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爽雙手輕輕搓動小粒,又幹又韌,如同臘肉。又取了幾塊,都差不多,道:“水君,你穿好衣服吧。”葉水君道:“這麽快就好啦?”劉爽道:“望聞問切還有問和切。”


    葉水君道:“爽哥哥你問吧。我邊穿邊答。”劉爽道:“是觸碰癢還是不碰就癢?”葉水君道:“碰就癢,而且越碰越癢。所以我一直趴著睡覺。”她夠不到後背,又不想讓下人幫忙,隻有自己把前半身抓的鮮血淋淋,才能勉強睡著。


    劉爽道:“抓出血後多久能愈合?”葉水君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從來沒有在意過,不過第二天都會好。”


    劉爽道:“泡牛奶時會有什麽感覺?”葉水君道:“感覺有一隻手在輕輕撫摸身體,整個身子都放鬆了。不過泡牛奶出來後是最痛苦的,因為擦拭身體會覺得更癢。”


    劉爽道:“一般泡多久?”葉水君道:“我希望天天都泡在牛奶裏,但這牛奶一來不耐放,二來很快就涼了,隻能出來了。”


    劉爽道:“平時曬太陽嗎?”葉水君道:“我幾乎從來不曬太陽,出汗之後,全身又酸又癢,十分難受。”


    這時,葉水君已經穿好了衣服,劉爽伸手為她把脈。葉水君道:“爽哥哥,我能好嗎?”劉爽道:“我先把脈,你放平心態。”葉水君道:“好!”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


    劉爽聽她脈搏平穩有力,隻是有些微微震顫,道:“你練過內功?”葉水君道:“我渾身難受的時候,爹教我一些內力凝神靜氣。”劉爽道:“這些年來,也頗有造詣了。”


    葉水君道:“爽哥哥,等我好了,我們一起去闖蕩江湖好不好?”劉爽笑道:“隻要葉叔叔,英阿姨允許,我沒有問題。”葉水君道:“你答應了,可不許反悔。”


    劉爽點點頭到:“我去叫英阿姨進來。”葉水君道:“我去叫。”蹦蹦跳跳地走去開門。


    英柳進來,她手中拿著一條椅子,放到床前自己坐了,道:“你們都在床上坐。”


    二人坐了。英柳道:“子正,怎麽樣?”劉爽道:“此病我和義妁已經鑽研了五年,與我們想的差不多,乃是自小肺經受損,自生疹瘢,是有可能治好的。不過還是我之前和阿姨說的,我們雖然做了研究,但並未在任何人身上實現,有許多暫無法預料的危險和問題。”


    英柳看著葉水君道:“水君,你覺得如何?要不要問問爹爹?”葉水君斬釘截鐵道:“不!不必問了!天下沒有人會為了我做五六年鑽研的,如果爽哥哥看不好,我也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英柳道:“子正,這病應該如何治?”劉爽道:“先治標後治本。先以銀針排癬內膿液和血毒,再用五毒膏暫時止癢。”葉水君道:“隻要能去了這癢,這病就可以算治好了。”劉爽搖頭道:“還不算,因為還會生癬。治根外病內治。當先強健脾胃,土生金以補充肺氣。不過水君現在身子虛弱,先輔之以湯藥,打開脾胃,強身健體,之後再以銀針強通經絡,到了這個步驟,身上的癬痂就會逐漸掉落。最後再外敷內服,將身上留下的斑斑點點全部祛除。”


    英柳道:“總共需要多長時間?”劉爽道:“先用一個月止癢,再用一個月蛻皮,最後一個月祛斑。”英柳道:“可能的風險在哪裏?”劉爽道:“一個是度,一切都是理論推演,是藥三分毒,過猶不及。一個是時間,過早過晚都可能有問題。還有一個,水君頭上也有疹瘢,需要將頭發剃光。”他說的是頭發,實際上全身的毛發,除了沒有瘢痕的眉毛和睫毛都要剃掉。


    英柳看向葉水君,她當然希望葉水君可以痊愈,但臨做決定時,又猶豫了。葉水君道:“爽哥哥,你大膽去做。”英柳點點頭道:“子正,就如水君所言,你大膽去做就可以了!”


    三人互相看一眼,都露出微笑。英柳道:“我去做些吃的,你們繼續聊。”劉爽道:“我去叫青縵過來,先幫水君止癢。”英柳道:“不必!我去喚黃芪。”


    不多時,青縵板著臉走進來,隨手關好門。劉爽道:“青縵,你且去配五毒膏。我給水君放些淤毒。”青縵道:“是!”頓了許久,“爽哥哥”還是說不出來,道:“主人。”


    劉爽道:“水君,我先從頭上開始,待會兒做到哪兒,哪裏要把衣服褪去。”葉水君羞紅了臉道:“是!爽哥哥。”剛剛隻是為了瞧病,縱是身無寸縷,也不覺如何,這時少女懵懂之心驟起,麵露羞澀。


    劉爽用有孔的針,一麵摸索穴位,一麵感知身上痂的軟硬,伺機下針,輕輕撚動,很快就流出紅黃色的膿液。


    劉爽一個部位一個部位放出膿液,每過一處,都讓青縵抹上五毒膏,清清涼涼的感覺讓葉水君體驗從未有過的舒爽。


    等一切做完,已經到了深夜,一桌飯涼了熱,熱了涼,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這是英柳十多年來吃的最痛快的一頓飯,也是葉水君吃的最多的一頓飯。這個死氣沉沉的山莊,已經很久沒有笑聲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準備散去,劉爽問道:“葉叔叔呢?我怎麽沒看到他?”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劉爽開始餓得慌,沒有注意葉諮,吃到中間才發現葉諮不在,但英柳不說,他也不便發問。英柳重傷和瘋病初愈,葉水君大病之後也十分孤僻、冷漠,今日罕見的一整日都興奮異常。青縵一整日都心情極其糟糕。一時間竟將此事全都忘卻了。


    英柳道:“水君,你爹呢?”葉水君搖搖頭道:“我不知道。”英柳心下大急,道:“黃芪,去叫葉風來。”黃芪應了一聲,急忙跑去。


    很快的,葉風匆匆趕來道:“夫人!莊主得知夫人出莊,親自去尋了。”英柳長舒一口氣道:“派人去叫莊主迴來。”葉風道:“是!夫人!”


    忙累了一整日,終於可以休息了。青縵想和劉爽說話,卻又不知如何說起,隻是緊緊跟在劉爽身後。


    到了客房,劉爽問道:“青縵,有什麽事情嗎?”青縵囁嚅不語。


    劉爽道:“在我嗷嗷待哺的時候,英阿姨喂過我奶水,對我恩如父母。葉叔叔和英阿姨的哥哥多次幫助王叔,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她。”青縵道:“我知道!我沒有責怪主人的意思,就是心裏不舒服,想和主人說說話。”劉爽道:“你不改對我的稱唿,永遠都會心裏難受。”


    青縵臉色一紅,懦懦地說不出來。劉爽道:“你總是這樣屈著自己,最後受傷的隻能是自己。”青縵漲紅了臉,額頭上汗水涔涔,嘴裏擠出一句“爽哥哥”掩麵快步跑開了。


    劉爽長舒一口氣,淡淡一笑,準備入睡,忽的看到一個黑影從眼前飛過,立刻起身,剛推開門就聽到外麵有人大叫:“什麽人!”劉爽微微一愣,想起點蒼派時的情況,自言自語道:“又來一次?”


    劉爽從屋內摸出,卻見院內燭火已經點亮。英柳已經率留守弟子來到門前,大喝道:“哪裏來的賊子,竟敢來水君葉山莊撒野!”隻見她換了一身純白的衣衫,頭發披散著,她剛剛準備休息,就被人吵醒,隨意穿了一件衣服就出來。


    另一人站在身著紫色紗製長衫,手持長劍,背手立於門外,正是戴雪青。


    戴雪青看到英柳道:“你果然還沒有死,那姓劉的小子果然醫術高強。”英柳道:“你是什麽人?看著不像點蒼派的人。”戴雪青道:“在下湘西戴雪青,隻是在點蒼派坐客而已。”英柳道:“戴雪青,戴雪青,籍籍無名之輩。”


    戴雪青道:“中原大地人才濟濟,你們僻處這不毛之地十多年,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也是正常。”英柳道:“中原確實人才濟濟,但沽名釣譽者,言過其實者,也不少。”戴雪青道:“那就手下見真章吧。”長劍一抖,一個蜷縮之物飛出。


    英柳定睛一看,卻是自己遺失在點蒼派之劍,伸手接過,卻見這劍已經被徹底扭曲,無法直立。軟劍本就極軟,韌性極強,如今卻被卷成彈簧一般,不禁冷哼一聲,道:“你們不會用這劍就毀掉,倒也像你的性子。”說著便要交給身後的葉風。手猛地甩出,將破劍丟向戴雪青,大喝道:“劍上有毒!”


    戴雪青身子微微一側,躲開,哈哈笑道:“說你井底之蛙還是高估你了,此處瘴氣橫行,毒物遍地,怎麽能不防著中毒呢?”說著長劍一點,脫手飛向英柳,身子飛起,雙手峨眉刺緊隨其後。


    英柳大怒,正要拔劍迎上,便覺一陣勁風從一旁吹過,一個黑影跟著飛出跟著左腕便是一麻,手中之劍抬不起來。黑影擋在英柳身前,左手手指一蕩,蕩開長劍飛起一腳,踢在劍柄之上,長劍倒著飛了出去,迎著戴雪青,直接蕩在她峨眉刺上。


    戴雪青虎口震裂,鮮血淋漓,抬頭一看,吃了一驚道:“你怎麽還在這兒?”劉爽道:“英阿姨對我恩若親生。到了水君葉山莊就是迴了家,我為什麽不呆在這兒?”戴雪青道:“那你還救甄凝?”劉爽道:“你不也沒有殺死甄凝不是嗎?”戴雪青道:“害死我母親的人已經死了!她和我有什麽關係?”劉爽道:“她和我無冤無仇,我救她不也很正常?”


    戴雪青冷笑道:“醫者仁心,知恩圖報,不過是胡說八道而已。今日我既已落入你的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劉爽道:“你不必如此擠兌我。我想殺你就殺你,不想殺你就放了你。隻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覺得我會離開水君葉山莊?”


    戴雪青道:“我想迴答就迴答,不想迴答就不迴答。”


    劉爽微微一笑道:“很好,我已經有答案了,你走吧。”葉風急道:“你怎麽……”英柳喝道:“子正的話就是我的話!”葉風隻好閉口不言。


    戴雪青正要離開。劉爽道:“我希望你能活著離開永昌。”戴雪青微微一笑道:“多謝!”劉爽道:“不必謝我,因為要殺你的從來不是我!”


    戴雪青一步一步離開,劉爽迴頭看英柳手掌,卻見黑血已經順著經脈一點一點流出,心下寬慰,道:“英阿姨,待流出鮮血就沒事了。”英柳笑道:“多謝你了!子正。”劉爽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又道:“不過劉阿姨,戴雪青孤身來水君葉山莊,看樣子是有恃無恐。”


    英柳道:“子正的意思是葉叔叔有麻煩?”劉爽道:“不好說!若點蒼派真的要對水君葉山莊下手,在點蒼山上可以下手,不讓我救英阿姨就是了。沒有必要等我們都下山了又追上來,而且隻派了一個人。”英柳道:“或許是他們想逐個擊破,畢竟我重傷初愈。”劉爽道:“還是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麽要放過英阿姨。”


    英柳道:“他們本來就要殺我,不是你出手相救嗎?”劉爽搖搖頭,把那晚的事情說了,說著看她已經流出鮮紅的血,隨手拔了銀針,小心收好。


    英柳道:“子正,我們應該怎麽辦?”劉爽道:“小侄也無良策。隻是覺得戴雪青十分可疑,想暗中跟隨,或可得知一些消息。”英柳道:“好!我去跟蹤這個姓黛的妖女。”


    劉爽道:“英阿姨重傷初愈,如今又中了毒,還是小侄去追。”英柳道:“那水君……”劉爽道:“這放毒不能每日都放,可讓青縵每日為水君塗五毒膏,最多五日,小侄必返,再給水君放毒。”


    英柳上前抓著劉爽的手道:“子正!點蒼派有什麽陰謀也好,要顛覆本莊也好,都是小事,我和你葉叔叔一力承擔,你一定要照顧好水君。”劉爽不禁感動道:“英阿姨,你和葉叔叔對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小侄一定全力以赴。”英柳道:“好孩子!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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