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白璿方才將褚遂安的來信燒毀,便聽到門口一陣腳步聲,她迴頭看時,見是秦良正倚在門邊望著她。


    似乎從他們將話說開的那一日起,秦良在她麵前便懶得多做遮掩,就如同此刻,秦良連半邊麵具也不曾戴好,隻是抬手虛虛地托著,白璿隱約能看到他擋住的那半邊臉上,似乎有一片深褐的疤痕。


    那次之後她還去找過幾次秦良,秦良雖沒有和盤托出,卻也給她講了一些自己從前的事,隻是白璿也不能分辨他這些話的真假。


    就譬如他臉上的那片疤痕,白璿一次無意中看到,便去問他,秦良對她道這是從前在牢裏留下的,滾燙的鐵烙印在側臉上,留下一片猙獰的傷痕,平時隻是怕驚嚇到他人,因此才擋住了。


    可他卻不肯提及自己入獄的原因,白璿隻能是將信將疑。


    秦良見白璿看向自己,莞爾一笑,道:「小姐當真是忙裏偷閑,再過幾刻便是宴請賓客之時,還有幾位故人要來,也不打算去看看嗎jsg?」


    「故人?」白璿問道。


    秦良但笑不語。


    這樣的宴席,是白嵐承繼莊主之位以後的頭一遭,白璿自然不會不去。隻是她無意在眾人麵前過多露麵,恰逢褚遂安來信,這才躲到了屋中。


    秦良自己尋了位子坐下來,一低頭,便看到了燈盞旁燃盡的灰燼,他伸手撚了一點灰燼在指尖摩挲,忽地開口問道:「太子來信,提到了些什麽?」


    白璿便將那信裏的內容告訴了秦良,秦良默然,待到白璿快要忍不住下逐客令時,他才終於迴過神一般,緩緩道:「隻怕太子不久之後便要到姑蘇一遭。」


    白璿不解,問道:「太子到姑蘇?皇帝不會放他來的。」


    秦良正欲和她解釋,卻忽然聽到雪柳在門外喚道:「小姐,該到前廳去了。」


    白璿隻得先起身,她向桌上望了一眼,秦良心領神會,道:「小姐去罷,此處在下自會處理。」


    白璿去到前廳時,眾位掌門也已到了,寒暄一番之後便都落座。江湖中人雖不比官府朝堂有諸多繁文縟節,可到底尋常的規矩還是有的,白嵐如今在這樣場合也如魚得水,應付自如,既顧全了山莊門麵,也不有失身份。


    白璿卻沒有說太多話,她極力保持著自己的緘默,不在這種時候惹旁人注意,白嵐幾次與她搭話,白璿也都三言兩語迴避了,但凡應答,隻是一派恭順。


    秦良一直在不遠處,麵帶笑意地望向這邊,白璿不經意地向他瞥了一眼,實在不懂此人這等幸災樂禍是從何而來。


    白嵐已經很久沒有單獨見過白璿,今日一見,白璿又坐在她身旁,本以為能藉機說上幾句話,卻沒想到白璿竟是這樣一幅生疏的態度,再加上她一夜推杯換盞,已有了幾分醉意,再看向白璿時,隻覺得心裏莫名氣憤。


    她已經將所有事的處理好了,白璿大可不必再擔心什麽,如今她都不怕了,白璿還有什麽可瞻前顧後的?


    因白溫景身故還不到半年,因此這宴席也隻作禮節,並沒有笙歌燕舞,一切點到為止。


    白嵐不勝酒力,隻能盡力維持著一點清明,等到將眾人都送走之後,才忽然間感到一陣暈眩,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旁邊一傾,險些跌倒。


    白璿眼疾手快地過去扶住了她,見她雙頰酡紅,心知這人是真醉了。


    沈晏見眾人已經出了大門,便囑咐人將門關上,這才對白璿道:「快扶她迴去早些休息,明日還有要事。」


    白璿點點頭,將其餘事都託付給沈晏,便送白嵐迴去了。


    白嵐如今坐臥都在書房,白璿想了想,還是將她送了過去,畢竟明日若是起晚了,至少不用心急火燎地趕過去。


    一路上白嵐也不肯讓別人來扶她,隻攀了白璿的肩便不肯撒手,她比白璿高一些,醉酒的人身子又沉,白璿隻能一步步拖著她挪過去,走得無比艱難。


    隻怕白嵐明早醒來會覺得丟人,白璿便沒有讓人跟著,隻是自己獨自送她迴去。


    月涼如水,天際遙遙地掠過幾縷浮雲,轉眼又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白嵐俯在她耳邊,聲音極輕地,不知在說些什麽,白璿隻能聽到她時不時地叫著自己的名字,一副憨態,忍不住輕笑出聲。


    可等她走到書房門前,正打算掀開簾子,才終於聽清了白嵐的話,不由得渾身一凜。


    白嵐貼著她的耳側,帶著酒香的溫熱氣息拂在她耳垂上,讓人有些發癢,她極羞赧卻毫不膽怯地小聲喚她的名字,聲音裏帶著不加掩飾的渴念。


    一陣夜風拂過她發燙的臉頰,白璿愣怔地站在原地,耳邊隻能聽到白嵐那如同夢魘般一聲聲的……我喜歡你。


    第108章


    白璿的指尖還未觸到門框, 便僵在了半空。


    可白嵐已然醉了,便沒有察覺到白璿的異樣, 猶在自顧自的喃喃自語, 她身上燥熱,便捏了白璿冰涼的手腕把玩,白璿躲了幾次沒能躲開, 隻能任憑她去了。


    她早該知道的, 白璿輕嘆了一聲,隨即一把推開了門, 把耍賴不肯往前多走一步的白嵐帶了進去, 她心裏有點憋氣,動作就重了些,把白嵐丟在床榻上時險些不注意磕到了她的頭。


    白璿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摸白嵐的額頭, 倒是恰好沒磕到,隻是反而被白嵐反手捉住了手腕,湊在潮熱的臉頰旁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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