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執幫他拿了一罐:“等過了這個坎兒,我不想再簽約娛樂公司了,我想自己弄個工作室。哪怕拿到的資源沒有公司扶持的多,但卻很自由,不會有所謂高層動不動就雪藏我。”


    宋予潮一本正經:“我同意,學長要顏值有顏值,要演技也有演技,微博粉絲上千萬,而且還沒有拍過爛劇,如果我是導演,我直接拿捆仙索把你綁上,高低給我拍完兩三部劇才能走。”


    唐執:“哈哈哈。”


    笑完唐執又歎了口氣:“合同上規定這期綜藝錄製時長不超過半個月,半個月定生死,幸運女神一定要保護我。”


    宋予潮和他碰杯:“我覺得學長你隻要不拘謹,在綜藝裏本色出鏡,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你。”


    唐執低聲道:“但需要出圈看點和各種名場麵,不然很可能會撲街。”


    飯後,一如既往是宋予潮收拾餐具。


    等他洗完碗出來,發現唐執坐在沙發上,手邊又開了一瓶新的啤酒。


    青年軟在沙發上,手裏拿著新開的啤酒,白皙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易拉罐的罐麵,發出細微的咯吱聲響。


    他看著前方,電視明明沒有開,他卻看得十分專注,但仔細一瞧,那雙漂亮的眼睛分明是沒聚焦的。


    唐執抬起手,噸噸噸地又罐了一大口酒。


    他很焦慮。


    每每想到如果他輸了那份對賭協議,他得遵從約定退出娛樂圈,他便覺一股難以抑製的寒冷,如同毒蛇般把他緊緊纏繞,再將他拖進窒息的沼澤深處。


    沼澤深處有什麽呢?


    有屏蔽星辰的霧霾,有壓迫得讓人喘不過來的牢籠。


    他不能輸。


    他輸不起。


    “學長......”


    唐執打了個激靈,如夢驚醒,他轉頭看向宋予潮,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學弟怎麽了?”


    宋予潮在唐執身旁坐下,兩人挨得很近,近到宋予潮能聞到身旁人身上淺淺的酒氣。


    “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盡力就好。”宋予潮安慰道。


    唐執鼻子裏哼出一聲應聲:“我知道的,但就是忍不住去想,去假設我輸了的以後。”


    唐執喝啤酒的極限是四瓶,現在三瓶下肚,他是有七八分醉意了。


    可能是酒意,也可能是這個環境安穩到讓他覺得完全沒危機感,有些藏在心裏的話,唐執忍不住說了出來:“我好不容易才過上徹底離開蕭亦淮的日子,決心要把那段沒有自我的幾年拋在腦後,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怎麽兜兜轉轉,又陷入這樣處境,難道這是命麽......”


    聲音很輕,像一片隨意飄落的鴨羽,但他旁邊的宋予潮聽清了。


    一字不漏的全聽見了。


    他不由怔住。


    心裏有一瞬間漫出一陣酸澀到極致的苦。


    像是一口嚼碎了一顆青澀的檸檬,也像是心尖尖被嬰兒沒剪指甲的小手狠狠抓了一把,抓出細細密密的疼。


    宋予潮再次意識到,他的學長曾那麽熱烈的喜歡著另一個人,哪怕徹底離開後,在醉酒時仍會想起曾經。


    年少的感情最純粹了,孩童或少年時的相遇,縱然白駒過隙,幾十年在長河中逝去,到了垂垂老矣迴憶起來時,依舊是鮮豔美好得讓人感歎。


    因為那不僅是迴憶,更是自己不再擁有的童年或青春。


    就像他自己,當初在圖書館看到他學長在哭,會上前去也僅僅因為一份迴憶。


    一份可能已經被另一個當事人遺忘的迴憶。


    一想到他和蕭亦淮間有幾年,甚至很可能大學之前就見過,他們曾彼此相擁,也曾攜手走在街上,在可能尚且稚嫩的年歲裏,他們去過很多地方,一起見過不同的人,甚至可能還被一些開明的人祝福過永遠。


    宋予潮妒忌了。


    前所未有的妒忌。


    那顆心仿佛在熱鍋裏打了滾,熱油飛濺,燙出無數的小水泡,又被尖針刺破,流出腥臭的膿水和鮮紅的血。


    “學弟,幹杯。”唐執拿著酒瓶往旁邊碰。


    碰到宋予潮的手。


    唐執當是完成碰杯了,收迴手繼續噸噸噸。


    宋予潮看著唐執,看他慢慢地喝酒,看他沾染了些金芒的眼睫輕顫,凝視片刻後,緩緩唿出一口氣。


    人不能隻盯著過去,過去已成定局。


    隻有當下才是真實的。


    而當下,學長就在他身邊。


    唐執知道自己酒量不大好,但沒想到他居然被啤酒放倒了。


    一覺醒來,衣服還是昨天的。


    唐執:“.......”


    按了按太陽穴,唐執嘟囔道:“果然,水貨就不應該質疑自己水的程度。”


    入冬後,晝短夜長,時間流逝的速度好像也變快了不少。


    好像從海南迴來沒多久,一轉眼便年關臨近,這個年唐執沒工作,於是年二十七號那天,他迴郊區的家了。


    和奶奶一起過年。


    祖孫倆一同去了超市,買了對聯和年貨,唐奶奶還買了餃子皮和韭菜豬肉,打算迴去包餃子。


    買完東西就迴去了,打車迴去。


    唐執低頭看手機,司機還有兩分鍾到,於是把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先在地上放放。


    唐執再次提起:“奶奶,我還是想給您請個保姆。”


    唐奶奶擺手:“請什麽保姆,浪費錢,把請保姆的錢用來買吃的不是更好。”


    唐執這次很堅持:“要請的,家裏的衛生讓保姆來,我不在的時候,她能給您搭把手。錢的事您別擔心,我賺到錢了,別說請一個保姆,就是請七個,一個星期輪著來照顧您都可以。”


    唐奶奶被逗笑:“執執對奶奶真好,迴去包餃子給你吃。”


    見老人家試圖轉移話題,唐執無奈。


    車這時來了。


    兩人上車。


    迴到家後,唐執負責整理東西,唐奶奶開始著手包餃子。


    東西分門別類完,一迴頭,唐執看見自己手機的小綠燈在閃。


    解鎖打開,是微信的信息。


    [劃船不用槳]:學長,最後一個策劃我打算選史生,這位進圈有幾年了,是《加油向前衝》的第二策劃,不過因為私人紛爭,他的署名權被偷了,導致圈外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榜單的時候,沒有他的名字。


    [劃船不用槳]:(黃色狗頭叼花/)


    唐執扔了一個“你是帥哥,你說了算”的表情包過去。


    導演和策劃的人都就位了,過完這個年,最多再等一個月時間,這檔名為《快樂無極限》的綜藝就能籌備好。


    隻差嘉賓了。


    [劃船不用槳]:(勾肩肩搭背背/)


    [劃船不用槳]:學長你現在在幹嘛?


    唐執偷拍了一張奶奶正在包餃子的照片。


    [一點也不甜]:我在等吃(國家一級保護廢物/)


    [劃船不用槳]:狠狠羨慕了!


    唐執哼笑,正要再扔個表情包過去,對方又發來一條信息。


    唐執愣住了下,火燎似的熱度竄上,燙得他耳尖發熱,籠了一層淺淺的紅。


    唐執移開眼,而在無人窺見的地方,手機屏幕亮著光。


    [劃船不用槳]:信男向月老許願,希望三年內能在除夕也吃上唐奶奶的餃子(雙手合十/)


    “執執,幫我加一下水。”唐奶奶這時喊。


    唐執應聲,忙走過去。


    唐奶奶瞄了眼唐執手裏的手機,見好像是聊天頁麵,思索間無聲笑了聲。


    這個新年,是唐執重生以後在家過的第一個新年。


    他家在郊區,而且這個小區有幾十年曆史,住在這裏的都是老一輩居多。在邁過新年的零點,外麵響起了爆竹聲。


    今年孫子在,又是跨年,唐奶奶難得熬了個夜,在零點的時候給唐執包了個紅包。


    “執執新的一年也要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事業紅火。如果和男朋友穩定下來,你確認是那個人了,可以帶他迴來給奶奶看看。”老人帶著皺紋手輕柔地摸了摸青年的腦袋。


    唐執聽到最後一句紅了臉,“我哪有男朋友?”


    唐奶奶眉梢微揚。


    她記得執執大學的時候說交了個男朋友來著。


    雖然沒和她聊起對方,但當時他學弟小宋來的時候,送了一條價值不菲的絲巾給她。


    應該是男朋友無疑了,所以執執和他小學弟分手了?


    “執執分手了?”唐奶奶問了一嘴。


    唐執點頭:“對,分開挺久了。”


    再過幾個月,他和蕭亦淮就分開兩年了。


    唐奶奶心裏有幾分可惜,她覺得小宋還挺好的,但嘴上安慰:“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咱們執執這麽好,肯定有很多優秀的男孩子喜歡你。”


    唐執連忙轉開話題:“奶奶也要歲歲平安,以往的每一個新年我們都要一起過。”


    唐奶奶失笑,“真是的,從小到大臉皮都那麽薄。”


    從零點開始,唐執的手機就一直在叮叮叮的響個不停。


    唐奶奶瞄了眼他手機,“奶奶去睡覺了,執執也早點睡。”


    唐執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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