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懷裏擁著崔阿九,正在百感交集之際,忽然有人使勁拍他的肩膀。


    這人用力極狠,差點沒把他的肩胛骨給拍折了,香山疼得一哆嗦,他鬆開阿九,剛要迴頭破口大罵。


    當他轉過頭去,頓時轉怒為笑,拍他肩膀的不是別人,正是在廣州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兄弟趙神槍!


    與初次相逢時相比,土得掉渣的趙神槍此時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唯一沒變的是背後還背著那支洋槍。


    他腦袋上歪戴著一頂很誇張的帽子,髒兮兮的頭發用花花綠綠的絲絛,身上紅黃相間的袍子,站在香山周圍的太平軍看見他以後紛紛跪倒磕頭。


    太平軍將士從來都是認衣服不認人,香山也記不住他們裏麵那些亂七八糟的官銜,但是趙神槍這幅造型似乎比前陣子還是旅帥的朱八爺還有高那麽幾個檔次。


    朱八爺也過來恭恭敬敬地給趙神槍見過禮,一邊見禮一邊說:“朱八見過趙爺!”


    趙神槍像個領導一樣威嚴地衝著朱八爺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繼續和香山說話,一如當初他們在廣州相處時的樣子。


    “傻蛋,前陣子阿九說她隱隱感覺你也加入太平國了,我還說她一定是犯了魔怔!唉,想不到這個丫頭的感覺還真是靈驗!”


    趙神槍的嘴一直嘮叨個不停,站在一旁的阿九眼睛如同刀子一樣盯著站在不遠處的九月。


    她將趙神槍推到一邊,將香山拉到一邊,她指了指正在發愣的九月,然後皺著眉頭問香山說:“那個丫頭是誰?”


    “她叫九月,我初到紫荊山尋找你的時候,多虧了這個好心的姑娘幫忙?”


    阿九伸出手裏,悄悄抓住香山的胳膊,然後抓住一小塊肉使勁擰,一邊擰一邊問:“好心姑娘?你和她是不是有了私情?”


    香山趕緊低聲求饒說:“姑奶奶的,絕對沒有,如今人家是東王八千歲的妹妹,她怎麽能看得上我?”


    阿九盯著香山的臉看了看,知道他沒有說謊話,但是阿九幽幽地對香山說:“傻蛋,那個姑娘喜歡上你了!”


    三個人久別重逢,自然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此時此地卻不是說話閑聊的地界,再加上山路本來就狹窄,他們在這裏又說又聊,擋住了後麵逃難人的路,很多人開始焦急地嚷嚷起來。


    “快讓讓路,不然清妖就追上來了!”


    香山趕緊對阿九說:“你們趕快走吧!等脫離了險境咱們再說話。”


    阿九熱切地看了香山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朝著九月走了過去。香山無意中看見了九月的眼睛,當阿九一步一步走近她,她就愈變得慌張起來。


    香山原以為趙神槍會留下來和他們並肩作戰,這個家夥槍法極好,百發百中,如果他留下來幫忙,清兵一定會吃不少苦頭。


    沒想到趙神槍對他說:“傻蛋,你好好保重!”


    “奶奶的,你這個王八犢子不留下來?你什麽時候變得膽子如此小了?”


    趙神槍不以為然地笑笑說:“傻蛋,我如今是洪天王的大護法,他讓我不得遠離他身邊半步,我是擔心你的小情人被清妖捉了,這才斷後護送她,你他娘的已經欠我一個大人情了。”


    香山聽到這裏很是感激,一邊謝過趙神槍,一邊指了指站在阿九身邊的九月說:“老趙,那個丫頭是楊秀清的妹妹,你把她和阿九都保護好了。”


    趙神槍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他瞅了九月一眼,嘴裏哼了一聲,然後鄙夷地說道:“楊秀清那個王八蛋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如果不是洪天王攔著,我早就崩了他了。他哥哥不是好東西,這個丫頭也一定不是好貨色!”


    “老趙,我不知道楊秀清是不是好人,但是這個丫頭心地善良,而且還救過我的命,你千萬得保護著她。”


    香山好說歹說,趙神槍最後總算皺著眉頭答應了。


    趙神槍護送著阿九和九月繼續往前逃,阿九迴頭跟香山道了別,但是九月卻始終沒有再轉迴頭看他一眼,她們混在人群中很快便沒有了蹤影。


    等老弱病殘和婦孺們盡數逃了過去,上頭命令朱八爺和香山所在的太平軍主力在仙廻嶺屯下營盤,並在龍寮口大洞山設伏襲擊追趕過來的清兵。


    大洞口崖高路窄,易守難攻,險峻異常。


    太平軍把剩餘不多的槍炮全部都集中在這裏。羅大綱還安排人在鬆軟的土路上埋好地雷,找了一些竹籠,把鬥大的石塊裝進籠子裏,懸掛在陡峭山坡的樹梢上。


    太平軍布置好了埋伏,他們如同伺機而動的蛇已經安靜地躲在山石後,臥在草叢裏。


    天空開始飄起細雨,霧也起來了,除了微微吹過的風,沒有任何聲息。我臥在草叢中,渾身發冷,朱八爺如同一具石雕一樣臥倒在他旁邊。


    朱八爺眼圈中淚花閃爍,他咬牙,沉悶地喘氣,他現在最熱切的事情便是殺光清軍,給死去的女兒朱亞妹報仇。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香山隱隱聽到遠處傳來馬匹的嘶鳴聲,他知道清兵馬上就要到了。


    古蘇衝追剿大獲成功,這讓清兵南路統帥烏蘭泰很興奮,他率領著手下的四個滿族總兵繼續追趕,力圖把整個太平軍剿滅在廣西境內。


    廣西提督向榮熟悉當地地形,提醒他前麵山路崎嶇,地形複雜,應該小心謹慎行事,不宜輕進,但是烏蘭泰卻不為所動,心裏反覺得是向榮在嫉妒自己古蘇衝取得的勝利。


    烏蘭泰是滿洲正紅旗人,血管裏流動的昂貴血統作祟,他素來和這些剿滅長毛的漢族官僚關係很差,他覺著這些迂腐的家夥個個膽小如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烏蘭泰知道,長毛們永安突圍這事如果傳到京城,小皇帝必然會發雷霆之怒,吹胡子瞪眼,斥責一群廢物沒有把長毛就地剿滅,反而縱敵北竄。


    烏蘭泰把自己的旗人身份看得象佛祖腦袋後麵耀眼的光圈一樣高貴,皇帝把他跟這些無能之輩放到一起批評,這有違於他的滿足將軍的榮譽。因此,烏蘭泰鐵了心地決定無論如何剿滅長毛於逃離廣西之前。


    向榮一番肺腑之言,結果熱臉貼上了冷屁股,不大不小地碰了一鼻子灰,心裏雖然窩火,但也隻能搖搖頭,帶著自己的隊伍跟在烏蘭泰後麵往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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