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時間剛剛好。庚寅真人不知怎地不在,他幾乎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或許今天有什麽急事也說不定。不過她沒感覺到,二層入口的那層陣法在不知不覺中擴大了許多,將整個完全包裹起來,除了她和同樣持有令符的庚寅真人外,是誰也進不來的。


    法意從二樓取了自己的筆記下來,一邊守著一邊翻閱上午的心得,她所記的都是一些梗要,此時她便嚐試著理解得更深。


    修真之人雖然多數記憶力遠超常人,甚至有些人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這種過目不忘也不是無時無刻的。


    人的精神是有限的,不可能對所有看過一遍的東西永遠不忘,修真之人也是如此。因此結丹以下的築基和煉氣弟子多數屬於瞬時記憶,如果不加以鞏固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淡忘,而且越是艱深枯澀的東西忘得越快。


    法意現在所看的古籍就是屬於這一類,古人和今人的敘事風格有很大差異,這也給法意的理解和記憶增加了很大難度。她雖然是上午才看過,但也需要對照筆記的梗概竭力迴想,才大約想得起大部分內容,然後再在這種上下文的基礎上去挖掘其中的深意。


    這種學習方式眼見著是高效的,起初她還要多理解多琢磨幾迴,漸漸地熟練了就有茅塞頓開的感覺,因為上下文的條理之間都是具有一定銜接的,前頭理解得透徹了,後麵再去理解就相對容易一些,而且整體上能給她提供更清晰的輪廓了。


    就這樣津津有味地研究著筆記,法意完全不覺時間之流逝,等到酉時過去後,她便依舊將筆記放迴到二樓,整理好東西才離開。


    庚寅真人還沒有迴來,法意不去操心旁人的事情。此時已經暮色四合,在目之所及的範圍內,一切都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黑紗,隻是對她這樣的修煉之人來說。神識可以使她在這樣朦朧的時刻如同行走在白天一般毫無阻礙。


    法意這迴奔的是本門的丹苑,天雲門專門給善於煉丹的一清真人準備了大大的丹苑,裏麵所有煉丹需要的東西都是精心準備的,一清真人享受著門派最好的待遇,同時也並不吝嗇發展一些在丹道上頗有些天賦的弟子,隻是煉丹這種事和煉器一樣,都是非絕佳天分而不能,所以幾十年過去了,也隻有一位築基三層、一位煉氣七層的弟子頗有些模樣。


    因此丹苑之中做雜事的煉氣弟子還是頗多的,一來不怕人偷學了手藝。對於沒天分的人就算旁觀一百次也沒什麽用,二來可指使的人多了,丹苑的事物進行起來也可以更快。


    法意也不往丹苑裏進,以前她在百藥堂的時候總做倒廢料的活,雖然那都是些普通藥材。但靈藥和普通藥材一樣,很多都是不能盡用的,她想看看丹苑的人會不會把廢料都倒在什麽地方。不過這種可能性說來是不大的,天雲門火靈根弟子不在少數,那些靈藥的廢料大不了就一把火燒了,估摸也不費什麽事吧。


    她今天就是來觀察的,反正待著也是待著。散步一樣沿著丹苑走了一圈,這裏的確很大,不過好在出來進去隻有一個門,法意瞧好了便在丹苑大門斜對個的涼亭裏坐下,神識一直緊盯著丹苑的大門。等了約莫有一刻鍾,出來進去的人不算少。可也一直沒等到她想等的人。


    又等了半個時辰,依然一無所獲,已經有不少人在頻頻地看向她了,就在法意下決心走人的時候,一個挑著擔子的身影終於從丹苑敞開的朱紅大門中走了出來。法意心中一喜,在那人走遠些後也起身離開,她不敢跟得太近,怕人家說她有什麽不良企圖,又不想放棄這個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於是幾次差點跟丟。


    不過眼前的路線倒是越來越熟悉了,這不是往去的方向嗎?不過那個煉氣弟子並沒有停下來,他繞過了天雲書苑,繼續往前走去,法意也沒停,依然不遠不近地跟著。不過就在她興致勃勃的時候,靈真這家夥從遠處走了過來,“你這是做什麽呢,鬼鬼祟祟的。”


    法意一時語塞,靈真也不追究,拉了她往迴走,法意隻得眼看著那個挑擔的人拐了個彎不見了,“剛才挑擔那個你看見沒?”


    靈真點點頭,不以為然地說,“看見了啊,怎麽了?”“他那是挑著什麽啊,往哪去?”法意一副好奇的樣子,“你說那些靈藥的廢料?當然是挑到獸園去了。”


    “獸園?!”獸園可不就在那人走的方向!法意瞬間明白了,天雲門這是拿廢料去喂靈獸了。隻是這東西靈獸吃嗎?她問出了她的疑惑,靈真笑說,“當然是食草的靈獸才吃,不少靈藥都對一些靈獸的脾性,就算是師門淘汰下來的廢料,它們吃了也是有莫大好處的。你以為靈藥是草呢,那麽好培養,靈獸們也是很難吃到的。”


    法意聞言心中有數,她的煉丹本事和旁人不同,隻要有一點可用的餘料她也能煉出幾顆丹來,因此這點人家不要的廢料對她而言重要非常。天雲門給築基弟子發的小還丹她得月末才領得到,如果這期間發病,她又不敢拿出太清鼎來,到時候就麻煩了。


    “靈真,明天你陪我去獸園吧,我想找找角震。”靈真從地上弄了一根不知道什麽草拿在手裏玩,“明天不行,後天吧,後天我陪你去。”


    “好罷。”法意點點頭。


    “對了,有東西給你。”靈真對她擠眉弄眼。


    “什麽?”法意一臉疑惑,靈真從懷裏摸出一個玉瓶和一張黃色的符紙遞給法意,“誰給的?”她心中已有猜測,“你先打開瞧瞧。”法意打開玉瓶,不出意外是一顆大還丹。


    “這是大師兄托我帶給你的,對你的傷有好處,你就拿著吧”,法意不肯收,“你還是拿迴去吧,我最近已經好多了,很久都沒再犯過了。”


    靈真嬉笑著揣在她懷裏,“我的任務就是把這東西帶給你,沒那個耐心煩幫你倆傳來遞去,現在東西帶到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可不歸我管了。”


    他又把那張靈符也遞給她,“這是一張遠距離傳訊符,它隻認你的神識,你隻要將神識投入符中就行了。”已經在眼前,靈真拋下她自去找庚寅真人不提。


    法意迴到小屋,將玉瓶放在桌上,按靈真所言以神識激發此符,她便眼見著這張符紙在麵前異變成為一隻白色的小鳥,開口卻是無硯的聲音,“最近身體怎麽樣?在書苑的日子還習慣吧?書苑的書太多,你一個人找一定很難,等我迴去了便幫你。有事就找靈真,一般問題他都能解決。那顆大還丹你收著吧,一旦病起來也不至於全無倚仗。”


    無硯的話到這就結束了,小鳥重又化為一張黃色的靈符無風自燃,直到燒成灰燼。法意在桌邊坐下來,耳旁還迴蕩著無硯溫和的聲音,他對自己,從來都是這麽周到。她雖然從不自作多情,但也不是傻子,無硯說大還丹他用不上,給別人和給她沒區別,她覺得這還說得通,但大老遠的還專門捎了一張傳訊符迴來隻為說這些話就不正常了吧?


    她兩手旋轉著那個玉瓶,臉上是深深的沉思。


    不大一會,法陣提醒她角震迴來了,她連忙放開陣法,角震毫無阻礙地跑進屋中。看得出它在外麵玩得很高興,全身上下都煥發著勃勃生機。法意把新學的掃土咒訣用在角震的身上,眼看著他從四蹄髒髒的小樣變得清清爽爽心情也甚好。


    她蹲下來摸著角震的小腦袋,還有那個黑白分明的小角。角震用大腦袋蹭著她的頭,它一天沒見她,此時正向個迴家的孩子一樣,依戀得不得了。


    法意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她揉著角震的腦袋,“小家夥,幫我個忙吧,有人會把一些東西丟到那個園子裏,你悄悄地幫我撿迴來好不好。”角震的大眼睛裏閃過疑惑的神情。說實話,角震雖然通人性,但法意也不知道到底通到什麽程度,為今隻好當它聽懂了,反正她也隻是試試,正經的法子還得靈真帶她進去的時候想。


    她又對角震說,“對了,後天你可一定記得躲遠一點哦,那天我會和靈真進去找你,如果你被找到了,會被強迫和我訂立血脈聯係的,到時候你就不自由了,知道了嗎?”角震還是歪著頭,一副疑惑的神情,“總之你就是要躲遠一點就是了,懂了嗎?”直到角震用電弧輕輕觸動她的掌心法意才放下心來。


    今天靈真到的時間本來就晚,估計是不會來找她了,法意熄了燈,在床頭躺下,她生病之後精力很容易疲乏,因此每晚都要花多數時間休息。角震自發地躍上床尾,它輕輕地拱了拱法意,就滿意地閉上了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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