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眼前是一個懸崖峭壁,自上而下少說有二十丈高,山體從中凹陷,形成一個大坑,坑中藤蔓遍布,雜草叢生,還彌漫著重重的瘴氣。


    王逸躺在地上,捂著胸口,口吐鮮血,哪裏還有義妁和劉爽的身影?


    葉諮上前,扶起王逸道:“王兄,怎麽樣?”王逸大口喘著氣,道:“是小主人砸到了我,我很清楚,那就是小主人,是我一手養大的小主人。”


    葉諮問道:“他現在人呢?”王逸道:“他瞬間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小主人!小主人!”說著就大喊起來。迴應他的卻隻有迴聲。


    葉諮道:“大家四下散開,仔細尋找小主人的下落!”低頭扯開王逸的衣衫,在他胸口處摸索。王逸苦笑道:“肋骨全斷了了。”葉諮抬頭向上看去,這山坳中間並無伸出的樹木,甚至連稍微長一點的藤蔓都沒有,暗忖:“難不成孩子是從此處掉下來的?”轉頭向一個莊丁道:“葉玄,你來照顧王兄。”


    一個漢子應了一聲,走近和葉諮一同扶起王逸。


    葉諮高舉火把,四下打量,除了山坳十分高大,也沒有什麽異常。看那藤蔓森森,火光之下放出黃綠色的詭異光芒,不禁心生好奇,緩緩走近。


    王逸吃了一驚,忙道:“葉莊主!快迴來!”葉諮停下腳步,轉身問道:“王兄,怎麽了?”這時,一個莊丁正巡邏到附近,隻聽得“轟”的一聲,眼前直接炸裂開來,熾熱的火光瞬間點燃了漆黑的夜晚,強烈的衝擊將水君葉山莊的莊丁震得直接倒飛出去,挨得近的幾個家丁瞬間化為灰燼。


    灼熱額氣浪瞬間將葉諮背後點燃,身子不自主的向前飛,直接將王逸和葉玄撞倒在地。王逸本來重傷,被他如此一衝,瞬間覺得窒息,登時暈了過去。


    葉諮顧不得後背重傷,起身大聲道:“還有幾個人活著!”已經走遠的幾個莊丁剛剛跑到左近,道:“葉風在!”“葉火在!”喊聲此起彼伏,葉諮默默記憶,加上被他撲倒的葉玄,隻剩下七個人。


    這時,義妁的聲音傳來:“諸位且迴,主人之事我自會盡心。八年之後,主人自會迴去尋找諸位。”聲音空靈,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出來的,似男似女,十分詭異。


    葉玄道:“莊主,這個是不是真的是山中的妖怪?”葉諮低聲喝道:“不要胡說八道!”


    看著眼前的大火,絲毫沒有要滅的跡象,火光照耀之下,更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這個山坳,本來縱橫的藤蔓已經點燃,甚至燃到了上方似是樹根,似是樹枝的部位。根本沒有上下的可能,義妁如何能瞬間帶著一個孩子消失?


    葉諮起身,收攏眾人,道:“四處勘察還有沒有活著的?”眾人齊聲道:“是!”剛要起步,又是轟隆一陣巨響,眾人都被嚇了一跳,不自主地向後退。


    葉玄道:“莊主!這是瘴氣,這些瘴氣平時藏在這林木之中,點燃一點,必會點燃更多深藏的瘴氣,咱們快走吧!萬一引發山體滑坡之類的,我們可就全完了!”


    葉諮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在建造水君葉山莊時,曾引發一起山體滑坡,三十多個工匠全部身死。據當地人說,這還隻是小滑坡,若真的引發大的滑坡,永昌城都有可能被吞滅。當即道:“葉玄,葉風,你們抬著王兄,咱們一同下山。”


    眾人巴不得立刻離開此處,葉諮一聲令下,葉玄、葉風抬起王逸就走,其他人也匆匆向下衝去。這時葉諮才感到後背的劇痛。


    水君葉山莊眾人沿著原路返迴,行不幾步,忽見前方火起,幾十個火把在四處遊蕩,照亮了整個山寨。


    葉諮喝止眾人,定睛一看,卻見那正是王逸平日裏住的寨子,如今寨主正將寨中男子已經集合起來,立刻明白了:這裏是這個寨子的神山,他們偷偷闖入,還引發了巨大的爆炸,對他們而言,這是對神明的挑釁。


    葉諮看寨中男子從幾十歲的老者到十幾歲的孩子都被召集起來,約莫有一百來人,他們雖然不會武功,但常年在山中采藥,難免遇到各種虎豹狼蟲,於捕獵等十分擅長。自己這八個人,雖然各個武功高強,但被這麽一炸,至今還心有餘悸。更兼他們為了神山,既不會聽他們解釋,更不會允許他們離開,隻會拚命將自己殺死,最後祭神。


    水君葉山莊眾人看著葉諮,葉諮道:“有沒有別的路,可以繞過這些民眾?他們都是無辜的,我們沒有必要因此大開殺戒!”


    葉風道:“莊主,沿著此處向南,有一條小路,然後從另一個山中繞個大圈子,也能返迴莊中,隻是……”葉諮道:“隻是什麽?”


    葉風道:“隻是那裏有四眼毒泉,白天陽光熾熱,泉中毒氣爆發,人畜皆不能過。隻有夜深人靜,既冷又有風時,方可通過。如今已經到了後半夜,我們需全速前進,方來得及通過。”說著,看了看手下的王逸。


    葉諮立刻道:“王兄義薄雲天,我們不能拋下他。”略加思索道:“我們能不能先過一兩個毒泉,將這些百姓擋在泉水之後,第二天晚上再渡過其他的泉水。”葉風道:“話雖如此,但沿途除了這四眼泉,再無別的水可以喝,待過了四眼泉水,已經是明日後半夜,還得再走幾十裏山路才有水,屬下擔心到時候我們都熬不住。”


    葉諮明白這些都是身經百戰之徒,這點危險自然不存在熬不住的情況,而是他自己深受重傷,失血過多,王逸更是生死不明,如果再忍受一天一夜的饑渴,恐怕是神仙難救了。


    葉玄道:“莊主,屬下有一計,請莊主參詳。”葉諮道:“都什麽時候了,快說!”葉玄道:“屬下覺得當將王大俠放在此處。”葉諮正要喝止,又想葉玄素有謀略,當不是勸自己拋棄江湖道義,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葉玄似是得到了重大的鼓舞,道:“寨中之人並不知道是王大俠和我們夜探此山,若他們在哪裏發現了王大俠,隻會覺得是他早先發現了我們,來不及和寨中之人詳述,先追了出去。結果被我等暴打一頓,生命垂危!”


    葉諮點點頭,看寨中之人已經出發,在山林中穿梭而上,很快先頭之人便會到此處,歎口氣道:“他們采藥為生,應該能救活王兄吧。”然後對眾人道:“將王兄放下。葉火,你身形和王兄有些像,其他人,假做圍攻王兄之狀。葉火假意摔倒,我們立刻就徹!”


    葉玄道:“莊主且慢!”葉諮道:“還有何事?”葉玄道:“我等離開之後,立刻熄火,趁著他們圍觀王大俠之時,我等可以趁機從後方穿插過去。如此就不必繞遠了。”葉諮點點頭,帶著王逸一來行動慢,二來無法讓寨眾停下,但隻要將他放下,這一切都不存在了,道:“照此執行。”


    葉火滅掉火把。水君葉山莊眾人紛紛圍上,大聲唿和:“快走!這裏的人追上來了!”隨著一人一腳將葉火“踢飛出去”,“正好”落在王逸躺著的地方,眾人一擁而散,有人喊道:“滅了火把,別讓他們看到!快滅了火把!”


    眾人紛紛把火把滅掉,隱入黑暗的密林之中。


    待寨主率領眾人趕到時,隻看到滿身是血,不知死活的王逸。王逸有功夫,走路快是整個寨子都知道的事情,看他穿著本寨的衣衫,昏迷不醒,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定他是為了保護神山而浴血奮戰。


    寨主派了一隊人把王逸抬迴去醫治,派了一隊人去追擊水君葉山莊眾人,自己親率一個小隊上得山坳處,雙膝跪地,雙掌合十,默默祈禱。祈禱完畢,讓眾人四下搜尋,被爆炸震死震傷的水君葉眾人都被丟入尚未熄滅的火中,隨著烈火一同焚盡。


    劉爽被義妁封住了穴道,動彈不得,話也說不出,直到所有人都走了,義妁才給他解開。


    他從屋中衝出,本來沒打算去見王逸,但隨著他的陣陣叫喊聲,往日的一幕幕都浮現在了眼前,終於忍耐不住,衝出院子,也不顧外麵的毒花毒草,更不顧藏在其中的毒蟲毒物,隻是順著王逸聲音的方向向前衝去,結果腳下一空,徑直摔了下去。


    他終於再一次迴到了王叔的懷抱中,但隻是一瞬間,就被義妁抱住,身子如墜雲端,飄忽不定,幾個起落又迴到了院中。


    此處確實是物華天寶,從下方看隻能看到上麵草木叢生,卻看不到院子,甚至看不到院中的人,從上麵看直接穿過院子,看到了山坳下方,除非是在對麵的山上,隻要在這座山中,任何一個角度都看不到。


    劇烈的爆炸隻是讓這裏微微一震,強烈的山火甚至沒有一縷煙能吹到此處。


    王逸心情十分糟糕,什麽話也不想說,直接倒在床上,臉別到裏麵。


    義妁道:“這幾天你要好好修煉,我要出去幾日。迴來監督你是否用功。”劉爽沒好氣地道:“知道了。”義妁道:“你若不願意,我可以不去。”劉爽道:“我不願意留下,你也沒放我走。”義妁道:“既然你如此想,那我就不去了。反正王逸和我也沒什麽交情,而且朝廷這些年也早就覺得王逸已死。”


    劉爽直接跳起來道:“你要去找王叔,帶我去好不好!”義妁道:“他身受重傷,如果不是我出手,估計活不了幾天。至於你,需得答應我不離開,我才能帶你去看他。”劉爽道:“我就看看,隻要王叔醒了,我就立刻離開。絕不多停留片刻。”義妁道:“青縵一個人在這兒,你放心嗎?”


    劉爽微微一愣,想讓義妁帶著二人一同下去,必不同意,索性道:“那你需每日迴來,將王叔的病情告知,直到他脫離危險。”義妁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這場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才漸漸熄滅,寨主率眾每天都來祈禱祭祀,一直到最後徹底滅了,還請了附近寨子的巫婆做了一場大法事,才算結束。


    義妁第二天就下了山,山上隻留下了劉爽和青縵。一連三日,劉爽苦心習武,青縵用心照顧,二人似是又迴到了寨中的時光。


    這幾天,劉爽晚上每每想起王逸之事,便難以入眠,隻得起來繼續打熬筋骨,直到後半夜實在疲累不堪,才能勉強入睡。


    青縵畢竟年幼覺多,睡得很沉,什麽也沒發覺。


    這天晚上,他正在院中練習飛針之法,他所用的乃是針灸之針,與尋常的繡花針相比更長更細,隻有針柄處有螺旋之物配重,總體比繡花針更重。不過和繡花針一樣,也有不同的粗細、長短甚至針尖都有細小的差別。


    幾天下來,他飛針之術已經有所成就,能釘上一丈之外的靶子,但準確度還差的多,十針都未必有一針能命中靶心。


    這時,一個黑影從旁邊閃過,他登時起來,道:“王叔他怎麽樣了?”義妁不答,一把抓起劉爽,便向山下飛去,一邊飛一邊道:“如今是他最緊要的時候,闖過去就能活著,闖不過去就活不了。”


    劉爽急道:“這該怎麽辦?”義妁道:“如今所有的治療已經無用,隻能激發他內心活下去的欲望。”劉爽道:“怎麽激發?”義妁道:“人之將死,總有一些事情是他放不下的,如果能以此為刺激,說不定能堅定他活下去的欲望。”


    劉爽明白了,他就是王逸能堅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道:“我該怎麽辦?”


    義妁道:“和他說話,告訴他你過得很好,告訴他你什麽時候迴來,告訴他你很想他,告訴他你還要學成來迴報他,告訴他你不能沒有他!”劉爽道:“他能聽到嗎?”義妁道:“隻要你誠心,他一定能聽到。”


    劉爽明白這句話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還是點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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