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萌趴在阿青肩頭上看著爹爹,黑泠泠的大眼睛如黑寶石一般,嵌在小小的蘋果臉上,嘴唇緊緊抿著,乖得讓人心疼。


    林佳見二兒子這樣,心裏一陣難舍,忍不住疾走兩步追了上去,摸了摸林萌柔軟烏黑的胎發,柔聲道:“乖阿萌,等你睡醒了,你娘就迴來了!”


    他和玉梔的三個兒女,林佳心中都疼愛,隻是林蔭是長子,是未來的繼承人,因此他對林蔭一向更嚴厲一些。


    娜雅是女孩子,林佳對女兒自然是更寵愛一些的。


    而林萌作為次子,肩上的責任要比林蔭輕一些,因此林佳待他會比林蔭更寬容些。


    林萌眨了眨眼睛,依舊是很乖的模樣,不哭不鬧被阿青抱走了。


    看著這樣可愛的小兒子,林佳的心都是甜的,他立在那裏,一直到林萌被阿青抱著進了東廂房,這才迴到明間的紫檀木寶椅上坐了下來。


    李瑞侍立一側,端起素瓷茶壺,斟了一盞清茶,奉給了林佳。


    林佳接過茶盞,垂下眼簾看了看,發現雅白素瓷茶盞中茶湯色呈碧綠,一片片柔嫩鮮綠的葉片舒展開來,正是玉梔最喜歡的毛尖。


    他不禁微微一笑,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滿口清苦甘醇的茶香。


    林佳剛放下茶盞,李寒星就帶著圖蘭雅過來了。


    圖蘭雅立在明間門口,抬眼看向端坐在正前方的林佳。


    屋子裏的紫檀木條案上放著一排水晶罩燈,滿室瑩澈燈光,燈光中的林佳猶如謫仙一般,清俊潔淨,令人自慚形穢。


    她立在那裏,瞬間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策——這樣的一個男人,怎麽可能受到她的誘惑?


    可是圖蘭雅既然來到了這裏,自然要試一試的,不試一試,怎麽會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到?


    想到這裏,她昂首走了進去,藍寶石般的美麗眼睛看向林佳,豔紅豐唇噙著一絲笑意,屈膝行禮:“妾身見過殿下!”


    她雖然行著禮,可是一雙美麗的藍眼睛依舊看著林佳,眼中滿是風情。


    林佳淡淡道:“你來見我,到底為了何事?”


    圖蘭雅嫣然一笑:“殿下,妾身需要一個孩子。”


    聞言林佳唇角挑了挑,似閃過一絲嘲諷。


    圖蘭雅自然看到了,當即嫵媚一笑道:“殿下,若是妾身能給您河西走廊的布防圖呢?”


    林佳麵無表情道:“若是你真的有河西走廊的布防圖,我隻需讓李瑞把你帶走,也能得到河西走廊的布防圖。”


    侍立一側的李瑞當即微微一笑:“殿下,這是屬下的榮幸!”


    圖蘭雅沒想到林佳居然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嫵媚的笑凝固在了那裏,片刻後她收斂了笑意,沉聲道:“殿下,你我做個交易吧!”


    西夏河西走廊的守將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手中確實有河西走廊的布防圖,而這布防圖是林佳想要得到的。


    西夏既然把她當成了棄子,那她為了自己活命出賣西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夜色深沉,白日鬱鬱蔥蔥的花木在深夜裏黑魆魆的,枝條在夜風中晃動著,著實有些怕人。


    平城公主身子隱在一叢竹子後麵,悄悄窺視著前方的紅漆大門。


    圖蘭雅已經進去有一陣子了,怎麽還沒完事?難道林佳那方麵很厲害?


    想想林佳那比起彪悍的草原兒郎來略顯單薄的身子骨,平城公主有些不敢相信,心道:難道林佳天賦異稟?在那方麵並不像看上去那樣文弱?


    她正在胡思亂想,卻聽到“吱呀”一聲,緊閉的大門打開了,那個漂亮的小太監李寒星引著圖蘭雅走了出來。


    圖蘭雅走出大門,略理了理裙裾,抬腳便向碧水堂方向去了。


    平城公主立在那裏,心道:看來圖蘭雅已經背著白玉梔與林佳成了好事!


    但凡是男人,就沒有不偷腥的!


    她心裏有些矛盾,既想學圖蘭雅自薦枕席,又擔心林佳剛經曆了熱情似火的圖蘭雅,對自己有心無力......


    還沒等平城公主做出決定,李寒星已經進了院子,“咣當”一聲關上了大門。


    平城公主知道自己不能出來太久,隻得轉身怏怏迴去了。


    圖蘭雅一離開,香榧便注意到了。


    待平城公主隨之離開,香榧尋了個機會,悄悄跟了上去。


    玉梔都看在眼裏,卻若無其事地繼續聽金秀珠講述如何分辨孕婦腹中是兒是女。


    碧水堂裏依舊歡聲笑語,熱鬧得很。


    過了一會兒,玉梔起身更衣,金秀珠也跟了出來,低聲道:“太子妃,李良媛和耶律良媛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丫鬟端了浸了玫瑰花瓣的水讓玉梔淨手。


    玉梔雪白的手浸入赤金蓮花盆中,然後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玫瑰香胰子打在手上,輕輕揉搓出雪白的泡沫。


    玫瑰幽微的芬芳流蕩在室內。


    丫鬟們都一聲不吭,各司其職侍候著。


    玉梔洗罷手,這才含笑看向金秀珠,溫聲道:“秀珠,我們一起迴去吧!”


    金秀珠在這一瞬間靈光一現,明白玉梔終於把她當自己人看了。


    她的心中泛起歡喜,擴散到臉上,眼睛裏也都是笑意。


    金秀珠崇拜強大的女性,在她心目中,玉梔就是強大的女性,她願意追隨玉梔。


    玉梔帶著金秀珠走在前往碧水堂的遊廊中,輕輕道:“今日帶兩位良媛過來,是殿下的意思。”


    金秀珠想了想,明白了過來——原來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特意帶著李良媛和耶律良媛過來。


    她低聲道:“妾身知道了。”


    玉梔微微一笑,道:“走吧,她們該等急了!”


    金女醫對她忠心耿耿,唯一的遺憾便是金秀珠性格執拗,如今金秀珠終於懂事了,玉梔也為金女醫感到高興。


    客人離開之後,林蔭這才從內書房走了出來,一本正經道:“爹爹,我讀完了,您提問題吧!”


    林佳見兒子分明是縮小版的自己,裝大人模樣和自己說話,心裏一陣柔軟,溫聲道:“阿蔭,餓不餓?”


    問題明日再提也不晚。


    林蔭聞言,鳳眼一亮,嘴唇抿了抿,低聲道:“爹爹,我有一點點餓......”


    他其實沒那麽餓,可是林蔭就是想要撒嬌,讓爹爹心疼他。


    林佳想到玉梔說過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很容易餓,忙招手讓林蔭過來,一把抱起林蔭,然後吩咐李瑞:“讓小廚房準備些阿蔭愛吃的食物送過來!”


    李瑞答了聲“是”,臨離開瞟了林蔭一眼——林蔭和他最親,他很清楚林蔭是在殿下麵前演戲。


    林蔭的小心思被李瑞發現了,依偎在爹爹懷裏笑嘻嘻道:“瑞叔,我想吃炸春卷和桂花酥!”


    他愛吃甜食,可是因為該換牙了,母親不讓他吃甜食,可把林蔭給饞壞了。


    李瑞知道林蔭愛吃甜食,笑著答應了一聲,吩咐人去小廚房傳話去了。


    林蔭這晚上終於吃到了愛吃的炸春卷和桂花酥,心裏美滋滋的,趁機拉著林佳的胳膊撒嬌:“爹爹,今晚風好大!”


    林佳睨了兒子一眼:“然後呢?”


    林蔭一臉好怕怕:“夜裏風嗚嗚叫,我自己睡好害怕......”


    林佳早猜到了兒子的心思,心中暗笑:“那怎麽辦呀?”


    林蔭眼珠子轉了轉:“要是我能跟著爹爹您和我娘一起睡,夜裏風再大我也不怕了......”


    他怕爹爹一口拒絕,忙又補充了一句:“爹爹,我剛來這裏,自己睡實在是害怕......我隻要今晚上就行!”


    林佳見兒子在自己麵前玩心眼,又好氣又好笑,又有些心疼,裝作思考,然後道:“看在你今天讀書認真的份上,我就同意了。”


    林蔭開心極了,一下子撲上去抱住了爹爹:“謝謝你,爹爹!”


    玉梔正好走了進來,見狀不由笑了:“咦?你們父子倆背著我又有什麽陰謀?”


    林佳和林蔭都笑了起來。


    他們父子真的開心笑的時候,眼睛都眯了起來,嘴角各有兩粒小小的笑渦,可愛極了。


    玉梔也笑了起來:“阿蔭是不是要留下和爹娘一起睡呀?”


    林蔭用力點頭:“嗯嗯!”


    玉梔不禁莞爾。


    這一夜林蔭果真睡在了爹娘中間,他蜷縮在玉梔懷裏,覺得溫暖舒適,很快就睡著了。


    林佳探身過去,在玉梔唇上吻了一下,又在林蔭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才躺下:“玉梔,睡吧!”


    在嗚嗚的風聲中,林佳和玉梔幾乎同時進入了夢鄉。


    夜裏起了風,碧波台位於湖上,風自然更大了一些。


    夜深了,薑美人卻還沒有睡。


    她拿著金剪,在修剪水晶立燈旁放置的一簇蘭草。


    那簇蘭草原本長得鬱鬱蔥蔥,不知不覺被她修成了稀稀疏疏。


    小太監馬天成手裏捧著一簇白蓮花走了進來,臉上笑得諂媚:“娘娘,這蓮花還養在那水晶瓶裏麽?”


    薑美人瞥了他一眼:“那個碧瓷廣口瓶更合適。”


    馬天成答了聲“是”,果真把這簇白蓮花插進了旁邊那個碧瓷廣口瓶裏,然後拿過來讓薑美人看。


    薑美人端詳蓮花的時候,聽到馬天成低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娘娘,大人說了,如今皇後娘娘和您都還無子,得保重陛下龍體安康。”


    聞言,薑美人手中的動作凝固在了那裏,片刻後她才柔聲道:“嗯,我知道了。”


    馬天成抬眼往四周掃了一圈,然後接著道:“大人說讓您繼續服用苗人秘藥,爭取早日為陛下誕下麟兒,這樣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的地位也穩固了,對麽?”薑美人原本一直含笑聽著,聽到這裏,卻忽然打斷了馬天成的話。


    馬天成抬眼看向薑美人,臉上神情依舊謙卑,聲音也依舊溫柔,可是眼睛卻帶著冷意:“娘娘,奴才隻是傳大人的話。”


    薑美人不說話了,端端正正坐在那裏,手裏還握著金剪子,清麗的臉上沒有表情。


    過了半晌,馬天成聽到薑美人疲憊的聲音:“你告訴父親,就說我知道了。”


    馬天成答了聲“是”,恭謹地退了下去。


    薑美人的貼身宮女玉簪走了進來:“娘娘,夜深了,奴婢給您鋪床吧!”


    薑美人“嗯”了一聲,悠悠道:“這麽晚了,陛下不會再來了......睡吧!”


    她不由自主把手放在了小腹處。


    這裏麵,已經有了父親心心念念想要她懷上的龍種,父親可是要借這個龍種讓嫡姐鹹魚翻身呢!


    薑芬是絕對不會讓薑蓁如意的。


    隻有踩下薑蓁,她才會是父親最疼愛最重視的女兒!


    此時玉堂殿內燈火通明,絲竹悠揚,舞袖蹁躚,一道紅影旋轉如風。


    禦榻上擺著精致的席麵,永泰帝坐在禦榻上含笑看著,待歌舞停歇,便鼓起掌來。


    身著紅紗舞衣的令嬪笑盈盈走了過來,雪白的額頭猶有晶瑩的汗滴:“陛下,臣妾的舞怎麽樣?”


    令嬪李仙姿是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子,圓臉杏眼,櫻桃小口,肌膚雪白,身材豐滿,一雙腳雪白嬌小,可做掌中舞,最妙的是,她是永泰帝遇到的房中技術最高妙的女人,能給永泰帝最銷魂的享受,從這一方麵來說,連碧波台的薑美人都比不上她。


    永泰帝湊過去聞了聞,隻覺得她身上暖香溫軟,即使出汗也是好聞的。


    見永泰帝湊了過來,李仙姿雪白的腿從紅紗中探出,伸到永泰帝懷裏。


    永泰帝凝視著李仙姿,手卻把玩著李仙姿的玉足。


    見狀李秀真揮了揮手,大殿裏侍候的人無聲無息退了出去。


    夜間永泰帝正攬著李仙姿酣睡,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他睜開眼睛,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怎麽了?”


    李秀真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啟稟陛下,馬天成來了,說有急事稟報陛下!”


    馬天成如今撥到了碧波台侍候,馬天成這時候過來,一定是薑芬出了事。


    想到薑芬那張與薑舒顏極為相似的臉,永泰帝心裏一軟,當即道:“讓他在正殿候著。”


    見永泰帝披衣離開,令嬪聲音慵懶:“陛下,臣妾陪您吧......”


    “不用了!”永泰帝匆匆離開。


    令嬪坐了起來,眼睜睜看著永泰帝離開。


    作為總管太監,李秀真很少被永泰帝冷落過,除了永泰帝去獵場那邊的碧波台。


    他站在玉堂殿外,保持著拱手行禮的姿勢,眼睜睜看著永泰帝隻帶著馬天成匆匆而去。


    李秀真眉頭皺了皺,想起了林佳的吩咐,當即穩住了自己,不慌不忙地迴了玉堂殿,特意立在廊下道:“陛下去看碧波台那位娘娘了,咱們令嬪娘娘......唉!”


    此時正是淩晨時分,萬籟俱寂,李秀真這句話自然被在一邊侍立的宮女聽到了。


    其中一位宮女正是令嬪的心腹寶鏡。


    寶鏡當即跑進了玉堂殿寢殿。


    見令嬪呆坐在禦床上,她忙跑過去低聲道:“娘娘,李公公說陛下去看碧波台那位娘娘了!”


    令嬪坐了起來,冷笑了一聲:“我倒要見識見識這狐媚子!”


    她伶俐地跳下了床:“快來給我梳妝!我要去見識見識那不得見人的小妖精!”


    李秀真還在外麵呆著,聽到令嬪在裏麵的那句“不得見人的小妖精”,不禁冷冷笑了——這“不得見人的小妖精”可是當朝權臣薑舒林薑大人的親生女兒!


    偷偷把十五歲的親生女兒獻給陛下褻玩,若是事情敗落,那薑大人在士林中可是聲名掃地!


    他立在紅漆柱子旁向東南方向看去。


    怕是快到寅時了,天剛破曉,天空如深藍泛青的絲綢,點綴著稀稀落落幾顆星,天際已經泛著魚肚白——天快亮了!


    這時候李秀真聽到身後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他轉身一看,發現令嬪帶著幾個宮女急急走了出來。


    李秀真忙拱手行禮。


    令嬪正在氣頭上,看都不看李秀真,急匆匆帶著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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