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左翼,打鬥之聲不絕。


    九天門十八名弟子,折了四名,傷了六名;魔門十二人,卻隻死了一個,傷了兩個,雙方實力高低立判。


    “頭兒,還要繼續打嗎?”一個魔修問道。


    那小頭目呸了一聲,說道:“怎麽不打。他們要拚命,老子樂得奉陪。”


    小魔修吞吞吐吐,磕巴出一句話:“我們來時,城主說了和這些正道雜碎玩玩就好,如今雙方各有折損,恐怕城主會不高興。紅殺大人那裏還沒消息傳來,不如我再去問問?”


    “問個屁啊!”那小頭目已打得紅了眼,哪裏聽得進這些,用手中的長戟將那進言的手下一推,說道,“給我好好打!囉嗦什麽!”


    那魔修被長戟戳得直退了好幾步,口中連連迴道:“是,是。”


    原來魔門中,慣以實力為尊,各類品階俱用修為高低劃分。不管對錯,弱小的必須聽從強大的,是魔修們的基本行為準則,絕不容反抗,除非你想挑戰強者。


    小魔修自知修為有限,不是小頭目的對手,所以言聽計從,卑躬屈膝。心裏雖因城主之令有所顧忌,但手上卻沒半分留情。開玩笑,生死之鬥,誰敢視同兒戲,自然是全力以赴。


    “路壬師兄,我們,我們怎麽辦?”說話的是四天司的華甜,小姑娘築基不久,作戰經驗非常少,隻見她的十指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翻動,十條銀色法力絲線由指尖伸出,正牽引著三隻機械猛獸與一名魔修打鬥。


    這已經是她最後的作戰傀儡,如果再被擊毀,隻能派出那對會跳舞的小人……


    “撐住!”路壬抿唇,與那矮小魔修第一次交手失利,他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所以一開始就打算跑路……誰知這幫魔修一改往日遊擊戰的作風,糾纏了這麽久,實在大出意外。如今,我方折損過半,對方還有九人生龍活虎,若再這麽耗下去,十八個人,一個都走不了。他眉心緊縮,思考著對策。


    “和老子打架,竟敢走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魔門小頭目浮在半空中,玄黑長戟上的黑氣不斷溢出,他長臂一伸,將長戟高高舉起,一手捏決掐符,在唇邊快速念著咒語,片刻,天空中凝出一團黑雲,正在他的頭頂,雲中不時閃出火花,逐漸往下與長戟相接,小頭目念咒已畢,手中符籙燒成一團,他大喊一聲:“小天雷訣,破!”那長戟上聚集的雷電之力,便直朝路壬擊去。


    “你是正一派什麽人?!”路壬聽到天雷訣三字,臉色大變。但見電光已到眼前,他不敢硬接,忙提劍在胸,凝神匯氣,手中長劍泛出五彩祥光,在他麵前豎起一道柔韌的劍氣屏障。


    嘭的一聲悶響,路壬整個人往後飛了一丈,才摔在地上,隻見他臉色青灰,右胸焦黑一片,血肉燒糊了的味道頓時彌漫開來。


    “路壬師兄!”華睘見狀,立馬收了劍去扶他。


    路壬嘴角溢血,勉力撐起半身,虛弱的說道:“不要管我,你且把陣守好來。”


    華睘眼中帶淚,嗯了一聲,執劍轉身繼續作戰。他不敢和路壬師兄說,帶來布陣的旗幟已經全數用盡,而他的司中師弟又已折損,如今真是彈盡糧絕,隻能用寶劍拚死一戰。


    華睘深深懊悔平日隻專精於祭旗陣法,而忽略了其他。如今與高手對戰,才明白術法用時方恨少的道理。


    路壬右胸傷口處的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肢百骸竄去,他情知不好,掙紮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仰頭倒了一半丹藥進口中,頓時血氣逆湧,哇的一聲吐出好多黑血。


    “路壬師兄!”華永離他較近,見狀疾唿一聲,卻不敢擅離戰局。


    “這夥魔修十分了得,我們不能再這麽硬抗下去,你們且再撐上半刻,待我恢複五六分,使計策拖住他們,你們就伺機而走。”


    眾人平日對他十分信服,聽了此言,便團團將他護在中心,繼續與魔修鬥法。


    路壬又嘔了幾口黑血,他用劍撐住身子,緩緩坐下,盤腿結印,闔眼冥思,將丹藥之力徐徐導向丹田處,須臾,在丹田之海沉睡的金丹緩緩地轉動起來,它急速的吸食著丹藥之力,金光閃耀不休,到了最後,金光一片,將他的丹海映照得光華無比。


    此時,他麵帶祥和之氣,身上觸角般的黑氣也逐漸退迴到了右胸口的傷處。隻見他緩緩站起,走在戰圈之前,對那傷他之人說道:“你本是正道人士,為何入了魔道?”


    “關你鳥事!”小頭目被他點破出處,本就煩躁,如今見他又來問,哪裏有好氣。


    “雲海大陸五大門派,九天、聖劍、如意、堯山和正一,你本為正一派的修士,竟被心魔所困,誤入歧途,不如我今日將你渡迴正道。”路壬見他口出穢言,絲毫不惱。


    “媽的!你又不是禪修,渡你妹啊渡!老子先渡你飛升吧!”小頭目說罷,舉起長戟,又開始念咒召雲。


    那幫魔修聽得路壬的話,俱是哈哈大笑,嘲諷不已。


    “一會我來拖住他們,你們準備好撤退。往風雲城去,給大師兄報信!切記!”路壬用門中密音給眾人傳話。


    “是!”眾人應道。


    頭頂的黑雲烏沉沉的壓在樹林子上空,規模比方才的大上數倍。路壬毫無懼心,直往前走去。小頭目見他過來,嗬嗬冷笑:“你還真想學那些老禿驢渡人?嗬嗬,數千年前魔門能將禪修一網打盡,如今,你這個偽禪修,手無禪杖,身無念珠,心無佛祖,口無經書,你怎麽渡我,你渡得了我嗎?”


    那些魔修見路壬如此大膽,暫退戰圈,飛身迴到小頭目身側,想要看看這個九天門的弟子如何渡化小頭目。


    “你們來湊什麽熱鬧,給我去打!”小頭目怒道。


    “頭兒,沒事,我們人走了,法寶還在呢。那些小雜碎早已身疲力竭,打起來不帶勁,等你這邊完了,我們再迴去收拾。”一個魔修笑道,其他人笑著附和。


    小頭目吐了一口濁氣,暗道:這魔門中人做事真心不大靠譜,自己當初一念之差墮入魔道,真不知是對是錯……


    他尋思的這小半會兒時間,路壬已經走到了一丈之內,濃鬱的五彩劍氣環繞在他的四周,遮去了胸口難看的傷痕,讓他看著與平時無異。


    “頭兒,讓他再走進三寸,太近了你的天雷決打不出效果。”


    “別聽他的,這雜碎有劍氣護身,太遠了,啥都看不見,體現不出天雷決的威力。”


    “根據我多年的觀察結果,頭兒用天雷決時,對方在半丈之間的距離,效果最好,不僅可以看到對方被擊中時的麵部細微表情,啊的慘叫聲也十分到位。”


    ……眾魔修點評得津津有味。


    臥槽!你們說的頭頭是道,你們來打呀!小頭目手抖了幾下,天空中的積雲跟著頓了一頓,他深唿吸幾下,一邊繼續念咒,一邊定睛看向前方:媽的,半丈的距離是多長?


    此時,他浮在半空中,雙眼圓瞪,嘴巴一開一合,麵部肌肉扭曲,手中的長戟要動不動,一副便秘的表情:半丈的位置到底在哪?!


    “爾等執迷不悟,不思悔改,今日,我便將你們全渡化了吧。”路壬走到半丈之內,突然雙手合十,盤坐結印,懸於空中,他手中的劍此刻端放在腿上,發出嗚嗚的哀鳴之聲。體內金丹在他的驅動下,迅速飛轉起來,一時金光萬丈,穿過丹海,將他整個人都籠在其中。


    “禪修?!”


    “好像不對……”


    “不好,這雜碎要自爆元神!”


    “臥槽!”


    “快跑!”


    ……


    魔修裏雖有識貨的,但此時距離如此之近,哪裏躲避得及,隻見一道金光衝天而起,爆裂之聲震耳欲聾,整個小樹林瞬間被夷為平地。


    “路壬師兄,嗚嗚……”華甜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路壬師兄為了我們……不能讓魔修追上!快走!我們去風雲城報信!”華睘一把拉起她,共禦一劍,和幸存的同伴一起往風雲城飛去。


    酉時一到,風雲城城門大開。


    憑空一聲巨響,城門顫了幾顫,簌簌掉落了好些陳年積灰,行人個個麵露驚疑,尋聲往小樹林的方向望去,隻見一道金光閃過,漫天塵土四起,卻不知發生了何事。


    華睘一行人早收了法器,裝作一般雲遊道士的模樣,顧不得聽人們的議論,匆忙進了城。


    九天門,點魂閣。


    五盞血魂燈相繼而滅,守燈人眉心一跳,從櫃子裏拿出造名冊,在五個人名字上均劃了一鉤,然後歎口氣,傳信給了萬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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