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盡頭。


    夜笙仙君廣袖一揮,羅布四麵八方,亮光隱去,黑夜微起。


    他笑嗬嗬看著漫天夜幕下的人界,雲霧遮擋,相隔九重天,他並不能看清什麽,但是,這不能妨礙他的好心情。


    “夜笙仙君好興致,布夜也是興趣盎然。”


    一聲輕靈的女聲傳來,夜笙仙君迴頭,就看見飄然而至的星元仙子。


    一身瀲灩流彩的縹緲流仙裙,星辰點綴,如墨青絲柔順飛揚,一支瓊玉靈簪挽起半縷秀發,夜將起,她宛如黑夜中的精靈,閃閃發光。


    夜笙仙君無奈的搖頭,笑嗬嗬點頭致意。


    心中也是好笑,相識已有萬年之久,每次看見星元仙子,他還是不免失神。


    這星元仙子當得這天界第一美人之稱!


    “哈哈,這布夜的活計好生瀟灑,哪日不是好興致。”


    他輕抬手,笑道,“夜已至,下麵就交給星元仙子了。”


    他布夜,星元仙子布星,原本他是要整夜都守著天際邊緣的。


    可是,這星元仙子不喜他人再側,獨愛清靜。


    若天氣晴朗,星辰滿天時,星元仙子都是獨自一人留守。


    也隻有天氣不好,星辰稀疏時,兩人才會一起守著黑夜。


    今夜,便是繁星點點的好時光,因此,夜笙仙君布好夜,便打算離去。


    星元仙子抿唇含笑,“夜笙仙君慢走,有機會,便去翻雲仙宮討酒吃。”


    她素來深居簡出,識不得幾位仙君仙子,因著一起布夜布星,她與這夜笙仙君倒是相處極好。


    幾番相談甚歡,與那翻雲仙宮的莞唐仙子也是極為投緣,相處起來也是心情愉悅,大家都是十分要好的。


    這些時日她情緒不佳,倒是不怎麽見他們了,他們也是知道她的脾性,也不會多加打擾。


    因此,她想著,該去見見大家,吃些小酒,聊些閑話,這心情說不定就好了。


    “莞唐仙子也是念叨你好些時候了,知道你要去,不知要多歡喜呢!”


    星元仙子點頭輕笑,便見夜笙仙君轉身離去。


    她迴過頭,看著漫天夜幕。


    瑩瑩玉手,指尖微曲,在夜幕上劃劃點點。


    原本漆黑的夜幕,流轉華然,熒光閃閃,點點繁星緩緩升起,星辰微現。


    夜幕星辰,她孤身而立,眉目含愁。


    低眸輕歎,紅唇微啟。


    “三百年已過,你如今又在何處?”


    她看向茫茫夜色,眼神哀傷。


    “星元!這瓊玉枝取自瀛洲仙島,枝幹透亮,宛若流螢,與你的摘星閣甚是相配。”


    “我愛星辰,不愛瓊玉!”


    “不愛瓊玉?那,那我這小圓餅,你估計更是不喜了。”


    他一身白衣,左手瓊玉枝,右手白玉圓盤小圓餅。


    明明是清貴的仙君,翩翩染了一身凡塵。


    如今,瓊玉枝早已長成瓊玉靈樹,在她的摘星閣,日日看來,倒是比夜間的星辰還要美麗。


    不同味道的小圓餅,她也自己吃了三百年。


    可是,那個一身白衣癡纏的少年,早已不知去往了何處。


    有人說他曆劫失敗,神魂早已消弭。


    也有人說,他早已墮入了幽冥,化身噬魔者。


    生而仙品,資質奇佳,翩翩少年,俊雅仙君。


    當真,當真會因為她,入了魔道嗎?


    正在她黯然神傷,凝眉思索時。


    忽聽遠處衣袂飄飄,嗦嗦作響。


    星元仙子眼眸一亮,笑顏如花,粉唇微勾。


    他,迴來了?


    可當她欣喜迴頭,笑容漸消。


    紫色廣袖鎏金仙衣,而非印象中的素白錦衣。


    她早該想到,當初既然做出了選擇,如今又何必念念不忘。


    而遠遠行來的蓮烏仙君,也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那的星元仙子。


    夜幕為景,星辰點綴,滿身流華,轉身的瞬間,驚喜的眉眼化作點點哀愁。


    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星元仙子了。


    蓮烏低眉一笑,緩緩而來。


    “蓬萊蓮烏,見過星元仙子。”


    星元仙子見他抬手見禮,也是微微點頭致意。


    “原是蓮烏仙君,此時夜至星起,仙君為何來這天際邊緣?”


    蓮烏仙君舉起手中的白鎏金靈玉盤,上麵的九瓣蓮仍然在輕輕旋轉。


    “有仙友相告,這白鎏金靈玉盤,點綴上星辰,盛著這脫了靈水的九瓣蓮更為華美驚豔,蓮烏便有此一行。”


    星元仙子抬眼望去,蓮花九瓣,緩緩流轉,當真是豔麗非常,有了白鎏金靈玉盤,又多出積分雅致來。


    她含眸一笑,輕語。


    “白木星青光閃爍,天火星華麗,小慧星柔和。三星相對立,足以。”


    蓮烏仙君頷首,“星元仙子倒是慧眼獨具,這三個星辰都是極美的,是為點綴又不宜多,三顆足以。”


    見他同意,星元仙子素手婉轉,輕點天幕。


    三個閃閃發亮的小星星漂浮在她手心上空。


    青光瑩瑩,金光耀眼,粉光親和。


    她輕輕把手裏的三顆小星星放在白鎏金靈玉盤上,它們各自占據一角,圍繞著中心的九瓣蓮緩緩而動。


    “如此美景,倒是讓蓮烏開了眼界。”


    “九瓣蓮是主,仙君哪日不曾見。”


    蓮烏仙君附身致謝,笑道,“多虧了仙子相助。”


    “謝到不必,隻是,這天際邊緣,蓮烏仙君還是少來為好。”


    蓮烏輕笑,“仙子聰慧,蓮烏謝過仙子。”


    星元笑著搖搖頭,便轉身繼續看向夜幕中的星辰閃爍。


    蓮烏仙君也是輕輕一笑,點了點盤中的九瓣蓮,眼眉一挑,笑著離去。


    察覺他離開,星元仙子無奈一笑。


    都道她禍水體質,可這世間,哪裏有不分緣由的愛恨情絲。


    癡戀她如花美貌,沉迷於她,那不是愛,更不是情,是心底的欲念作祟。


    何為愛?何為情?


    這是世間最縹緲不定的東西,想抓,抓不住,想放,放不下。


    星元仙子低垂眼眸,一滴晶瑩悄然滑落,化作點點星辰,她輕輕抬手,托著這顆七彩的小星星,看著它慢慢飛向天際。


    “眼淚化作星辰,這也不過就是一顆石頭罷了。”


    石頭無心,我如何動情?


    夜幕漆黑,廣闊無垠,單薄的背影就這麽一直一直悄然而立。


    她道自己無心,動不得情愛,可無心,哪裏來的哀愁,又哪裏來的傷心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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