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一直以為崔家會給崔雨容安排一個名門的歸宿,可沒想到孫從舟上門求娶的時候,崔時照和盧氏都沒有說半個不字。


    順娘見嘉柔似在想事情,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姐有崔表兄的消息嗎?」


    嘉柔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崔時照,想來畢竟是年少時傾心喜歡過的人,總會念念不忘吧。她斟酌著說:「前陣子孫從舟帶著表姐迴長安省親,聽說表兄的左邊耳朵聽力恢複了一成,右邊耳朵聽力大概恢複了三成。他現在能看懂唇語,日常生活倒是沒什麽問題。」


    順娘的臉上掠過一絲落寞的神色:「當年我追他到黃州,他大概知道我的心意,直接把我送了迴來,我的心就死了。他那個人,有時候也不知道是溫柔,還是冷酷。」


    真正冷酷的人,大概也不介意身邊多一個侍妾。何況順娘說過,什麽名分都可以不要,但崔時照還是沒有接受。他最大的溫柔,就是不會四處留情,而且明知道是給不了的東西,早早就斷了對方的念想。


    「他娶妻了嗎?」順娘又問道。其實她家裏是做生意的,南來北往,很容易就打聽到當今炙手可熱的吏部侍郎是什麽情況。但順娘從不在家裏提起這個人,好像自己沒有過往一樣。這也是她的聰明之處,再寬容的男人也不會對妻子心中的初戀毫無芥蒂。


    「倒是有些門當戶對的姑娘不介意他的耳疾,但他那個人一向清冷,眼光又高,不肯將就。」


    順娘望著嘉柔不曾被時光侵染的眉眼,有句話藏在心底,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怕表兄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再難找到自己心儀的女子了。


    「他是情場失意,官場得意,也算是求仁得仁了。那位,沒再找你們嗎?」順娘指了指天,問道。


    嘉柔知道順娘口中的那位,指的是當今天子元和帝。當初他們離開長安的時候,為了永絕後患,讓張憲把整個組織解散。隻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到底還是留下一些零星的情報網在手上。據張憲傳信所說,元和帝登基之初,各地的藩鎮發生零星的叛亂,吐蕃也趁勢西進。那時他動過找李曄的念頭,所以他們為了避開他,一直在搬家。


    如今天下安定,叛亂比之從前大大減少。元和帝大權在握,又選拔了很多能臣在身邊,漸漸地,派來找李曄的人就少了。所以他們這次才敢在南詔多做停留。


    這世上,再深的感情都會變得淺薄,更別說是兩個注定無法共立的人。嘉柔相信元和帝不是想加害李曄,僅僅是求賢若渴,但伴君如伴虎,帝王心可是這天底下最難琢磨的東西了


    「如今這天下,已經不需要他了。」嘉柔笑著迴應道。


    外界對李曄的身份總會有幾分猜測,不知他為何脫離了李家,歸隱山林。李絳雖然不再拜相,但好歹還是一方的節度使,李暄也尚在朝為官。這樣算下來,李家隻是不再被新皇重用,並不是犯了什麽大罪,所以對李曄突然銷聲匿跡,也是眾說紛紜。


    「母親!姨母!雞湯來了!」無憂和李曄一人端著一碗雞湯,朝兩人走過來。大概是雞湯太燙了,無憂將碗放在順娘麵前的案上,就趕緊抓著自己的耳朵,跳了兩下。


    順娘連忙心疼地拿著他的小手吹了吹:「你這個傻孩子,有下人做這事,哪裏用的著你?燙著沒有?」


    無憂笑嘻嘻地說:「我已經五歲了,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平常我們家都沒有下人的!姨母不用擔心,有時父親做飯,我也會幫忙的!這點小事不算什麽。」


    順娘會心一笑,將他摟進懷裏,又親又抱:「真是個招人疼的小家夥。我家阿滿以後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安心了。」


    「阿滿弟弟很可愛的!」無憂趕緊說道,「等他長大一些,我可以教他讀書。」


    李曄坐在嘉柔身邊,看著順娘和無憂親熱地說話,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日,心中有些感慨。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當真是妙不可言。


    順娘又坐了會兒,就去看崔氏了。嘉柔有些困倦,李曄扶著她迴房休息,無憂乖巧地跟在兩個人的後麵。父親一向是以母親優先的,簡直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從無憂懂事開始,家裏都是父親在忙碌。一日三餐,還有洗衣收拾屋子,包括帶無憂。而母親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偶爾負責誇一下父親燒菜的手藝好就行了。


    可無憂去別的小朋友家裏做客,看到的都是跟家裏截然不同的情況。他們的母親忙翻了天,父親卻很悠閑的樣子。要說有例外的,大概就是阿舅一家子了。


    大概外祖父家的人都比較特別?


    「無憂,你在想什麽?」嘉柔迴頭,看著一臉凝重的小人兒,笑著問道。


    無憂迴過神來,看到父親和母親同時向他伸出的手,高興地走過去,一手牽起一個,喜滋滋地走在中間:「我在想阿舅。說好的帶我去打獵,到現在都沒看見人。」


    「你會騎馬嗎?」嘉柔好奇地問道。


    「阿舅說會教我的。還說他跟您都是從小學的,吃了不少苦頭。」無憂認真地說道。


    李曄讚同地點了點頭:「說到騎射,的確是你母親的看家本事。」


    無憂便盯著嘉柔的肚子:「可惜有個小弟弟了,不然還能跟母親學一學。等弟弟出來,母親再教我吧?」


    「你怎麽知道是個小弟弟?」嘉柔摸著肚子問道,「你不喜歡妹妹?」


    李曄也望著小無憂。


    無憂想說妹妹不好,阿舅家的妹妹就每天哭鬧,吵得他頭疼死了。可是他覺得也許自己家的妹妹就會很乖呢?雖然以後的事實證明,他的親妹妹比那個表妹更讓人頭疼,但這個時候的無憂還很天真地以為,母親肚子裏這個是不一樣的。


    「都好。反正我以後就有伴了。」無憂咧著紅紅的嘴唇笑道。


    他笑起來的時候十分秀氣,大體的模樣長得像嘉柔。李曄有時候看著他,就覺得是個小嘉柔。仿佛還是當年爬到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那個小不點,所以在無憂剛出生的時候,就百般溺愛他。


    可惜嘉柔是個嚴格的母親,很早就讓無憂單獨睡覺,凡事也要他自己動手。李曄的家庭地位比較低,實在沒辦法,也隻能聽她的。


    到了晚上,雲南王府的人聚得整整齊齊。順娘的夫君周賀來接順娘,也被留下來一道用晚膳。他跟李曄比鄰而坐,兩個人客套地寒暄了一陣。周賀的年紀比李曄要大,十分儒雅溫和,身上一點商人的俗氣都沒有。他不知道李曄原先的身份,隻聽順娘說是個讀書人。


    在南詔這個地方,對讀書人多少都是有點崇敬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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