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縵道:“你現在如何處置的?”速霜道:“我讓村中之人有病的集中在一起,集中照顧,但效果不好,村中之人不配合。軍中之人大多就是村民,強行推行也不成。”


    青縵道:“目前病最重的人在哪裏?”速霜搖頭道:“不知道,我隻知道最嚴重的已經病死了。”青縵道:“死了幾個?”速霜道:“死了五個人。”


    青縵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道:“這村中除了你大小姐,還有誰的影響最大?”速霜奧:“是村中的幾個年長之人,他們有的做過族長,有的掌管村中祭祀,聲望和名望都很高,不過父親到此之後,他們就隱退了。”


    青縵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隱退是什麽意思,道:“現在隻有先治好他們。村民不畏暴力,卻很敬天神。我們先去那兒。”


    速霜有些猶豫,青縵狠狠瞪她一眼,虞鬱語道:“中原有句話說得人心者得天下。如果真的想做這山人之主,就按照青縵姑娘的去做。”


    速霜在天王閣時偶爾也聽過這句話,不過大多當成耳旁風被吹走了。青縵道:“你若不想治,我現在就走。爽哥哥堅信醫者仁心。我一介蠻女,可不想被人誤會‘醫者好治不病以為功’。”


    青縵學的漢家經典不多,但畢竟師從義妁學醫,扁鵲見蔡桓公時,蔡桓公這句話卻是實實在在銘記於心。


    速霜無奈道:“這邊走。”


    三人轉而向東,這邊有一個小坡,坡上鱗次櫛比地排著一些木屋子,木屋子之中,有幾座形容古怪之人,有的張牙舞爪,有的悲天憫人,有的獸身人頭,有的三頭六臂,想來是當地信奉的神祗。


    按理來說,上次速霜隻會埋葬戴塵等人,這些人就應該出現,但一直沒有出現,當時她雖然覺得奇怪,但想到這裏成百上千的村子每個村子都不一樣,她也不能盡數知道,這可能就是村中的一種情形。


    青縵到了木屋前,發現竟然還有一層木柵欄阻止,雖然不高,對於她和虞鬱語這樣的高手而言,輕輕一跳就過去了,但如果上麵都是些年紀偏大之人,這對他們而言就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門前守衛看到速霜和虞鬱語,急忙行禮。青縵道:“怎麽就他們兩個。”速霜道:“因為村中需要人照顧,其他人都去調到別的地方了。”青縵道:“讓被感染的都迴來,另外你肯定有很多侍女、丫鬟之類的,能叫多少叫多少,都過來。”


    速霜不解,道:“那邊也需要人手,都叫過來做什麽!”青縵麵無表情地道:“我教你如何收買人心。”然後歎口氣道:“也就爽哥哥心好,就你們這般組織能力,爽哥哥帶著府兵就能將你們全部平掉!”


    速霜不是尋常之人,不然也不會深得速風倫的信任。隻是天王閣除了教武功從來沒有教過別的東西而已。一聽到“收買人心”,立刻起了興致,至於後麵的嘲諷之語,直接充耳不聞了。


    青縵道:“你在這兒等著,顯得焦慮一些。虞院長和我進來。免得他們看到你就想用一身老胳膊老腿動手。”


    虞鬱語應道:“是!”沒有稻花家庭的牽絆,她輕鬆了許多,更樂得看速霜麵對青縵處處吃癟的樣子。雖然她是王府的中尉,青縵在王府沒有任何職務,按理來說青縵應該聽她的,但王府所有人都知道,除了王妃艾黛,就以她為尊。甚至在某些方麵,她的話比艾黛還好使。


    速霜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因為她現在要不立刻讓青縵走,整個村子被瘟疫而滅。要不讓青縵進去,萬一她真的是想幫自己“收買人心”呢?更要命的是,青縵隻是幫她鎮住了咳嗽,並未真的開始治病,這瘟疫有可能就是普通的風寒,還有可能是別的病。


    虞鬱語和青縵進入“小院”徑直來到一個屋子,虞鬱語正要大聲喊叫,青縵伸手阻止了她。虞鬱語奇道:“青縵姑娘……”青縵低聲道:“他們遠離村子,是不可能感染的。”


    虞鬱語吃了一驚,也壓低聲音道:“那我們來這兒是做什麽?”青縵道:“請他們出山,讓村民配合治療。”虞鬱語道:“這會不會讓速霜懷疑?”青縵用下巴努了努後方,卻見白霧已經茫茫起來,身後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


    虞鬱語忍不住感慨道:“你和閩越王太像了,做事總是出人意表。”青縵笑道:“我可比不了爽哥哥,他謀劃的事情大得多,我隻是幫幫他。”稍微一頓,道:“我永遠是爽哥哥身後那個追著他跑的小丫頭。”


    虞鬱語不禁有些感動,道:“我們怎麽做。”青縵道:“大聲敲門,大聲問好,以你將軍夫人的身份請他們出山。”虞鬱語低聲道:“那速霜……”青縵道:“她算個什麽東西,我隻是心疼爽哥哥走南闖北沒有一日安心,一麵要應對皇帝和太子,一麵要應付百官,還要照顧水君姐姐、霍潮甚至是浦裏的心情。對我而言,隻要山人安居樂業,重歸王化,她該死的時候也得去死。”


    虞鬱語心下一凜。


    青縵補充道:“爽哥哥最大的缺點是心軟,把所有的糾結都留在自己內心。”


    虞鬱語沒有任何懷疑,隻覺得在青縵手下做事比霍成君和劉爽更加舒爽,大聲道:“晚輩小將軍薩克之妻,暫管倫有穀之事。今倫有穀大疫,穀中百姓感染超過五成,軍中感染也超過三成。晚輩已經請到了山人神醫,神醫也製定好了治病之法,但村民不理解,不願配合醫治。如今已經是十萬火急之石頭,晚輩鬥膽,冒著違背大將軍將令的風險,請諸位前輩出山,勸說村民醫治。”


    話音剛落,就聽到速霜怒斥道:“虞鬱語,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跟著已經循著聲音衝到了眼前。青縵雙手早就扣著兩枚銀針,同時出手,一枚刺中他的膻中穴,一枚刺中她的紫宮穴。二穴被封,再深厚的功力也無法調動絲毫的真氣。速霜應聲到底,摔了個狗啃泥。


    當年在閣依寨背後的山上,劉爽武功突飛猛進,青縵除了召喚之術,其他都學的一般。這《身通經》她也學全了,但威力隻怕連劉爽所學的一成。後來拜入公輸秋華門下,學了工匠、機關之術,似是瞬間開了竅,原本難以理解,似是而非的道理立刻通了,《身通經》和醫道也是一日千裏般的進步。


    隨著公輸秋華無疾而終,青縵成了當之無愧的天下機關第一人,她根據製作機關時中間的算數之法,算到了速霜動作的可能性,結合聽到的聲音,精準無誤地命中了她的穴道。


    虞鬱語吃了一驚,這兩招並不十分高明,但能精準地將速霜一擊製勝,那就不是簡答武功了。


    青縵沒有理會虞鬱語驚愕的表情,對著速霜道:“你配合就留你一條命。你不配合,不排除我殺你以平民心。”速霜眼中似要噴出火來,但渾身動彈不得,無能為力。


    虞鬱語心下大爽,隻覺青縵更合自己的趣味。


    屋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來,道:“我們已經老了,不中用了,懇請將軍讓我們全心歸隱,頤養天年。”


    青縵一聽,身子瞬間一晃,已經循著聲音到了木門前,雙掌齊出,“哢”的一聲,大門已經被推開。


    虞鬱語拖著速霜,來到青縵身邊。隻見門中一個老者背對著青縵躺在竹席上,對於二人的到來,絲毫沒有反應。


    青縵道:“老人家,你想頤養天年,晚輩不敢阻止。隻是瘟疫橫行,為了救村子而已,需要你振臂一唿。至於後麵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虞鬱語翻譯了。


    老者沒有迴頭到:“你是在請人嗎?也是和速風倫一模一樣的土匪。”青縵道:“我本來就不是請你的,隻是隨便問問,救人是因為我心血來潮,你如果願意,我就抱著醫者仁心的心態救人。你若不願出山,我現在就走,反正整個村子死了和我也沒關係。”虞鬱語跟著翻譯,她不隻是簡答的翻譯,甚至連語氣都保留了。


    老者緩緩起身,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青縵,順著青縵,也看到了她身後倒在地上的速霜。輕哼一聲,道:“這是你們的投名狀?”


    青縵道:“反正她也感染了,不用我動手她也活不了多久,你如果想報仇,現在就可以動手,我絕不阻攔。”


    老者抬眼端詳青縵,道:“你年紀輕輕,手段倒是狠毒。”青縵道:“你見死不救,也差不多。”


    老者停了許久道:“你是漢人?”青縵道:“不是,我是南中閣依寨之人。”


    老者自然不知道閣依寨,但南中是知道的,奇道:“從南中到此?隻怕不隻是千裏之遠了吧。”青縵點點頭道:“我也算不清楚,我估計從南中走出來,少說得走四個月吧,加上山路難行,估計六個月都未必能到。”


    老者道:“你年紀也不大,能走出偏遠的南中,了不起。我已經七十多歲了,最遠就去過九江。結果不會說漢話,又灰溜溜地迴來了。”


    青縵沒有迴應。


    老者停了許久,道:“你說的沒錯,這裏是我的村子,速風倫可以不仁,但我不能不義。咱們走吧。”


    青縵指著地上的速霜道:“她呢?”老者道:“她什麽都不懂,是她的父親。你先用魔法將她製住,待我召集好了村民,說服了他們,你們就把她放了吧。”青縵道:“好!”


    老者道:“你們到外麵稍微等一下,我要花點時間勸說我的老兄弟們。”青縵道:“是!”說著和虞鬱語恭敬退出。


    虞鬱語拖著速霜到了門前,青縵手如閃電,收迴銀針。速霜瞬間能動了,騰地跳起來,並沒有來攻青縵,反而問道:“他為什麽說我什麽都不懂?”青縵道:“離間計,看你是不是會中計了。”速霜道:“不會!他們沒有這麽複雜的心思。”青縵聳聳肩,意思是:就因為你這麽想,所以說你什麽都不懂。


    速霜還想問些什麽,她隻是隱隱約約對於山民如今如火如荼的發展氣勢感到害怕。比起個人的榮辱,這種隱約的擔心更讓她坐立不安。


    青縵道:“你待會兒聽聽老人家如何說,如果你理解了,說不定你真的懂了,如果你不理解。那你隻是你父親一個聰明的屬下而已。”


    說話間,老人已經從白霧中走出來,看來他的威望極高,“勸說”幾位老兄弟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速霜很聽話的還是裝作被封住了穴道,一動不動。


    青縵道:“老人家,我隻解開了雙足的穴道,方便他走來走去。這個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半年,他們在當地百姓中的名望也培養起來了,不能完全杜絕她出現。”老者十分明白青縵所言,道:“你年紀輕輕,看事情卻老道的很。”


    青縵淡淡一笑道:“是我的一個漢人哥哥教我的。”老者道:“是啊!以山人現在的實力,是不能和漢人為敵的。而且山人如果一直往上算的話,也算是周天子的後人,隻是後來定居山中,和漢人的習俗有些不同了而已。”


    青縵讓出位子,讓老者當先,自己在老人左首,下首是速霜,虞鬱語又在她的下首。老人身後跟著三個老人,看著也似六七十歲的模樣,神色各有不同,但對老者都很恭敬。


    一行人走著,迎麵正遇到一個巡邏的士兵,那士兵看到老者,急忙拜倒道:“見過族長。”原來這個老者竟然是族長,難怪別人都聽他的。


    族長道:“快去叫各個組的組長去祭壇,長老要親自主持祭祀。”那人急忙道:“是!”快速起身向後衝去,消失在茫茫白霧之中。


    族長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虞鬱語翻譯道:“神醫名叫青縵。”“神醫”是虞鬱語自己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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