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鱘點頭,笑不及眼底:「孔夫人,我知道我不可能輕易取信於你,但你的疑心,在莫問良死後就該減少了五成。如果我是顧延他們派來的奸細,何必搭上莫問良的命自斷後路?」


    「這話說的在理,江組長洞穿人心的本事果然一絕。」孔夫人上下打量江鱘,心思千迴百轉。


    江鱘作為調查組組長聲名在外,絕不是個自作聰明的人物,不過,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好處,也有聰明人的弱點。


    思及此,孔夫人端起茶杯,麵帶笑意,魚尾紋上留有歲月的痕跡:「那麽,合作愉快?」


    江鱘舉起茶杯,以茶代酒與孔夫人碰了碰杯沿。清脆的哢嗒聲後,江鱘話鋒一轉:「以我對顧延和薑荻的了解,他們不會坐以待斃,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推理出江母的作用,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他們,不然……」


    孔夫人把玩手中的茶盞,聽著江鱘三五句話就提出數個方案,心中的疑慮卻始終無法消散。


    江鱘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麽?隻是臥底任務的話,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如果,所謂臥底任務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呢?


    孔夫人藉由茶杯遮掩,餘光瞥向鎮定自若侃侃而談的江鱘,太陽已攀上枝頭,朗朗日光下,她居然有些毛骨悚然,見江鱘看過來,才勉強勾起一抹微笑。


    *


    「暴露我們行蹤的東西,是江家客廳裏的那座神龕。」顧延踩下油門,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瞟了眼後視鏡裏綴在視野末端的追兵尾巴,神色一凜,用力踩死油門。


    哧——


    皮卡車絕塵而去。


    薑荻握緊上方的扶手,晃得七葷八素,胃裏空落落的,腸胃一陣痙攣。


    他麵露菜色,罵罵咧咧道:「我們都躲著一樓的神像翻牆進屋了,還能被抓個正著!靠!哥,那現在咋辦?江家村和觀潮鎮,方圓百裏哪兒沒有神像?想找個安全隱蔽的地方做實驗,怎麽那麽……等一下!」


    「嗯?」顧延分神看過去。


    薑荻坐直了,目光蠢蠢欲動,嘿嘿笑道:「我想到個地方,餘娘娘的手暫時伸不進去,就是吧,有點缺德。」


    一小時後,臨海的懸崖邊,一座石塊草草壘成的神龕冒出一縷青煙。


    土地公從地裏探出半個腦袋,手撐在泥土裏,臭著一張老臉,法令紋要從嘴角垮到地上去:「臭小子!你把什麽東西領到我這兒來了?!」


    張胖子攙扶江母躺到樹下,另一邊,顧延扛著一個被五花大綁嗚咽掙紮的男人,手一鬆,丟到數米開外的草地上,男人後腦勺磕在石塊上,頭一歪當即昏厥過去。


    薑荻試過江母的鼻息,見她唿吸平穩,鬆了口氣,這才扭過頭來搭理土地公:「借你的地盤用用,土地爺爺,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土地公被他先斬後奏還囂張跋扈的態度氣到仰倒,吹鬍子瞪眼道:「我不介意?你小子,從哪兒看出來我不介意?帶著那兩個魚腥味熏天的傢夥,給我滾蛋——」


    這時,顧延走到近前,反手從頸後取出龍牙刀,提在手上,眼瞼低垂,黑黢黢的瞳孔望向土地公:「打擾了。」


    土地公眯起眼睛,眼皮皺紋溝壑起伏:「你是誰?哦?我知道了,你是這小子掛在嘴邊,很有辦法無所不能的前男友?」


    「噗!」薑荻臉漲紅了,忙止住土地公的話頭,「我們就在這兒待一會兒,處理完事情馬上就走,保管不給你添麻煩。」


    說完,還拚命給土地公使眼色,求他少說兩句。


    顧延瞥薑荻一眼,低笑承認:「嗯,前男友。」


    薑荻無語,也不顧上害臊了,請土地公幫忙瞅一瞅江母。


    土地公嘴上嘀咕不停,大為不悅,卻還是將枯樹根做的手杖一杵,身形飄飄搖搖地移動到江母身前。


    他定睛一看,神色凝重起來:「你們在哪兒找到的這個女人?她看上去不像個活人,可是,為什麽還有唿吸?」


    此言一出,薑荻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脖頸僵硬,轉向平躺在樹蔭裏的江母,磕磕巴巴:「不,不是活人?那是什麽?」


    「活屍。」顧延冷不丁道。


    土地公給了顧延一記欣賞的眼神,蒼老的雙手扶住虯結的手杖,清了清嗓子:「不錯,活屍。臭小子,你聽過寄居蟹嗎?」


    薑荻茫然地點頭,張胖子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插嘴道:「寄居蟹?那跟江母有什麽幹係?」


    「寄居蟹掏空海螺的螺肉,鳩占鵲巢,成為海螺的宿主。這位婦人按命格算,早已不在人世,身體卻還在苟延殘喘。嗯,你看她眼眶周圍的鱗片,一層覆一層,你要是心狠些,把她的眼球挖出來,會看到裏麵全是密密麻麻的鱗片。依我看,她如今的身體已經被魚鱗寄居了,隻剩下了幾縷殘魂。」


    薑荻咋舌,滿臉不敢置信。他撓撓頭髮,從係統背包裏把他的a級道具【迷你生死簿】取出,驗證過江母的死期,倒抽一口涼氣。


    「江母居然在三十年前就……要這麽算,一切都能說得通了。」薑荻左手抵在唇邊,啃咬食指指節,「三十年前,江母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成為了餘娘娘的祭品。但因為某種緣故,她沒死在遊神祭典上,而是好端端的活了下來,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結婚生子。直到她的大女兒,『江笛』的姐姐步了她的後塵,也淪為祭品,但再也沒有迴來。那時起,江母受到刺激,才暴露出異於常人之處,被村民關在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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