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溪音把王氏的惡行如實講述,少不得提到借錢的楊誌維。


    劉禦史聽後默默良久,這姑娘家裏,過得也是挺慘,若是實事,的確是他這當官的失察,定要治當地知事一個玩忽職守的罪。


    他同情趙溪音,連帶聲音變得溫和許多:“王氏的事不難辦,隻是那楊誌維,與令慈已然和離,怕是無法讓他迴頭。”


    趙溪音差異:“迴頭?我巴不得他永遠別出現在我和阿娘眼前。”


    劉禦史:“……”


    好吧。


    他命人去查實,虞河村和王氏的藥鋪子離這裏都不遠,且王氏的惡行許多人都瞧見了的,著實不難查。


    不過一個時辰,劉禦史的人就迴來了,點了點頭,表示趙溪音說的都是實事。


    趙禦史凜然起身,準備開始辦案的他神情威嚴:“走!”


    -


    已是黃昏,整個虞河村籠罩在霞光之下。


    趙家小院,趙氏坐在門前摘艾草,時不時抬頭張望,今兒是女兒迴家的日子。


    再一抬眼,路盡頭出現幾道人影,氣勢洶洶朝這邊走來。


    趙氏直覺不對勁,從馬紮上站起身來,等人走進了才看清,來者果然不是好人,打頭便是弟媳王氏。


    王氏身邊跟著個中年男子,長得矮胖,王氏卻點頭哈腰地跟在一旁,嘴皮子不停說著什麽。


    中年男子身後跟著一水的衙役,她雖不認得那矮胖男是誰,卻認得衙役的衣裳,那是知事府的官差。


    官差怎麽會到自己家來。


    王氏伸手一指;“老爺,就是她,欠錢不還,您可要為草民做主!”


    趙氏聽得一陣驚厥,弟媳三番五次要賬不成,竟然還找來了官府,這是要把自己家逼上絕路嗎!


    矮胖知事大腹便便走過去,在趙氏麵前站定:“王氏說你欠她八十兩銀子?為何不還!”


    趙氏隻是一介百姓,一輩子沒見過官老爺長什麽樣,當即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矮胖知事官架子十足,怒吼一聲:“我可是六品知事大人!本官問你話,為何不答?”


    趙氏瑟縮肩膀,趕忙說:“官老爺,王氏的錢不是我借的,是我前夫,他……”


    “前夫也是夫,夫債妻償、父債子償沒聽說過?”


    趙氏不知道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這話從當官的口中說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王氏見趙氏吃癟,心裏別提多高興了,等錢要迴來,她就給自己添個銀鐲子。


    虞河村的村民聽到動靜,紛紛出門觀看,本想像上迴一樣維護趙家的村民一看到有官差,便都不敢出頭了。


    王氏竟然還報官,對親小姑子用的著這麽絕情?


    “八十兩銀子,快給。”矮胖知事伸出胖手,一副理所當然的要債嘴臉。


    趙氏快急哭了,家裏哪有那麽多銀子,雖說有個金鐲子,可那是溪音從宮裏拿迴來的,不能給啊。


    “本官的話你沒聽見嗎?!”矮胖知事一腳踹飛地上的竹筐,艾葉撒了一地。


    “我的艾草葉!”趙氏驚唿,急忙蹲在地上去撿,這是她剛挑出最嫩的艾葉,留著給女兒做青團。


    當官的欺負老百姓,百姓還能去哪說理去?


    矮胖知事還想耍威風,卻聽得身後傳來一句:“大膽!”


    這一聲冷喝引得所有人迴過頭,見到一男一女,百姓們不認識這位頗有氣勢的男子是誰,隻認識趙溪音。


    趙溪音驚唿一聲“阿娘”,衝到家門口扶起蹲在地上的趙氏,轉頭怒目看向矮胖知事和王氏。


    趙氏抱著趙溪音啜泣:“溪音,家裏是非多,你不該迴來的。”


    王氏見趙溪音迴來,壓根不當迴事,一個才十八歲的小姑娘而已,能奈自己何?


    “呦,上次帶個禦醫迴來,這次帶的又是誰啊?禦醫可沒咱們知事大人的官兒大。”


    話剛說完,她口中的知事大人直愣愣地跪下,肥碩的身子砸在地上,像顆笨重的炮/彈,語氣恭敬且懼怕:“禦史大人,您怎麽貴步臨賤地,到這兒來了?”


    禦史大人?王氏愣住了。


    村民們也瞧出來了,趙家閨女領會來這位才是大官!


    劉禦史把剛才那一幕看在眼裏,冷冷反問:“張知事,本官還想問問,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張知事心虛,滿臉堆笑道:“為、為民做主嘛。”


    為民做主的正確流程應該是,王氏寫狀子,到官府狀告趙氏,父母官張知事傳喚趙氏,在府衙公堂上解決糾紛。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為官者私下帶著幾個官差來到民宅,像強盜一樣濫用職權。


    趙溪音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王氏不占理,想要從阿娘手中要迴八十兩,就得讓當官的出麵。


    當官的豈能是那麽好出麵的,定是許諾了錢財,最有可能的就是答應張知事,要迴這八十兩就分賬。


    所以張知事才決定走這一趟,為了銀子。


    她快步走到劉禦史麵前:“他們是商量好的,一個賄賂銀子,一個以權謀私,劉大人,你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


    劉禦史沉浸官場多年,眼光毒辣,怎麽可能看不出張知事的算盤,隻道:“我知道。”


    張知事怎麽都沒料到劉禦史會來,已經嚇得跪在地上瑟縮,再沒有剛才的頤指氣使。


    饒是這樣趙溪音仍覺得不解氣:“誰踢翻了我阿娘的竹筐,把艾草全撿迴來。”


    張知事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位是小姑奶奶,禦史大人就是看她的麵子才來的。


    於是不用劉禦史吩咐,連忙連滾帶爬地爬到門口,去撿地上的艾草葉。


    剛才一腳踢飛竹筐時有多威風,現在滿地爬著撿葉子就有多狼狽。


    趙氏生怕知事的胖手摸到自己鞋,忙躲到一邊去。


    村民們看熱鬧看了個組,是真沒想到,堂堂六品官員,滿地爬著給趙家撿葉子。


    王氏則臉色鐵青,覺得今日的事,沒法善了了。


    張知事獻寶一樣,把撿好的葉子獻給趙溪音。


    趙溪音又冷冷來了一句:“洗幹淨。”


    趙家院子裏有水井,但是得用水桶打水,張知事個酒囊飯袋什麽活都不會幹,打了好幾次沒打上水,還差點把桶掉進井裏。


    趙氏看不下去了:“算了溪音,娘待會兒洗洗就好了。”


    趙溪音這才作罷。


    圍觀的村民不少,劉禦史抬高聲音道:“張知事身為父母官,有欺壓魚肉鄉裏之嫌,本官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迴去後定當好好查實,絕不姑息。”


    虞河村的村民們歡唿一陣,紛紛鼓掌叫好。


    張知事心道一聲“完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至於你,王氏。”劉禦史轉頭道,“你與趙氏之間雖是普通糾紛,但你多次擅闖民宅,已經構罪,本官予以告誡,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王氏剛才還不知者無畏,不知道禦史大人的可怕之處,眼看連張知事都下跪了,也知道這是位惹不起的大人物,慌忙道:“草民知罪,請官老爺不要抓我……”


    趙溪音對這個“告誡”的處罰結果不是很滿意,今日出宮之前,她還想著,隻要王氏以後不再上門找麻煩,這事就算罷了。


    可沒想到,王氏竟夥同知事,尋上門來欺負阿娘,天知道若是自己沒帶著禦史大人趕迴來,她們這群小老百姓要被欺負成什麽樣?


    “大人!”趙溪音突然想到什麽,“王氏的藥鋪有問題,還請一查。”


    她記得,王氏曾說過,和善堂的藥鋪裏有許多受潮和耗子咬的藥材,以王氏摳門的性格,那些藥材必不會直接扔掉。


    今日從禦史府出來,她與劉大人先去了城南的和善堂找王氏,誰知王氏竟先一步來了虞河村,他們撲了個空。


    但並不是一無所獲,他們在和善堂的門前僅待了一刻,就有兩個病人找上門,說和善堂的藥吃了不僅沒用,還增加了腹瀉的症狀,被掌櫃的被強行打發了。


    這要是說藥材沒問題,趙溪音不會信。


    王氏聽到要查藥鋪,臉唰一下白了,藥鋪經不起查啊,一查準得出事。


    查藥鋪不在劉禦史的職責範圍內,貿然去查也沒有個由頭,至少得有人狀告才行。


    劉禦史正琢磨著,張知事先自告奮勇:“大人大人,下官來查。”


    這是想戴罪立功,好讓劉禦史從輕處理。


    王氏恨不得衝上去咬張知事一口,這狗官,明明是來給自己做主的,事後還要三十兩銀子,這會兒竟然當場改口,要查自家藥鋪!


    劉禦史:“你給本官好好查,若有徇私舞弊,或是誇大其詞,罪加一等!”


    “是是是。”


    王氏差點昏厥。


    虞河村的鬧劇一直到天黑,才算了解。


    張知事即刻帶人去查藥鋪,劉禦史則著手查張知事多年來的行徑。


    王氏和張知事倆人,每人頭上都懸了一把刀,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這把刀遲早要落在後勃頸上,這把刀不是現在才懸上,早在他們幹壞事時,就已經有了鑄刀的鐵。


    趙溪音在家睡了一覺,第二日一早,就有村民傳來消息。


    “王氏的和善堂搜出許多假藥、爛藥,已經被官府查封了。”


    “在那抓過藥的人都氣壞了,差點把藥鋪給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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