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安這話說得似乎是極為坦率了，卻恰好中了白嵐心裏的想法，她雖並不想落到和兀述勾結反叛朝廷的地步，可這也不失為她抗衡的手段。她這段日子以來一直想著劫獄一事，可這畢竟是鋌而走險，能不能救出白璿還是另說，即便救出來了，從此以後她們就再也擺脫不了逃犯的命運了，一路顛沛流離居無定所，那不是她想給白璿的生活。
白嵐道：「既然事態緊急，我自會盡快動身趕迴蕪州，隻是臨走之前，殿下可否讓我見她一麵？」
褚遂安這次無法阻攔，隻能應允了白嵐，讓人現在便帶她前去。
白嵐連忙起身告辭。
褚遂安端坐在原處，手中端著的茶早已涼了，他看了眼白嵐離開的背影，將茶緩緩地潑到了地上。
……
白嵐換了一身宮中侍衛的衣服，獄卒隻當是褚遂安差人來看囚犯，並未多注意便把她放了進去。
潮濕的黴味漸漸泛濫起來，等適應了牢裏的黑暗時白嵐才看到了那些蜷縮在牢房角落瘦骨嶙峋的犯人，她心下猛地一顫，怎麽也沒法想像白璿可能會像這些人一樣躲在陳舊發黴的破草蓆後麵，遍體鱗傷。
她腳步不曾停頓，可這條路似乎漫長得沒有盡頭，越往深處似乎周圍便越黑暗，隻有兩側幾盞燈火如豆，搖搖晃晃照亮了些許眼前的路。
直到走到天牢深處最角落的那個牢房，白嵐才終於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見的那個人。
她似乎還在睡，半張臉上蒙著紗，jsg隻隱約能看到眉眼。
白嵐輕手輕腳地打開了牢門，然後走到白璿麵前蹲下身，握住了她垂在床榻旁的那隻細白的手，瘦骨伶仃的腕上還戴著那隻臨從姑蘇走時她給她的白玉鐲子。
白璿朦朦朧朧看到有個人朝自己走來，可她實在太睏倦了，一時間沒能睜開眼，沒想到方才一晃神便被人捉住了手，下意識地便想要掙脫，卻怎麽也沒能掙開。
白嵐察覺到她想要起身，便趕緊伸手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才慢慢將人扶起來靠在了自己懷裏，牢房裏到底還是太冷了，盡管白璿這間牢房看起來不僅比其他整潔許多，而且床褥都齊全，身上搭著的被子也是溫暖幹燥的，她的雙手還是十分冰涼。
白璿半天才迴過神來，喃喃道：「你怎麽來了？」
白嵐低頭揉著她的手，並沒有迴話，喉間已然是哽咽了。
她低聲和白璿講了褚遂安和她說的事，白璿強打起精神聽著，這才漸漸明白過來，她還在想為何她暈過去前明明是被人用鐵鏈綁著，醒過來以後卻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原來是褚遂安做給白嵐看的。
可她沒有打斷白嵐，也沒有和她說什麽，隻是默默地聽著。
白嵐吻了吻她的指尖，道：「我會讓左樓留在這裏的，他會想辦法照看你，等褚遂安放你出來就讓他帶你迴家，別怕。」
白璿嗯了一聲，她覺得很冷，所以不由自主地又往白嵐身側縮了縮，反手摟住了白嵐的腰。
白嵐拍了拍她的背，然後輕觸了一下她臉上的紗布，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白璿沒有瞞她，將樨娘從前在皇帝身上下蠱，還有自己無端縱蠱被反噬的事都告訴了她，橫豎也沒什麽可瞞的了，她自己都想不出這還能有什麽藉口。
白璿拉著白嵐的手，和她十指交扣，柔聲道：「你不要擔心，我在這裏也並沒有受什麽苦，不管褚遂安如何，現在蕪州那邊一定很需要你。左不過再有半年一年我也就被放迴去了，那時說不定戰事已經平息，我們就能過幾天自在日子。」
白嵐仍是心疼，她還想說些什麽，守在外麵的獄卒卻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走過來問道：「怎麽待了這麽久？說完了就趕緊出去，你到底是不是殿下派來問話的？」
白璿便推了她起身，在微弱的燭火光下對著她搖了搖頭。
這一去再見麵便不知是何時了，白嵐怎麽也捨不得走，卻怕自己一時魯莽又給白璿惹了事，隻得一步三迴頭地往牢房門外走。她的手搭在牢房門鎖上，幾經猶豫卻扣不下去。
白璿此時不知為何忽然坐起了身，她扶著牢房陰冷的牆腳步緩慢地朝白嵐走了過去，然後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扣上了那把鎖。
哢噠一聲落了鎖，白嵐卻覺得那鎖不像是落在牢房門上，而像是死死地扣在了自己心裏。
卷二.辭君千裏.完
第155章
平蕪漸遠, 衰草生煙。
一轉眼便是隆冬大雪，千裏冰封時節。
昨夜那軻族偷襲營地, 白嵐一宿未眠, 直到天方亮時才朦朧睡去，可夢裏也猶自不能安穩。算到今日，她離開臨安也不過幾個月而已, 那天牢房裏潮濕的冷氣似乎都還未從她身側散盡, 可每每看著眼前那一派兵荒馬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白嵐嘆了口氣, 從袖間取出一枚細小的竹管, 裏麵卷著一張微微發皺的紙，她幾次撫平，上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
——死生不負，卿知我意, 萬望珍重。
那日她本打算深夜離開，卻在臨安城外守到了五更時分，不忍揚鞭, 心裏揣著點沒來由的期盼, 她覺得似乎她們不應當就這樣分開了, 好不容易見麵，明明還沒有在一起多長時間, 怎麽可能又分開呢。
可一切也不過是她的想望罷了，天牢裏插翅難逃，白璿縱有三頭六臂也逃脫不得。
白嵐道：「既然事態緊急，我自會盡快動身趕迴蕪州，隻是臨走之前，殿下可否讓我見她一麵？」
褚遂安這次無法阻攔，隻能應允了白嵐，讓人現在便帶她前去。
白嵐連忙起身告辭。
褚遂安端坐在原處，手中端著的茶早已涼了，他看了眼白嵐離開的背影，將茶緩緩地潑到了地上。
……
白嵐換了一身宮中侍衛的衣服，獄卒隻當是褚遂安差人來看囚犯，並未多注意便把她放了進去。
潮濕的黴味漸漸泛濫起來，等適應了牢裏的黑暗時白嵐才看到了那些蜷縮在牢房角落瘦骨嶙峋的犯人，她心下猛地一顫，怎麽也沒法想像白璿可能會像這些人一樣躲在陳舊發黴的破草蓆後麵，遍體鱗傷。
她腳步不曾停頓，可這條路似乎漫長得沒有盡頭，越往深處似乎周圍便越黑暗，隻有兩側幾盞燈火如豆，搖搖晃晃照亮了些許眼前的路。
直到走到天牢深處最角落的那個牢房，白嵐才終於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見的那個人。
她似乎還在睡，半張臉上蒙著紗，jsg隻隱約能看到眉眼。
白嵐輕手輕腳地打開了牢門，然後走到白璿麵前蹲下身，握住了她垂在床榻旁的那隻細白的手，瘦骨伶仃的腕上還戴著那隻臨從姑蘇走時她給她的白玉鐲子。
白璿朦朦朧朧看到有個人朝自己走來，可她實在太睏倦了，一時間沒能睜開眼，沒想到方才一晃神便被人捉住了手，下意識地便想要掙脫，卻怎麽也沒能掙開。
白嵐察覺到她想要起身，便趕緊伸手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才慢慢將人扶起來靠在了自己懷裏，牢房裏到底還是太冷了，盡管白璿這間牢房看起來不僅比其他整潔許多，而且床褥都齊全，身上搭著的被子也是溫暖幹燥的，她的雙手還是十分冰涼。
白璿半天才迴過神來，喃喃道：「你怎麽來了？」
白嵐低頭揉著她的手，並沒有迴話，喉間已然是哽咽了。
她低聲和白璿講了褚遂安和她說的事，白璿強打起精神聽著，這才漸漸明白過來，她還在想為何她暈過去前明明是被人用鐵鏈綁著，醒過來以後卻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原來是褚遂安做給白嵐看的。
可她沒有打斷白嵐，也沒有和她說什麽，隻是默默地聽著。
白嵐吻了吻她的指尖，道：「我會讓左樓留在這裏的，他會想辦法照看你，等褚遂安放你出來就讓他帶你迴家，別怕。」
白璿嗯了一聲，她覺得很冷，所以不由自主地又往白嵐身側縮了縮，反手摟住了白嵐的腰。
白嵐拍了拍她的背，然後輕觸了一下她臉上的紗布，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白璿沒有瞞她，將樨娘從前在皇帝身上下蠱，還有自己無端縱蠱被反噬的事都告訴了她，橫豎也沒什麽可瞞的了，她自己都想不出這還能有什麽藉口。
白璿拉著白嵐的手，和她十指交扣，柔聲道：「你不要擔心，我在這裏也並沒有受什麽苦，不管褚遂安如何，現在蕪州那邊一定很需要你。左不過再有半年一年我也就被放迴去了，那時說不定戰事已經平息，我們就能過幾天自在日子。」
白嵐仍是心疼，她還想說些什麽，守在外麵的獄卒卻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走過來問道：「怎麽待了這麽久？說完了就趕緊出去，你到底是不是殿下派來問話的？」
白璿便推了她起身，在微弱的燭火光下對著她搖了搖頭。
這一去再見麵便不知是何時了，白嵐怎麽也捨不得走，卻怕自己一時魯莽又給白璿惹了事，隻得一步三迴頭地往牢房門外走。她的手搭在牢房門鎖上，幾經猶豫卻扣不下去。
白璿此時不知為何忽然坐起了身，她扶著牢房陰冷的牆腳步緩慢地朝白嵐走了過去，然後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扣上了那把鎖。
哢噠一聲落了鎖，白嵐卻覺得那鎖不像是落在牢房門上，而像是死死地扣在了自己心裏。
卷二.辭君千裏.完
第155章
平蕪漸遠, 衰草生煙。
一轉眼便是隆冬大雪，千裏冰封時節。
昨夜那軻族偷襲營地, 白嵐一宿未眠, 直到天方亮時才朦朧睡去，可夢裏也猶自不能安穩。算到今日，她離開臨安也不過幾個月而已, 那天牢房裏潮濕的冷氣似乎都還未從她身側散盡, 可每每看著眼前那一派兵荒馬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白嵐嘆了口氣, 從袖間取出一枚細小的竹管, 裏麵卷著一張微微發皺的紙，她幾次撫平，上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
——死生不負，卿知我意, 萬望珍重。
那日她本打算深夜離開，卻在臨安城外守到了五更時分，不忍揚鞭, 心裏揣著點沒來由的期盼, 她覺得似乎她們不應當就這樣分開了, 好不容易見麵，明明還沒有在一起多長時間, 怎麽可能又分開呢。
可一切也不過是她的想望罷了，天牢裏插翅難逃，白璿縱有三頭六臂也逃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