麵仿佛倒影著一幕幕的往事。


    她好像想起了什麽。


    自小離異的父母,自己孤獨地坐在空曠的房子,散落一地的玩具。


    坐在馬桶上,從天而降的水包砸得她成落湯雞,原來是同學戲弄她的把戲。


    每天放學踏著孤獨的夕陽迴家。


    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寥寥可數。她就這麽樣渡過了十六年的人生,直到前不久學校組織的寫生露營活動。那天晚上,天降暴雨,一場突如其至的災難結束了一切!


    第二天懵懵然從河邊醒來,走出大路,突見路邊有一間掛著白燈籠的店,推開門裏麵有個在搬弄東西的小哥……


    為什麽她可以見鬼,為什麽在太陽底下會難受,為什麽影子消失。


    這一切一切的答案,那就是她已經死了!


    “原來我已變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憤怒、怨恨同時湧上心頭,蘇小靈的眼睛滲出血紅,麵目變得猙獰,自身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就在這時,心裏響起一個聲音:“你放心好了,就算全世界都不記得你,還有我啊,我會記得你。”


    心中迴複一絲清明,眼睛的血紅退去,還原成原來的樣子。


    蘇小靈捂著臉哭了一會兒,摸出一塊維尼熊的創可貼貼上扯掉的皮,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意,向著陽光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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