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幹笑一聲道:“既然是江湖規矩,這也就是我們和平原府的矛盾,也當由我們之間處置才是。”劉爽道:“正是!”王安這番話無非是希望劉爽及其下屬不要出手協助。英枕的武功他見識過,王秦、王晉的武功他也見識過。王安、王汝的武功不可能比他們更高,英枕對付他們二人綽綽有餘。


    這時,隻聽得趙馨兒道:“大半夜的不睡覺,吵吵鬧鬧的做什麽!”話音剛落,就看到趙馨兒在桐葉的攙扶下從正門走入。隻見她頭發披散著,不施粉黛,神色淡然,雖然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但身體不顯,一切如常。


    英枕看到趙馨兒,立刻跑上前來攙扶。趙馨兒道:“大敵當前,不必管我。”英枕賠笑道:“是,夫人。”


    趙馨兒從院前繞過,迴頭看著王安道:“你們走吧,什麽都不用留下,隻要帶一句話就行。”王安道:“這是何意?”趙馨兒道:“王爺在此,我等不方便動手。”


    王安麵色微變,這句話雖然簡單,但內含三層意思:第一層就是表麵意思,不能當著劉爽的麵隨意殺人;第二層是王楚不在這兒,你們不必來找了;第三層意思是等王爺走了,我們的事情再慢慢算,我們有的是時間。


    王安心下一震,如果就此離開,固然能保全自身,但翦離莊的顏麵就此丟盡。如果執意不走,英枕當真發作起來,有劉爽在一旁掠陣,雖說他答應了不出手,但畢竟心有顧忌,到時候估計也是大敗虧輸。


    這時,忽聽得遠處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眾人都是一驚,不自主想門外看去。王安覷著機會,道:“多謝趙夫人高義。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說著和王汝當先向外走去。劉爽和王嬙讓開身子,讓他們離開。


    真凝瞥劉爽一眼,劉爽點點頭,真凝一招手,和金剛、鄭牙子、張梓都跟了出去。趙馨兒走到劉爽身邊道:“子正,這次還是多謝你了。”劉爽道:“趙阿姨客氣了,趙阿姨不嫌我們打破了這裏的瓶瓶罐罐已經是萬幸。”趙馨兒道:“王爺駕到,平原府蓬蓽生輝。這些東西被王爺打碎是它們的榮幸。”


    英枕道:“夫人,我送你迴去安歇吧。”趙馨兒嫣然一笑道:“三哥,這裏的事情還沒有結束,讓桐葉帶著就好。”手搭在桐葉手上,微微斂衽,緩步離開。


    英枕目送二人離開,這才道:“子正,咱們去看看。”劉爽點點頭道:“英三叔請!”英枕哈哈一笑道:“這種小事,不必客氣。”三人一同從莊中走出,跟隨著莊丁和護衛的步伐一直走到了莊外。


    眼前的一幕讓英枕吃了一驚,隻見王楚斜斜地靠在地上,王安和王汝蹲在旁邊小聲地說著什麽。真凝似笑非笑地看著三人,金剛、鄭牙子、張梓站在一邊,張梓想笑,但看鄭牙子隻是淡淡微笑,也強行忍著,但唿哧唿哧之聲暴露了他想狂笑的心情。


    真凝道:“王安,英三爺已經到了,你們是不是要向英三爺解釋一番。”王安深吸一口氣,起身來到英枕麵前,道:“英莊主,敝莊大少爺忽然出現在貴莊門前,請英莊主給在下一個交代。”


    英枕道:“剛剛在下和夫人都在西廂房的院中,二位也看到了。二位出來之後,在下才和閩越王最後出來。此事與在下無關,而且在下也不知貴府大少爺為何會在此處。”


    王安道:“英莊主所言極是。既然如此,請莊主允許,在下將大少爺帶迴莊去。莊主滿腹智計,必能察覺其中的蛛絲馬跡。”


    英枕道:“此事確實蹊蹺,平原府如今有王爺的重兵把守,還有太守的衛隊又增加了防備,更不必說莊中本就有不少高手,敵人卻能如此從容地將大少爺放在此處,還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見其武功之高,用計之深,非常人能看破此事。不過若說天底下的聰慧之人,江湖中除了劉爽劉公子,恐怕再無他人了。”


    王安眉頭微蹙,劉爽是當今王爺,當然不能說他不聰慧,道:“閩越王之聰慧天下共知,但閩越王心係皇上大事,又有保護右穀蠡王的重任,我等豈敢因這等小事讓王爺分身。”


    英枕看向劉爽,劉爽略加思索道:“在下確實分身乏術。不過看大少爺的情形,若非重傷未愈便有重病纏身,在下以醫者仁心之禮,可以先為大少爺診治。”


    這時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站在眾人麵前,隻見他身形矮小,麵容冷峻,鐵青著臉更顯冷酷,全身黑袍在黑暗中不顯,正是王秦。


    王秦上前,先拜倒在地,對著劉爽磕頭,然後起身做個四方揖道:“多謝王爺仁心,此事乃是敝莊之事,不敢勞王爺費心。在下這就要將大哥帶走,請英莊主不吝賜教。”一麵說著一麵從腰間摸出兩根短棍。


    這裏已經是平原府外,但王秦還是以從府內帶走人的規矩向英枕挑戰,要不他輸了,和王楚一同留下一些東西離開,要不他贏了,二人安然離開。


    坊間傳聞,王家三兄妹中,以王晉武功最高,劉爽見過王晉的功夫,應不是霍潮的對手。霍潮和英枕在晉陽城外大戰一場,不分勝敗。在劉爽看來,王秦如今挑戰,如同以卵擊石一般。但他既已提出,別人便不得插手,甚至英枕也不能拒絕。


    英枕緩緩拔出湛盧劍,對著王秦,周圍之人不自覺地向後退,讓出一個兩丈見方的圈子。


    王嬙低聲道:“王秦很奇怪。”劉爽“唔”的應了一聲。王嬙道:“他素來冷靜,尤其是想事情時,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今天的他看著冷漠,實際卻有一股熱流在胸口湧動,急著奔放和發射。”劉爽點點頭,表示認同。


    說話間二人已經動起手來,隻見英枕意見刺出,攻向王秦胸口。王秦一棍格開,一件接連敲向劍身,如同鐵匠一般。英枕急忙收劍,收到一半,橫地一按。將王秦的短棍擋在一尺之外,借勢向後,飛起一腳,踢向王秦胸口。


    王秦雙輥十字交叉於胸前,隻聽得“叮”的一聲,火光四濺,二人各退了一步。


    湛盧劍純黑,乃是歐冶子所鑄的五大名劍之首,號稱仁道之劍。英枕劍法如劍,每一劍光明正大,少虛招、少陰招、少奇招,似以堂堂王者之師,將敵人擊敗。


    王秦大吼一聲,身子倏地彈起,雙棍在身前接連點出,攻向英枕胸口。


    英枕凝神不動,看王秦靠近,左手橫起劍鞘,上下翻飛,將銅棍一一擋住,琵琶之聲連番作響,跟著右手長劍刺向王秦小腹。


    王秦吃了一驚,淩空雙棍砸向英枕頭頂,英枕舉起劍鞘格擋。王秦借著格擋之勢,向後飛去,立於地上,又後退兩步,地上流下一行血跡。卻是英枕劍氣縱橫,劍尖雖然沒有觸及王秦,劍氣已經將其皮肉刺穿。


    王嬙輕歎一聲,低聲道:“他的武功還是不如英枕。”劉爽道:“英三叔本來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隻不過江湖上之人更在意他和趙馨兒十多年扯不斷理還亂的感情,而忽視了他本來就很高的武功。”


    英枕還劍入鞘,正要交代幾句,王秦道:“在下既然輸了,願賭服輸。”說著雙棍分別砸向另一隻手的拇指處,雙手拇指被廢,這雙棍的棍法算是徹底廢了。


    劉爽眼疾手快,射出兩枚銀針,分別刺中他雙手“列缺穴”,“列缺穴”附近有一根麻筋,平時不小心觸碰都有麻的感覺,更何況穴道被封,雙臂瞬間麻得沒了知覺,銅棍雙雙落地。


    劉爽道:“英三叔,如今漢匈議和,乃是天大的好事,小侄不想在迴京前有無辜之人喪命。今日右穀蠡王祭祀,本就十分晦氣,就不必晦上加晦了。”英枕道:“王爺之意,草民豈敢反對。”


    二人一個以江湖之禮,一個以朝廷之禮,竟能對接順暢,毫不滯澀,也算是奇景一片。


    王秦抱拳道:“多謝王爺!”撿起地上的銅棍,招唿王安和王汝,劉爽示意眾人讓開道路,王秦抱拳迴禮離開。


    王嬙大聲招唿道:“眾位兄弟,大家辛苦,且隨我迴屋,王爺已經設下盛宴款待。”張梓走到王嬙麵前,怪眼一翻,上下打量,十分無理。


    王嬙早就知道他的性子,倒不是故意輕薄,不以為意,故意問道:“張先生,不知小女子是否能配得上你們的大哥?”


    張梓迴頭對著鄭牙子道:“大哥,這個丫頭好像比那幾個丫頭還要美上幾分。”他們雖然認了劉爽做大哥,但張梓對鄭牙子還是稱“大哥”。


    鄭牙子搖頭晃腦地道:“大哥的眼光自然不是差得,而且這位王妃不知是樣貌,氣魄手段也是一流,也隻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大哥。”鄭牙子口中的“大哥”自然是指劉爽。


    真凝上前道:“這是王妃,哪有這樣評頭論足的。要不是大哥心善,嫂子開明,現在就要要了你們的腦袋。”跟著拜倒道:“草民參見王妃。草民叫真凝,自己喜歡的外號叫‘精衛夫人’,不過一直沒有人叫。”


    王嬙把她扶起來,道:“你可是天下知名了。”拉著她的手往莊內走。鄭牙子和張梓得意洋洋地跟在其後,金剛想了想也快步跟上去。


    英枕關心趙馨兒,告罪離開。


    門外除了守衛竟然隻有劉爽一人,瞬間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劉爽站在門前,眼神從黑暗中招唿,一人拄著雙拐走了出來,卻是令狐傑。劉爽道:“王楚這幾日有沒有什麽不正常的。”令狐傑道:“迴稟王爺,非常正常,甚至有些過於正常。”劉爽奇道:“什麽叫過於正常?”令狐傑道:“他就和所有正常人一樣該吃的時候吃,該喝的時候喝,其他時間就站在窗前盯著外麵的風景,一待就是一整天,天黑了吃完飯就睡覺。不吵不鬧,不胡言亂語,甚至不隨意走動。”


    劉爽明白了他說的太正常是什麽意思了,道:“王楚本來武功也不差,不過是被父親寵壞了不用心而已。”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後麵的:“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之式都能練成如此功夫,想來也不是個凡夫俗子。”也不想說了。


    二人進入府內,把門關緊,徑直來到西廂房,此處是一個小二樓,為了保證安全,右穀蠡王住在二樓,一樓也有不少守衛。剛剛金剛冒充右穀蠡王在二樓,實際他卻在一樓,待所有人離開後,已經被人伺候著上了二樓。


    如今這裏一切已經恢複,院內的匈奴人,院外的王府守衛都嚴陣以待。尤其是連續兩日被外人襲擾,每個人頭上似是懸著一柄利劍,深更半夜也瞪大了雙眼。


    劉爽來到門前,低聲道:“右穀蠡王?”裏麵沒有任何聲響,劉爽有些奇怪道:“右穀蠡王?”裏麵仍是寂靜無聲。劉爽加大了一些聲音道:“右穀蠡王?”迴應他的隻有風聲。


    劉爽心瞬間沉入穀底,屏氣凝神,潛運內力,感知屋內的聲音,卻沒有絲毫活人的意思。


    令狐傑看劉爽的表情,已經猜到了什麽,立刻推開門,二人同時走進,劉爽讓令狐傑在一樓勘察,自己直接上了二樓,卻見床上空空,哪裏還有右穀蠡王的影子。


    劉爽站在床前,床上隻有稍微的褶皺,並無多大混亂,窗戶大開,窗簾迎麵撲來,寒風吹得劉爽的心似乎都涼了。他覺得自己預料到了一切,但沒有預料到最重要的人丟了。


    令狐傑緩緩走上來,寒冷的風已經告訴了他,他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低聲道:“王爺。”劉爽低聲道:“不要告訴任何人,讓金剛繼續冒充右穀蠡王。”令狐傑道:“是!王爺。”


    二人從樓上下來,返迴東廂房,令狐傑把尚未喝醉的金剛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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