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甲吩咐台下的人提上來一桶肮髒的桐油,這是點天燈必不可少的東西。


    桐油準備好,孫甲又弄來把刷子,用刷子蘸著油,一刷子一刷子地往香山腦袋上刷。


    桐油劣質,氣味比狗屎還難聞,香山差點被熏死。孫甲很是興奮,他一邊往香山身上刷桐油,嘴裏一邊喋喋不休地念叨。


    香山實在難以忍受,忍不住衝著他罵道:“王八羔子,你他娘的快點!這玩意臭得要命!”


    “哼,你是案板上的肉,鍋裏的魚,老子才不會輕易讓你死,我就是要慢慢地折磨你!”


    “好吧,待會把老子熏死直挺挺得跟條死魚一樣,再點天燈便不好看了。”


    孫甲琢磨著香山說得有道理,點天燈聽不慘叫聲,身體被點著時不扭成一團,那確實不夠精彩,點天燈也就不好玩,沒意思了。


    於是孫甲開始加快節奏,手中的刷子上下翻飛。


    這場景有點像路邊攤的燒烤店,那些忙不過來,幹活糙的燒烤師傅就是往羊肉串上刷油。


    先是腦袋上被刷滿,然後是脖子,軀幹,四肢……


    收拾利索之後,孫甲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然後他屁顛屁顛地走到韋昌輝跟前說:“王爺,準備完畢,可以動手了。”


    韋昌輝點了點頭說:“準備動手!但是記住了先好好地折磨折磨他,不能讓他輕易就死了。”


    孫甲連聲答應,然後接過一支燃著的火把準備象點炮仗一樣將香山點著。


    香山眼睛一閉,等著自己被燒著。


    孫甲將火把靠近他的臉,起初是一股暖意,接著越來越熱,如同夏天被滾燙的太陽炙烤著。


    香山覺著喉嚨裏發幹,他想喝水;他覺著腦子裏亂成了一團,他不知道褲襠什麽時候濕了,應該是嚇尿了。


    香山沒有喊叫,安靜得跟木乃伊一樣,他等著自己被燒著,燒著以後便化作煙火,從此一了百了了。


    但是孫甲這個王八犢子就是不動手,香山堅持不住,睜開眼,想催促這個王八犢子趕快動手。


    他偷眼瞧了瞧孫甲,他手裏握著的火把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緊接著香山聽到“砰”的一聲槍響。


    香山嚇了一跳,緊接著他看見孫甲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他的臉正好與香山相對,他正好與香山四目相對。


    這個王八犢子的眼睛還睜著,而且眉心中間還多了一隻眼,瞅著跟二郎神楊戩一般,原來孫甲眉心的正中間中了槍,一個拇指大小的窟窿,殷紅的血從裏麵汩汩地湧了出來。


    香山知道趙神槍來了,因為除了趙神槍,他實在不知道還有誰有這麽精湛的槍法。


    想到這裏,香山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淚嘩嘩地湧了出來。


    他扯著嗓子喊道:“老趙,是不是你這個狗娘養的救了我?你他娘的救我幹什麽?我活夠了,你讓他們燒死我算了……”


    香山玩命喊的當口,台下的人發出一聲驚唿,緊接著一個漢子從人群中衝了出來,一個箭步跳到了高台上。


    來的人果然是趙神槍!


    他衝著香山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後說:“傻蛋,你他娘的還真是條漢子,馬上變成燒鵝了竟然還不喊不叫,我老趙沒交錯朋友。你想死?哪裏有那麽容易!”


    香山喜極而泣,繼續罵道:“老趙,你不把阿九還給我,還不如讓老子死了!”


    趙神槍走到香山身邊,一腳將孫甲的屍體踢開,然後象觀察藝術品一樣看著香山。


    “看什麽看,快點把老子放下來。”


    “傻蛋,你先委屈會,我先找花頭鴨子論論理,然後再放你下來。”


    趙神槍蹬蹬幾步走到了韋昌輝身邊,瞅了他一眼說:“花頭鴨,傻蛋哪裏得罪你了?你為什麽要把我兄弟點了天燈?”


    韋昌輝仗著人多,他冷笑了一聲,衝著身邊的人揮了揮手說:“將他圍起來!”


    一群手下二話不說,抄起短刀長毛還有鳥銃準備對付趙神槍,可是還沒等他們靠近,趙神槍猛地往前竄了一步,手中洋槍的槍口已經抵住了韋昌輝的腦袋。


    韋昌輝的手下一下子慌了神!投鼠忌器,他們擔心再往前走半步,趙神槍便會開槍,北王的腦袋便會多一個血窟窿。


    太平軍裏都知道趙神槍槍法了得,他剛才躲在人群中,連距離他最近的人都沒看清楚他到底怎麽開的槍。


    韋昌輝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姓趙的,你竟然敢劫法場救這個妖魔?”


    趙神槍冷笑了一聲問:“誰說他是妖魔?”


    “他殺死了我的手下鬼手張,所以他就是妖魔。”


    “誰能證明是我兄弟殺了那個狗道士?”


    “孫甲。”


    “孫甲在哪裏?”


    韋昌輝指了指躺在高台中央的屍體說:“他就是孫甲!”


    趙神槍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屍體,打了個哈哈說:“可是他已經死了,所以現在沒有人能證明了。”


    韋昌輝氣得手指直哆嗦,他指著趙神槍的鼻子罵道:“你……”


    “你什麽你?趕快放了我兄弟傻蛋,不然老子今天便替天父收了你!”


    韋昌輝冷笑了一聲說:“有種你就殺了我,但是我先警告你,隻要你敢開槍,我的手下便會湧進天王府將洪秀全給宰了。”


    趙神槍聽到這裏頓時怒了。


    “花頭鴨子,你他娘的竟然敢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來!你就不怕天父和天兄收了你?”


    韋昌輝“嗤”了一聲說:“天父和天兄在哪裏?如今整個天京城除了你這個蠢貨還有誰相信天父天兄那一套?”


    趙神槍聽了這番話就如同中了邪一般,他怔怔地看著韋昌輝,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難道沒有天父?難道沒有天兄?我的天……”


    他光顧著犯魔怔,盯著韋昌輝腦門的槍口不知不覺地垂了下來。


    旁邊的香山看到以後,慌忙扯著嗓子喊道:“老趙,你他娘的犯了什麽病?”


    香山的話非但沒有喚醒趙神槍,他最後索性將洋槍丟在一邊,痛苦地蹲下身子,兩手抱著腦袋,嘴裏嘮叨著:“天父在哪裏?天父在哪裏?”


    香山心一沉,心裏暗叫了一聲:“完了,趙神槍精神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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