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衣自己理順氣,漫不經心道:「絕症。」


    「臥槽?」


    肅衣還是笑著,把手上的實驗報告摔給他:「感冒、口腔潰瘍不都是絕症?誰終身免疫了嗎?大驚小怪。」


    ……


    2005年磚瓦廠發生的事確如任藍所說嗎?


    聞山白撐著船,感覺哪裏不對,可一時也想不通,便按王廣路所指方向,帶著幾人緩緩前進。


    這是一段長達五六百米的河道,兩岸嵌進洞壁的位置上,全都是規格相似的木質屋子,一間連著一間。


    那些屋子露在外麵的隻有一個木製門麵,門上一對鏽跡斑斑的銅環。沒有過多雕刻裝飾,普通窗格,直來直去方方正正,也無窗紙,漆黑一片。製式類似明代模樣,倒與王廣路所指吊橋年代吻合……


    可令人費解的是,大多木門外,還擺著一盞燈,損壞程度不一,漢晉的,隋唐的,宋元明的,乃至清末的馬燈,順著年代排去,什麽都有。


    這算哪門子古蹟?博物館嗎?


    那些古燈立在岸邊,無一倒伏,每隔一段就點亮一盞,燈油或多或少透著綠色。王廣路留給自己照明的?


    他們從沒見過這般場麵,不免看得入神。


    而探照燈照明能力有限,隻能邊行邊望。直到河道中段高處出現一個平台,他們才停下來。彼處牆麵相對平整,有片磚製壁畫。


    幾人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聞山白。


    她掃過幾雙期待的眼睛,心底咯噔一下……


    壁畫,距離河麵有三米多高,周圍還沒可攀附的東西……聞山白指指那平台,又指指自己。


    任藍收迴目光,沒理睬她,看一眼溫起,溫起立刻會意,跳下船板。


    他下水去,站到距岸邊兩米的地方,還能露出上半身。


    緊接著,任藍從船上起跳,溫起同時跳起。空中,任藍藉助溫起躍起的身形,接個空翻,穩穩落在壁畫前麵,還彎下腰,用手電照著自己臉,給了聞山白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聞山白緊皺著眉,產生你們跟我不是一個物種的感嘆。


    就在這時,更打擊的事接踵而至。


    清對聞山白伸出手,要來槳,將船往岸邊劃了一些,然後翻身上了船篷,直接從船篷助跑起跳,在空中將腿前伸,腳尖碰到洞壁,幾乎垂直著踩了一步,翻身跳上平台。


    聞山白蹲在船頭,沉默許久,才故作冷漠道:「不與你等武夫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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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六章】縱使相逢不識,煙火染透誰家


    不知溫起哪裏來的默契度,順利將任星以同樣方式送上了平台。然後,他靠繩子輕鬆攀上,一同圍觀起聞山白的自作自受。


    她就這麽獨自站在台下,持續掉線,幾乎失去挑戰的勇氣。


    倒並非他們毫無團隊情。


    最初加入任藍麾下的日子,戰五渣的身體使聞山白多遭不便。為說服自己做出點努力,她聽信了某句鬼話:能動手絕不動口才是當代知識分子應有的風骨。養成了長跑習慣不說,就連執行任務時也從未鬆懈。


    任藍十分樂見於此,有自保能力的顧問多少方便些,反正到處都是提升體能的機會。比如眼下,她也抱臂旁觀起來。


    眾目睽睽,聞山白心理壓力比她向上皺起的眉頭還深。直到清,不與那些看熱鬧的同流合汙,伸出手道:「你跳。」


    她看著那手,一時恍神,而後又感動得無以復加。


    不甚流暢爬上船篷,平穩身形,深吸口氣,三步助跑,奮力躍起,直往對岸高台而去。


    咬著牙,耳朵裏預演起落水聲。嗬,王師南定暗河日,家祭無忘告乃……可惜無人給她占便宜的機會。


    清往前一步,俯身下去。


    聞山白再抬頭時,已經又看進那雙眼睛。


    ……突然意識到,那比旁人淺出幾分的黑色瞳孔,原來並非完全沒有情緒。是了,若隻有平靜,怎麽都會感到拒人千裏吧……


    而她的那份安寧,應屬真誠,對一切都充滿真誠,無論是洞頂落水,還是此刻被她拉住的聞山白。


    清另一隻手扶著平台上一方石座,身體半懸在空中。找準合適的角度後,順勢將聞山白拉上來。


    聞山白感覺到腕處力道,仿佛不再擁有成年人的體重,像一隻本就輕盈的貓,倏然被提溜上去。


    她失去平衡,直接摔到對方身前。


    清以另一隻手扶住她,使其能夠站穩。


    「……多謝。」


    「嗯。」


    她們不經意看向彼此,轉瞬避開目光。仿佛踩到一條線的邊緣,自覺收住。稍縱即逝的熟悉裏,埋藏了太多陌生。


    聞山白滿心愧疚地點頭,連稱感謝,長舒口氣,才去看那壁畫……


    和預想相差無幾,沒有太大價值。


    整牆麵積約為9平米,砌磚與溫起發現的碎青磚為同樣材質。聞山白早就想到,此處是為溶洞,普通磚石怎能在千年逝水中倖免?待到此刻近看,果真缺損極大,令人嘆惋。


    留下這幅壁畫的古人,應也明白水滴石穿的道理,所以在這幅壁畫背後用石英岩作為支撐,表麵再砌上青磚,圖案刻痕刻到深入磚心為止。


    害怕被遺忘,終是被遺忘……滄海桑田,如今隻能勉強看出大概了。


    多虧是一幅常見主題,相近畫麵的,她在博物館見過不下三幅。要換成遺世獨立的作品,這殘破程度便難以確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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