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家幾位姑母繪製的兵甲圖譜上,那幾件未曾鑄出的甲衣都沒有名字。但是既稱甲衣,份量當然不會太輕。七彩鸞晶和血凰羽石沉重無比,就算每隔數十年總有魯家匠師敲下幾塊嚐試鑄煉,重量也都在百斤之上。


    小刀手中兩件衣物紅白分明,樣式與圖譜所繪分毫不差,可是場中眾人望去都發覺垂落的衣袖裙擺正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明顯不是平常甲胄的沉重模樣。


    “這是怎麽迴事?”魯八和幾位長老也湊了過來,伸手輕撫兩件衣物更是難以置信,他們都曾親手試過,鸞晶羽石一旦凝形後堅硬無比,連魯家最重的鑄錘也無法撼動。


    現在兩件衣物觸感溫軟,一件如輕薄綢緞細膩絲滑,另一件似舒適皮革柔韌兼備,如果不是他們親眼所見,根本不會相信這是那兩塊在魯家倉房中放了幾百年的奇石鑄就。


    鸞晶所成白色衣裙上映出淡淡光澤隱約可見一圈圈七色團狀彩暈,紅色甲衣遍布一條條如血凰長翎般細長花紋,在漸漸明亮的光線照射下像是有鮮血在衣內流動。


    所有人屏住唿吸說不出話來,良久後魯八才喃喃問道:“小刀,上麵這些符紋我魯家圖譜中並無記載,是你自己銘刻的?”


    “不是我……”小刀掂掂手上衣物也沒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本來打算凝出一些披甲金鱗符,再配上青藤荊花星光符紋讓甲衣好看一些,剛才成形後卻沒法銘刻符紋上去……”


    “這些看來都是兩隻靈禽身上鸞翎凰羽的紋路,此等天賜之物最為難得,你沒刻上去就對了。”一名魯家長老眯著雙眼興奮大叫:“快取紙筆過來,如果照著這個繪出符紋,收獲一定不小。”


    同意了小刀鑄器的天兵閣閣主魯仁也感歎一聲:“果真是天材地寶啊。”他對著小刀點了點頭:“八哥沒看錯人,多虧了你,我們才能領悟到以這等奇材鑄器的方法。”


    他對著小刀展顏一笑:“你放心,雖然這兩件衣物絕非凡品,但我們魯家的人說話算話,等七哥照著繪完上麵那些符紋,就送給你了。”


    任誰都能看出兩件衣物價值不菲,對於魯家這些匠師來說,領悟到以天地靈材鑄器的手法才更重要。小刀聽了連忙道謝:“多謝前輩厚贈。”


    “這兩件甲衣還沒有名字,十五哥文采最好,就請想出兩個補在圖譜之上,以慰幾位姑母在天之靈。”那位束發老者沉吟一會兒:“這兩件實在不能算甲胄,隻能依材起名……”


    “一件叫七彩玉鸞裙,一件叫血凰羽衣,怎麽樣?”魯仁點頭笑道:“好好好,我覺得不錯,八哥,你覺得呢……”


    魯八明明站在他旁邊卻沒迴答,眾人覺得奇怪紛紛看去,隻見魯八正向天抬頭仰視,大家也順著他的目光昂首觀望,這才發覺空中已是一片晴朗烏雲散盡。


    “嗬?陰了幾十天,總算放晴了。”他們心情不錯,魯八臉上卻是憂慮重重。小刀猜到他一定是擔心侯兆天破境之事:“八師宗,這兩件衣物煉成後怎麽比原來輕了許多?”


    魯八收迴目光輕歎一聲:“應該是那兩隻靈禽魂魄尚存,加上一些殘餘靈氣藏在其中。待到石化魂散之時便輕了許多。傳說鳳凰鸞鳥之類可在火中涅槃重生,看來也有些道理。”


    小刀鑄器時確實感受了一種以魂識探查妖獸內丹的意境:“八師宗,若是這樣,在鑄器時加上一些妖獸內丹,會不會有些效果?”


    “這個法子早有匠師想過,玄金城主周橫的紫金龍戟就是以一塊內有紫金蟒骸骨的精金所鑄,確實威力不少。但那精金和這兩塊石頭一樣,都是靈獸自身軀體所化。”


    魯八看了看他手上衣物:“百年成妖,千年稱靈。妖獸內丹雖多骨肉卻無法鑄器,所以就算真想以內丹鑄器,也要尋到合適材料才行。至今為止,我還沒聽說誰成功過。”


    小刀頗覺遺憾點頭不語,心中卻突然生出一股異樣感覺,他抬頭向西望去,隻見一團白色雲氣緩緩升騰而起,雖然時值正午,看到那團雲霧小刀竟然有了當初麵對侯兆天那種浩瀚之意。


    這一刻不單是他,周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朝著那個方向望去,每個人眼中都帶著濃濃仰慕之意,就像看到侯兆天本人一般神情十分恭敬。


    小刀臉上滿是震驚,天兵閣與劍穀相距百裏,可這股與侯兆天身上一般無二的氣勢卻還在變得愈發強烈,他似乎看到劍尊正朝著自己麵前走來。


    “噗嗵噗嗵……”天兵閣數十位年輕弟子承受不住這股強橫壓力紛紛跪倒伏地不起,年長一些的長老們臉上帶著敬畏之色,雙膝抖動強自支撐。


    “兆天兄……真的是你嗎?”見魯八在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壓迫之下竟似神智不清,小刀連忙上前相扶:“八師宗,您這是怎麽了?”


    “哼……”隨著一聲並不算響亮的鼻音,天兵閣中其餘長老弟子同時跪倒在地,隻有魯八還在小刀攙扶下站立不動。


    小刀當然能感到這股強盛氣勢,但是腦中金字閃動還能保持著神智清明,他和魯八兩人互視一眼,都覺得侯兆天的氣息中少了一份隨和,卻多了股睥睨天下的輕蔑之意。


    西方那團雲霧突然散開,小刀身前那股威嚴氣息瞬間消失。壓力盡去後天兵閣眾人逐漸從地上緩緩爬起,一個個麵帶迷茫不知所措。


    等了好一會兒大家才漸漸恢複正常,小刀將鸞裙羽衣交給精研符道的那名魯家長老照樣繪製,自己則陪著魯八和一群長老走向大廳。


    他們才走出幾步,一團白氣如天外流雲從西邊飄來輕輕落在天兵閣內。一名全身布衣的白發老者神情平淡從霧氣中現身出來行了一禮:“見過幾位魯家師叔。”


    “師尊大人吩咐過,無論此次破境成敗,第一個就要來告知您。”魯八見是劍尊首徒方流雲連忙問道:“流雲,兆天兄怎麽樣了?”


    風度如飽學儒者般的方流雲灰白雙眉輕抖閃過一絲憂傷:“師尊大人破境未成,已然身殞道消,還請八師宗節哀……”


    所有人大驚失色,小刀腦中也是“轟”的一聲身子輕晃,誰都沒想到曆經兩月之久劍尊居然沒能成功突破。他眼角餘光見到魯八身子向後軟軟倒下連忙伸手扶住:“八師宗,您怎麽了……”


    ****


    “流雲,你和我說說,劍穀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臥床三天後,魯八調整好情緒,讓小刀請來了方流雲:“我們在天兵閣內都可以感到兆天兄的氣息,怎麽能不成功?”


    一直留在天兵閣內等候消息的方流雲對著魯八態度恭謹:“八師宗,您身體要緊……”魯八輕輕揮了揮手:“你比我也小不了幾歲,這事不問清楚,我這病更好不了。”


    方流雲輕輕一歎:“師尊在彈劍石上靜坐兩月,滾滾天威不能近身。白發轉烏氣血充盈已複壯年之態,等到今日風雲散盡,我等都以為師尊必可一舉成功。”


    “明明頭頂靈氣化雲聚而不散已有洞天之象,突然間師尊先是迴複舊顏,然後越發老邁化為塵煙……我與守耕他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魯八沉默半晌:“算了,這是天意使然,劍穀閑事不少,你迴去吧。”方流雲站起身來深深施禮:“八師宗體諒,流雲先告辭迴去。以後有事請您盡管吩咐,劍穀眾人定當從命。”


    方流雲走後兩天,那名魯家長老將小刀所煉衣物上符紋盡數繪下。依著先前約定,天兵閣閣主魯仁親自將兩件衣物送還到在魯八床前盡心伺候的小刀手中。


    “靈力鑄形學得差不多了,你也走吧,現在早過了兩個月,別耽誤太久……”小刀聽到魯八的話連忙搖頭:“那可不行,您的病還沒好,我怎麽能走……”


    “小子,你的心意我領了,這是一股急火攻心,養一陣兒就行了。”魯八靠在床上閉起雙眼:“年輕人可不要拖泥帶水,以後有機會再來陪我喝茶……”


    小刀凝視著魯八的花白頭發過了許久,臉上出現一絲了然:“小刀遵命,八師宗,請您先睜開眼睛看看。”魯八眼皮剛揭開一條縫隙就被房內影像吸引過去:“這是……”


    ****


    一大片冒著嫋嫋餘煙的鑄爐旁,一名身穿破爛衣服的黑臉少年伏在地上四處摸索,不遠處一位灰衣青年交疊雙臂饒有興致看著他:“哎,我看你都在這兒摸了好幾天,到底找什麽?”


    “我想鑄把劍,沒人肯給我材料,就得撿這些……”灰衣青年滿臉好奇走近蹲在他身旁問道:“真的?你才多大?還會鑄劍?”


    “當然了,我鑄出的劍才是天下最好的。”灰衣青年見他如此自信,語氣中帶上了一些征詢:“那個……我一直沒有好劍用,你鑄成了能不能給我?”


    黑臉少年將剛撿到的鑄材碎屑吹拭幹淨放入懷中,走到旁邊台階一屁股坐下:“你?我鑄的劍隻會送給天下最厲害的劍修。”灰衣青年過來挨著他坐下:“送我吧,將來我一定能讓你鑄的這把劍傲嘯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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