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靈冷冷地道:“你不必為我賣好。我隻是昨晚劇鬥一晚,體力內力都沒有恢複而已。”日月道:“沒錯!我隻是想帶她走。”


    逄長風道:“钜子這是為何?”日月道:“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了,師父需要她。”這時,薑棟忽然反應過來,道:“不對!墨門從無師父弟子之稱,隻有钜子和普通弟子的區別,就算是钜子退位了,和門內之人也是稱師兄弟,而不是師父?你哪來的師父?”


    日月道:“墨門之內除了墨翟師父,確實沒有別的師父。但墨門弟子未必出生就是墨門弟子,之前拜過別的師父,也很正常。墨門也從不要求弟子背叛原來的師門。”陰鬆道:“那麽你的師父到底是誰?”


    日月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山坡,眾人不知不覺間也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這是個尋常的山坡,山上草木密集,甚至有一條飛瀑從上流下,不過瀑布中的水少,隻有現在這個角度才能勉強看清楚。


    日月道:“師父是我強行拜下的,這是墨門幾乎滅門之後我做的最正確的事情。”薑棟眉頭微蹙,道:“難不成尊師就是當今的閩越王?”日月點點頭道:“對啊!若不是情勢危急,他是不會答應的。”


    因為英家滅門,劉爽在江湖上的威望反而大不如前,但這次餘飛鶴帶隊剿滅天王閣,說了不少劉爽的好話,江湖上的各大門派本就與劉爽無冤無仇,有些門派還蒙受劉爽的恩惠,有了餘飛鶴這麽大的麵子,自然沒有必要和一個江湖中名聲鶴立,廟堂中位高權重之人為敵。


    師文華和劉爽在江上多有交情,急忙問道:“尊師現在何處?”日月指著山頂道:“師父已經上山去了。”師文華道:“尊師是讓你們在此阻止我們上山?”日月道:“是啊!”


    餘飛鶴道:“他一個人獨闖百草山莊!就算他武功再高,也不免過於托大了。”日月道:“師父做事總是出人意表,神出鬼沒,他說他會讓諸位前輩見識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眾人莫名其妙,不明白什麽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張青靈對劉爽無感,斥道:“不必如此拐彎抹角,他到底要做什麽。”


    話音剛落,薑棟驚唿一聲道:“快看!”眾人順著他的聲音看去,卻見山體竟然開始緩緩搖晃,山上鬆動的石頭、土質,隨著山體搖晃已經開始紛紛向下滾落或是掉落,尤其是那條細盈盈的瀑布,水落到一一半就消散不見,水量卻忽然增大,如同倒了水一般。


    日月迴頭抓住速霜,本來要抓霍成君。霍成君卻騰地跳起道:“我沒事!”飛身向後跑去。六大派之人如何不知這山要塌了,尤其是常年在山中生活之人,或多或少都見過雪崩或是山體滑坡,整座山上無論草木鳥獸都被瞬間摧毀,成為了連綿群山上一個巨大的傷疤。


    餘飛鶴道:“得罪了。”抓起張青靈就走,其他各派也招唿僅剩的、不多的弟子極速迴奔。


    山體的搖晃終於支撐不住,兩側的草木開始紛紛掉落,鳥兒振翅高飛,想躲開這可怕的地獄,有些飛不及的,被樹枝掃到,被飛出的石頭砸到,瞬間頭破血流,甚至身首異處。山上的各種野雞、野兔,哪怕是狼、狐狸等四散奔走,常年躲在洞中的蛇蟲鼠蟻也顧不得危險,噴湧而出,但麵對漫天而來的紅土和碎石,隨著山體解體四散飛流,摧枯拉朽的湖水,被連根拔起的百年古樹,紛紛慘死途中。有的被砸死,有的被活埋,有的被撞死,有的甚至直接從高高的山上掉落,摔得四分五裂。


    隨著山體外層的土質被剝離掉落,山體終於難以撐住,衝著眾人上前如同拜倒一般砸下。發出隆隆巨響,仿佛是大地在怒吼。隨著聲音的逐漸增大,山坡上的樹木、泥土和岩石開始劇烈地搖晃,一片巨大的土石流如同狂怒的野獸,從山頂疾馳而下,帶著無法抵擋的力量,傾瀉而下。土石流的不斷湧動,沿途的植被被連根拔起,岩石被碾碎,山體瞬間變得滿目瘡痍。土石流在山坡上形成一條蜿蜒曲折的通道,沿途吞噬著一切阻擋其前進的障礙物。瞬間衝到了山體邊緣,如同泥石構成的瀑布,砸向地麵,沙石飛濺,土木橫飛。巨大的衝擊力在地麵形成一個個巨大的坑洞,周圍的樹木被連根拔起,草木被損毀。坑洞並沒有存在很久,立刻就被隨後湧下的泥土掩埋,形成一個小土包。


    跟著一個巨大的陰影從上瞬間遮住,山體如同一個超大的兵器砸下,瞬間將剛剛形成的土堆壓成平麵,巨大的衝擊形成一股超強的氣浪,席卷著塵沙、碎石、草木四散向四麵八方席卷。


    眾人顧不得多想,更沒有心思欣賞這天下絕景,隻是拚命的奔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施展平生所學的輕功,隻希望能遠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山轟然倒塌,山體砸在地上,碎石、爛木四散飛濺,跑在背後的崆峒弟子馬江風,被巨大石頭砸到,立刻死去。陰鬆本來一馬當先,不想跑的急了,腳下一個趔趄,竟然撲倒在地,其他人正狂奔,哪裏來得及拉起他,等眾人跑過之後,緊隨而來的便是漫漫紅土,直接被掩蓋了一丈多厚,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破土而出了。其他各派僥幸從萬軍中出來的弟子也紛紛被山體倒塌帶來的巨風吹到,瞬間淹沒在砂石塵土中。


    山體倒塌很快,瞬間周圍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僥幸逃脫的人各個滿麵塵土,混合著劇烈跑動的、驚嚇的的汗水,臉上糊了一片,身上的衣服也緊緊貼在身上,已經全被浸濕。麵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力是如此的無能為力,這一刻什麽江湖霸業,什麽金錢名利,似乎都不重要了,隻感慨僥幸的劫後餘生。


    眾人都怔怔的不說話,哪怕是已經知道了結果,甚至自詡已經練的“天地崩而麵不改色”的日月,也是驚愕之色難以斷絕。


    霍成君一句話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這樣也好,活著的人都是嘴很嚴的人。”現場六大派之人燕山派隻有薑棟一人,峨眉派餘飛鶴和大弟子吳侗,崆峒派逄長風和二弟子陸輝,昆侖派張青靈被餘飛鶴拚死救出,君山派師文華被百草山莊跌落的屋簷打斷了雙腿,隻有潘桂和一隻沒有趕到的黃很還活著了,最可惜的是陰山派,陰鬆倒地,弟子紛紛停下腳步想去結緣,結果全軍覆沒。


    這話雖有嘲諷之意,眾人卻絲毫沒有要暴起之意,都默然無語。


    霍成君搖搖頭,起身準備離開,速霜忽然道:“天王,你去哪裏?”霍成君道:“你想找我報仇?先找到我再說。”速霜道:“不是,天王。”霍成君道:“不是的話,在這兒等著劉爽就好了。他連山都能撬動,你們這些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說著不理會尚未完全反應過來的眾人,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離開,感慨道:“我居然和一個能移山倒海的人為敵,我簡直是太蠢了。”


    霍成君漸漸走遠,餘飛鶴才道:“諸位掌門,如今天王閣已經名存實亡,百草山莊也隨著山倒而徹底消失,咱們應該各自迴去了。”他還是那個江湖中唯一的領袖,但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一瞬間似是老了好幾歲。


    師文華雙腿已經麻木,完全提不起精神,道:“餘掌門所言極是。”張青靈道:“多謝餘掌門。”說著也有些泄氣。


    餘飛鶴以劍撐地,對黑衣人抱拳道:“多謝英大俠仗義出手!”眾人這才想起來,“英一劍”也在身邊。


    黑衣人道:“英前輩已經過世,在下不過是過去和英前輩有些關係,承蒙英前輩指點,胡亂學的幾招。以英前輩之能,豈能不是天王閣的對手。晚輩丟了英前輩的臉,十分慚愧。為了英前輩的身後名,這其中的事情,晚輩懇請諸位不要對外人提及。晚輩多謝了。”山體倒塌之後,他的聲音似乎更嘶啞了。


    薑棟道:“難不成閣下是王秦!”英家滅亡之後,王家跟著滅亡,在朝廷的官方文書中,王秦勾結並拜師英一劍,後來想以英枕之女將功折罪,被王汝、王安背刺而亡。


    黑衣人冷笑道:“就憑王家這點兒伎倆,還不夠舔英家的腳。”說著足下一點,輕輕飄去。休息許久,他體力已經完全恢複。剛剛臨時奔走,雖然急,隻是稍作調整,已經差不多了。


    潘桂背起師文華,餘飛鶴、薑棟、吳侗、逄長風、陸輝、張青靈各自拄著兵器起身,對日月拱拱手,準備離開。


    日月也拱手迴禮,卻在此時,忽聽得遠處陣陣馬蹄聲起,眾人麵色都是一變,現在所有人都是強弩之末,這般大軍來了,隻怕是所有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眾人這時才真正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逼近,本來已經覺得沒有力氣,這時又把兵器拿了起來。


    馬隊很快殺到了附近,尚未完全落下的塵土又揚了起來。塵土之中,隻見一青衣男子勒馬於前,飛身下馬,卻是劉爽。


    眾人麵上喜憂參半,餘飛鶴當先上前,道:“子正,怎麽是你?”劉爽抱拳道:“餘掌門,各位掌門,非常抱歉,在下實在沒有兵力可以阻止各位,讓各派蒙受如此大的損失,皆我之過也。”


    眾人死裏逃生,隻覺劫後餘生之歡,哪裏還有這許多抱怨。


    劉爽道:“諸位掌門應該餓了,晚輩帶了些吃的,不知是否合諸位的口味。”說著,指揮身後之人,隻見他們穿的花花綠綠的,有漢人、有山人,還有各種識別不出來的人,不像是一支軍隊,但看他們眼神堅毅,行為迅速,又像是一個十分有戰鬥力的大軍。


    隻見他們每個人都帶著一個飯籃,來到眾人麵前,單膝跪地,將飯籃放下,打開蓋子,裏麵是熱騰騰的飯菜,大多是附近的野味,還各有一碗米飯,更有甚者,竟然每個裏麵還有一小壺酒。


    餘飛鶴並非嗜酒之人,這時卻難以忍耐,拿起酒壺直接灌入口中,瞬間灌了半壺,忍不住叫道:“好酒!”其他人也紛紛舉起酒壺灌下。


    日月取出酒壺,來到眼前的廢墟麵前,塵土尚未徹底散去,很快全身都浸入煙塵之中。日月跪倒在地,在地上倒了三次酒,道:“陰掌門,你雖非我害,卻因我而死,在下十分慚愧,僅一點水酒,寄托哀思。”


    他聲音並不大,但眾人都是耳聰目明,一聽此言,瞬間已經塞入口中之物都不香了,當即將手中之物放下,拜倒在地,連師文華也在潘俊的攙扶之下跪倒,口中默念著各派送逝者往生之詞。


    速霜也拜倒在地,用山人語寄托對父親與村中將士的哀思。


    紀念過後,眾人才重新開筷,但再也沒有之前看到美食時,瞬間的歡愉。


    用過餐飯,劉爽讓出幾匹馬,給到各派掌門和活著的屬下,眾人也沒有心思詢問劉爽實情,劉爽也不想承他們的恩或者恨,簡單告別之後就各自分開了。


    眾人走後,劉爽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是遠離了塵土飛揚的區域,席地紮營。月亮剛剛升起,青縵等人也趕到此處,和他們一同來的,還有霍成君,一個頭發全白、佝僂著後背的老人。


    速霜已經沒有開始失去父親時那般痛苦,隻是看到這個老人的背影有些眼熟。掙紮著起身,上前想要抓住老人的手臂,老人手臂往迴一縮,速霜撲了個空。老人道:“你好好休息!閩越王不會虧待你的。”


    速霜聽聲音似熟非熟,正要再問,老人已經從眼前消失了。速霜驚疑不定間,青縵來到她身後道:“大小姐,爽哥哥找你。”速霜有許多問題要問劉爽,一時也顧不上那奇怪的老人了,跟隨青縵到了劉爽的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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