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驚魂不定,跟著劉爽到了大廳。剛剛坐定,就聽到有人大叫。


    老者道:“是昨天那個探子迴來了。”劉爽道:“太好了,這樣就不會耽誤了大事。”正想召喚著讓他進來,忽然想到外麵的人已經都死了,道:“咱們得出去,沒有人替咱們傳話了。”


    老者哪裏還有主見,跟著劉爽又走了出來,徑直走到山穀外,果然是那個人。


    劉爽道:“情況怎麽樣?”那人嘰裏咕嚕說了半天。老者道:“漢人行動很快,最快一個時辰,最慢兩個時辰就會到這兒。”


    劉爽道:“時間來不及了,立刻派兩隊人把所有的醫生趕到這個山穀,然後留一隊封住穀口,另一隊伍匯合其他五隊,在主幹兩側埋伏,來個引蛇出洞,關門打狗!”


    老者翻譯了,那人立刻道:“是!老將軍,蘆先生。”


    劉爽和老者返迴穀中,就站在門前,不一會兒,第一批的醫生在山人的押送之下進入穀中,隻見他們麵上或恐懼、或不屑、或桀驁、或憤怒,不一而足。看到眼前的情形,都是吃了一驚,老者想做些解釋,但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不知該如何說起,迴頭看“蘆不死”,卻見他神情嚴肅,視而不見,顯然麵對眼前的情形,更多的是眼線的敵人如何擊退,而不是昨晚的敵人如何到來。


    醫生一批一批地送了進來,劉爽隻覺得憤怒之火從胸中不斷的騰升,外麵疫情肆虐,醫生卻全被關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當地百姓送死。


    醫生進來的越來越多,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稀稀拉拉地站在一起,人頭攢動,如同趕大集一樣,很快眼前就站滿了。


    隨著隊長報告最後一批醫生已經送到,劉爽沒有多說話,徑直走了出去,老者看他神色嚴肅,想來此戰極難,也不敢過多詢問,跟著走了出去。隊長跟隨在最後。


    到了門前,劉爽道:“守好這裏,沒有我和老將軍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進出。”隊長立刻道:“是!”


    劉爽和老者繞過大殿,來到山前,早有隊長前來匯報埋伏情況,劉爽已經摸清楚這裏的布局,雖然他們說的地名未必知道,但半蒙半猜,也踩了個七七八八。


    隊長匯報完畢,扣上將他們放迴準備,身子一輕,已經攀附上了大殿頂端。這裏視野極佳,無論是殿前的埋伏,還是殿後的一聲,都看得一清二楚。


    山人軍人和其他人混居在一起,平時難以分辨,如今麵臨大地,除了寨中老弱早就躲了起來,其他人都是亦兵亦民。


    這時,遠處影影綽綽間,出現了許多人影,他們身著青灰色的衣裳,顯然是蔣毅的下屬。劉爽心下納罕:“速誠奉的人呢?”


    不容他細想,蔣毅已經遠遠地衝到了小溪邊。距離太遠,劉爽看不清每個人的麵容,但蔣毅一身黑衣最容易辨識。隻見他來到溪水對岸,看水上的浮橋已經建好,不禁心生好奇,轉念一想,立刻想到村中應該是做好迎接速誠奉的準備了。


    蔣毅嘴角微微上揚,招手喚來手下一個隊長,低聲耳語幾句。


    那隊長連連點頭,招唿手下小隊。隻見這隻小隊人手一個木質盾牌,有整木切割而來,有藤條編製而成,也有數個木板釘在一起,不一而足。他們在隊長的帶領下頭舉盾牌,緩緩上前,每一步都謹小慎微。


    這個小隊不過三五十人,很快就渡過了並不很寬的小溪。一隊分兩隊,背對背沿著兩側的小屋上前。


    劉爽連連點頭,蔣毅有勇有謀,確實不像個普通的山賊,進入朝廷之後,他日必能建功立業。


    老者上不了大殿頂上,一直看著劉爽,這時看他點頭,以為是動手之意,大叫道:“快動手!”話音剛落,最前方的小隊紛紛開始放箭。


    山中缺鐵,大多是利用山中的竹子做的竹箭,若射在人或者獸的身上,自是無往而不利但麵對各種盾牌,不但無法穿透,甚至連箭尖都崩掉了。這個小隊早就預料到有埋伏,看周圍萬箭齊發,立刻尋找掩體,一輪箭雨下來,隻射殺了一人,還是僥幸穿過了脖頸,其他人絲毫無損。


    蔣毅看兩邊的埋伏已出,長槍招唿,兩股大隊急行衝出,分別殺向兩邊埋伏的山人。


    山中林密,本來十分適合隱藏,埋伏,但也正因如此,埋伏要有個好的角度,不然的話箭雨根本無法射穿茂密的叢林。


    漢人手持利器,奮勇衝進叢林之中,一陣衝殺。過去他們是山賊的時候,麵對山人已經是無往不利,這幾日經過蔣毅訓誡,搖身一變,變成了大漢朝廷之人,瞬間都覺得顏麵有光,光宗耀祖了。他們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戰火,因為蔣毅說過:閩越王神出鬼沒,一定能看到大家奮勇殺敵的景象。


    山人節節敗退,但他們畢竟是山人,生活在這片廣袤的山林之中,熟悉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樹葉。很快的背後的小隊也衝上上來,他們雖然不懂各種陣型,但在林中慣了,知道哪裏適合偷襲,哪裏適合躲藏,雖然沒有人指揮,也自動自發的利用地形進行四麵遊擊。


    漢人戰士衝了幾步,就被山人擋住了,戰場之間陷入了焦灼之中。


    蔣毅雖然年輕,如今卻像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眼神裏透露著沉穩與果敢,長槍一招,身後的預備隊衝出,沒有奔向兩側難解難分的戰鬥,而是隻取中路。


    這片山林中間道路寬闊,預備隊成員們猶如猛虎出籠,像泄洪一般闖入中道,轉而殺向兩側。


    山人素來直來直往,就算是婉轉迂迴,也隻會利用對叢林的熟悉。如此簡單的一個戰術讓他們措手不及,紛紛倒下,節節後退。


    隨著漢人越追越深,已經到了密林深處,無處可逃的山人紛紛縱躍,敏捷地攀爬上樹梢,仿佛一群靈巧的猴子,身影在樹枝間快速穿梭,消失在了茂密的樹葉之中。


    正當漢人戰士們錯愕不定的時候,蔣毅大聲道:“所有人撤出叢林,直搗黃龍!”


    漢人戰士令行禁止,紛紛後退,快速在中央大道集結,蔣毅一馬當先,衝在最前。


    劉爽飛身從大殿跳下,抓起老者就向後飛去。老者如墜雲端,尚未搞清楚怎麽迴事,已經跟著他進入了院中山穀前。


    劉爽道:“所有人退入穀中。”山人小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按照老者的翻譯做。


    這裏雖然隱秘,尋常人無法察覺,但聲音也能傳入傳出。裏麵的醫生早就聽到了外麵的打鬥聲,雖然看不到,但也知道是漢人打到了附近。他們驚疑不定,麵麵相覷,無所適從間,有人奮不顧身地衝進了一排排屋內躲了起來。


    這些醫生大多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勉強練過,也隻是些三腳貓的功夫,麵對如此虎狼之師,如何敢於應對,也紛紛衝進了屋中。一時間山穀中亂做一團,推搡聲、叫罵聲、慘叫聲、哭嚎聲相互交叉,融為一體,小小的山穀似是瞬間變成了一座地獄。


    這陣聲音來的快去的也快,畢竟屋子多,而現場也不過百餘人,經過短時間的混亂,各自找到了自認為安全之所,山穀中瞬間又變得靜悄悄的。


    劉爽帶著老者進入山穀之後,借著山林瞬間消失,悄然進入山穀,跳上與山體相連的屋簷,迅速奔走,到了藏匿蘆不死屍體的屋頂。天氣炎熱,短短半日,已經有些發黑腐壞,發出絲絲惡臭。


    驚魂未定的老者和小隊剛剛衝入,就看到靜悄悄的,穀中空無一人,想迴頭找蘆不死,竟然也找不到,正驚疑不定之間,蔣毅已經率隊衝了進來。劉爽站的高,看的遠,外麵留了不少隊伍警戒,預防外麵的山人衝進來,這是真正的掏心之法。


    蔣毅正要揮軍掩殺,忽然一個黑影從眼前閃過,急忙後退一步,定睛一看,竟是一具赤裸的屍體。眾人紛紛向屍體飛來的方向看去。


    劉爽早就脫掉了蘆不死的衣裳,穿上了自己的衣裳,但給蘆不死穿上已經是不可能,隻能任由他光溜溜的了。


    劉爽大聲道:“大漢閩越王在此!本王已經得到確切消息,爾等不過是受了百草山莊和奸賊蘆不死的挑唆,這才反叛。如今隻要繳槍投降,上至最高將軍,下至普通百姓,皆可免死!”這話包含內力,遠遠傳出,又從這山穀中彈迴,迴聲綿綿延延,似是永不斷絕。


    山人以為是劉爽躲開了所有的防備,衝入穀中,神出鬼沒般殺死了蘆不死,更是嚇得心驚膽裂,不自主的跪倒在地。有一人跪倒,其他人跟著跪倒,整個山人兵敗如山倒,紛紛跪倒在地。


    蔣毅看到劉爽,本來還好奇都殺到了此處,劉爽為何還不出現,還擔心蘆不死的還殺出,這時才徹底放心,對劉爽更是敬佩,也拜倒在地,身後的漢人將士也拜倒在地。地上瞬間黑壓壓地跪了一片。


    劉爽道:“好!既然所有人衷心歸順,立刻放下武器,本王保證你們不死。”


    劉爽從高處躍下,輕飄飄的,如天神下凡,對老者道:“令郎已經犯了彌天大罪,如果他還不悔改的話,天兵到處,粉身碎骨。”老者雖然是速風倫的父親,卻是個庸庸碌碌之人,麵對這種情形,早就嚇破了膽,拜倒在地道:“任憑王爺吩咐。”


    劉爽本來還想問一下他的姓名,這時也沒了興致,走到蔣毅麵前道:“眾將平身。”一眾人唿唿啦啦的起來。劉爽道:“蔣將軍,立刻打掃戰場,繳槍者不殺,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蔣毅道:“是!”然後示意蔣毅道:“把他們都帶出去,這個老頭是速風倫的父親,留著他以後可能有用,一定要保護好。”蔣毅低聲道:“是!王爺。”


    劉爽招唿屬下小隊,帶著投降的山人緩緩退出。蔣毅親自“照顧”速風倫的父親,跟在最後。


    待所有人都離開了小山穀,劉爽道:“諸位!出來吧,都走了。”聲音在山穀中迴蕩,卻沒有任何人響應。


    劉爽輕歎一聲,口中低吟,然後道:“諸位請看一下你們的肩膀,如果再不出來的話,它們可就動手了。”這次聲音很低沉,甚至連迴音都沒有,很顯然,這次的效果很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好。


    屋內瞬間湧出一大波人,撲到在劉爽麵前,大聲哭嚎:“求求王爺,求求王爺,把這些東西都去掉吧。”


    劉爽看著這些醜態百出的醫生,一時間五味雜陳,道:“我也是個醫者,從我學醫的第一句話就是醫者人心。你們本是當地百姓的希望,某種程度而言,掌管著當地百姓的生殺大權,如今卻與百草山莊同流合汙、沆瀣一氣,真是該死!”說到氣憤處,劉爽一掌拍在地上,塵土飛揚。


    趴在地上的醫生噤若寒蟬。


    劉爽深吸一口氣,平複內心的怒火,道:“你們是不是能覆蓋周圍所有的村子?”排頭的一個中年醫生道:“迴稟閩越王,除了速生寨、風中村和倫有穀,都可以。”劉爽故意問道:“這三個村子怎麽了?”這個醫生道:“這三個村子是速風倫的起家之地,隻相信當地的山醫。”


    劉爽這三個村子都去過,並沒有一個山醫,道:“你們見過山醫?”這個醫生道:“見過,自然見過,不過……不過……大部分被天王閣殺了。”


    劉爽知道這是百草山莊嫁禍給天王閣的手段,不過當時百草山莊也屬於天王閣的下屬,說是天王閣幹的,也不能是錯。


    劉爽道:“好!山中發生了瘟疫,你們現在就奔赴你們本來的村子,協助當地百姓治療。”許多醫生麵露喜色,意思是:隻要離開了這兒,你還能把我們怎樣?


    劉爽淡淡一笑,道:“你們看好肩膀上的東西,如果誰不能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它們隨時都會出現。”說著一聲輕笑,所有醫生肩頭上的蟲子立刻爬了下來,集結在劉爽周圍,如同整裝待發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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