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六子他們家叫九洞窟哎,聽上去很帶感哦,會不會跟電視劇裏演的黃風洞或者黑龍潭一樣在一處幽深的山穀中?洞裏會不會燃有胳膊粗的火把?嗯,這個可能很難,六子他們一家都是老鼠,平時八成是在洞裏『摸』黑生活。我要不要帶個手電好好看看呢,這樣會不會不太禮貌?哎呀,急死我了,這小六子究竟幹啥去了,磨磨蹭蹭的。”


    我一直等到天『色』全黑,那天殺的小六子也沒來。


    我這姑姑家裏條件不太好,唯一一台電視安在後院兒,此時我一個人住前院兒,雖有心去後院兒看電視,又怕小六子來了找不到我。


    再加上白天四下串門送禮,我早已累的神困體乏,於是就倚在床頭閉眼打起瞌睡。


    “喂,醒醒,搭檔,該動身了。”


    “唿,別管我,唿,讓我睡會兒,明天再說,唿……”


    “好吧,是你『逼』我的。”


    “哎喲,哎喲,死耗子,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許撓我腳心!”


    “行了,別喊了,小心把別人吵醒,時候不早,咱們趕緊動身。”


    經小六子這麽一鬧,我一咕嚕翻身坐起,『揉』拍幾下臉,終於完全清醒了。


    我跟在小六子身後走出院子,隻見月上中天,四下裏靜悄悄的,我沒戴手表,不知具體時間,但能覺出夜已很深。


    “喂,你家在哪兒啊,多久能到?”


    “前頭不遠,趕緊跟上。”


    雖然月『色』正好,但依舊看不清道路,隻朦朦朧朧地分辨出前邊小六子的身形,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似乎我倆一直在老家村子裏轉圈。


    兩旁的樹木和房屋在路麵兒上投下林林錯錯的影子。我漸漸生出一種荒誕的錯覺,似乎再走兩步,小六子就會人立起來,衝我連連招手,指著地上一個洞,叫我快挖……天呐!我一定還沒睡醒!


    “到了,就是前麵。”


    聽到小六子的聲音,我猛一激靈,抬頭發現自己正身處荒郊野地,四下空空曠曠,剛才一直圍繞著我們的樹木和房屋,仿佛一瞬間消失了。


    前方不遠處,閃出一座燈火院落,一陣涼涼的夜風吹來,我『裸』『露』的皮膚上綻開不少雞皮疙瘩。


    “這才對嘛,哇塞,神仙洞府耶,我整個人都燃起來了喲。”


    剛走幾步,我突然覺察出異樣:“等等,不是帶我去山洞麽?這明明是個四合院兒麽。”


    “我啥時候說灰家住山洞了?我們雖然是老鼠,但久在人間行走,都很有生活品味的好吧!”


    “那也不對啊,你們家不是叫九洞窟麽,又是洞兒又是窟兒的,怎成了院落?”


    “哈哈,笑死我了,九洞窟指的是八爺那年曆練迴來之後,本領神通大增。這片地麵兒上大小灰家聚在一起聽他號令,慢慢形成如今這個大家族,當時參與建設的共有九支灰仙家族,所以叫九洞窟,你真當我們挖了九個洞兒啊?行了,前麵就到了,等見到八爺,他自然會講明,我終於發現了啊,你這三觀扭曲得可以,須請八爺好好地正一正。”


    “我咋覺得是自從見了你,三觀就全崩塌了呢……”


    我和小六子鬥了幾句嘴,抬頭發現已來到傳說中的灰家洞府簷下,隻見一扇對開的朱漆大門,門楣上鐫著“九洞窟”三個篆字,左右一對楹聯,上聯書“上供燒香難銷已過”,下聯刻“積德行善仙門方開”。


    進門走雨巷轉過照壁,滿庭燈火正旺,隻見一位黑發老者,身穿淺灰『色』長袍,上罩藏青馬褂兒,身下一把高背扶椅,端坐正堂當中,老人家麵『色』紅潤,漆黑雙目閃閃有神,撚一捋訾須微微而笑,端得是神采非常。


    看見我和小六子,那老者一彈袍袖,長身而起。


    我連忙趨步上前拱手施禮:“後生晚輩見過八爺,老爺子身體可還硬朗?”


    “好,好,賢侄不愧大家之後,禮數這般周詳。兀那孽障,還在後麵喬甚模樣,不快與你世兄見禮?”


    “我身後不是小六子麽,又有何孽障?”


    我一迴頭,哪裏還有小六子的身影兒,卻是一位白袍少年立於身後,但見其五官端正,麵容白淨,相貌也算清秀,就是下巴上那三捋胡須頗為違和,看上去賊兮兮的。


    那少年見我轉過身來,一拱手:“見過世兄。”接著雙手不自覺地來迴搓,這動作我太熟悉不過:“我去,你,小六子?”


    這是我頭迴兒見小六子變成人的模樣,其實這應算第二次,第一次是我小時候觸著兇瘺發燒之後,不過那迴兒我睡得『迷』『迷』糊糊,沒看清他的臉。


    當時我一直在克製抽他一磚頭的衝動,尤其是當八爺請我倆坐下時,這貨竟然一下竄上高背扶椅,提雙腳蹲在上麵,然後又開始來迴搓手。


    也許感覺到八爺惡狠狠地瞪他,這貨賤笑著啪啪手作罷,我還以為他就此收斂,誰知小六子又從袍子底下抽出一截兒鼠尾,捋了起來。


    “嗯哼!”八爺實在看不下去,端起茶盞向我示意:“那孽障粗鄙無禮,倒讓賢侄見笑。賢侄遠來辛苦,老夫本應前去為賢侄接風洗塵,此番卻勞頓賢侄夤夜到至此,餘不勝失禮惶恐,實是有苦衷方才為之,懇請見諒。”


    “豈敢,老爺子您折煞我了。”


    笑話,我好不容易才見著真仙兒,有無數問題急於請教,現在就是拿棍子打,我也不走啊,什麽見諒不見諒的。


    來迴客套幾句,八爺指了指方桌上一盤果子:“吾輩鄉裏窮辟,沒甚稀奇出產,隻備得此等青果待客,著實失禮慢待。賢侄如不嫌棄,可享用一二,對身子倒有些益處。”


    我連忙謝過八爺,還未動作,旁邊一雙手已伸過來蓋在盤子上,等再抬起來時,果子一下少了小半盤兒。


    “混賬!”


    “噢。”小六子連忙把左手的果子往我懷裏一遞,卻將右手的果子一把塞到口中,咯吱咯吱嚼了起來,“嗯,好吃,可吃到家裏的鼠兒果了。”


    我拿起手中果子仔細端詳,見其形狀橢圓,『色』澤青幽,外皮光滑,咬上一口,隻覺薄皮細核,肉質清脆,味道甘甜如蜜,細嚼之後唇齒留香。


    一枚入腹,神清氣爽,舌後生津,一掃趕路之疲倦。小六子這廝隻顧牛嚼牡丹,實乃暴斂天物。


    待我用過數枚果子,八爺又說了幾句閑話兒,接著就慈祥地一笑:“看來賢侄已習得吾家的坤行無疆。吾先前推算過賢侄的命格,修習此功法確有好處,隻是時日尚淺,功力不顯。賢侄隻管勤加練習,久後必有絕大好處。”


    我趕緊謝過八爺的傳功之德,正好借此將以往修行中的諸多困『惑』,向八爺一一請教,八爺好為人師,無不細細作答。


    “敢問老爺子……”


    “賢侄不必如此客氣,如小六兒一般稱唿喊老夫一聲八爺就是。”


    “諾!八爺請恕小侄無禮。小侄有一事不明,這仙家法術或捏泥成石,或吐水噴火,外放用以傷敵,這道理易懂。可護身之術原理何在?青藤為甲,尚可擋避箭矢,而水『性』柔弱,如何抵得金鐵一擊?我這護身離火更是無形無質之物,又如何降妖伏怪?”


    “嗬嗬,賢侄有如此之問,所思深矣,學而能思,進境大成指日可待,不知賢侄可曾想過,灰家禦土而擊,出手之時,其土耶?其法耶?”


    “這個……”


    其實八爺在考校我對法術本質的理解,他的問題更是一針見血。仙家施放法術需要借去天地間的法力,待施完法術,借到的法力即被耗掉,之後需要仙家吐納氣息,煉化法力還給天地大道,借土還土,借一還一。


    這些前文已經介紹過了,關鍵是用於施法的那些法力最後變成什麽了?


    五仙家普遍認為,所耗法力全部化為法術中的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物,比如灰家放了一招土丸石炮,法力就變成了手裏的土丸。


    但八爺卻不讚同此觀點,還是以禦土術中的土丸石炮為例,八爺曾對比了兩種做法:一種是注入法力先得到土丸或石子,再將其打出;另一種是從地上直接撿一塊石子,將其打出。


    按照之前的理論,對於第二種做法,由於省去了形成土丸的過程,法力消耗應該明顯減少甚至根本無消耗才對,可經八爺反複驗證,這兩種做法實際耗費的法力相差不大。


    八爺曾就此向其餘五仙家求教,然而卻被認為是修煉走火入魔,反成了大家的笑柄,甚至八爺的至交也勸其莫做非分之想,仙家幾千年都是這樣運用的,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不會錯,可勁兒鑽研本質實在沒啥意義。


    這也是八爺後來鬱鬱離家的原因之一,世上實在知音難覓!


    天幸他在破廟遇著鼠道人,那人恰巧也好追根究底。


    他們仔細討論過這個問題,鼠道人給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仙家施放法術之後,法力並非直接消失!實際消耗的,隻是法力的五行屬『性』。


    比如灰家施放了土丸石炮,土係法力變成一種無屬『性』法力,之後灰家煉化生氣,不過是把這種無屬『性』法力重新換為土係法力。


    至於鼠道人的設想,八爺也難說對是不對,隻建議我和小六子在日後修煉中,多思考多領悟,若能一窺究竟,修為必有精進。


    但有一點八爺可以肯定,法力絕非全部化為五行之物。


    按照八爺的理解,灰家老祖傳下來的運功訣要,實際上大概隻把兩分法力化為土丸或石子,而五分法力用作強化彈丸兒的硬度,以便提高殺傷能力,剩餘三分法力則轉為打出的力道。


    八爺說灰家世世代代運用這法術,都老老實實遵循祖宗的訣要,無論是先做土丸再打,還是直接撿石子打出,其餘那八分法力都要耗掉,這與八爺當年與鼠道人設想的結果相符。


    所以八爺領悟出這訣要其實可以稍加變通,比如石子本身已經夠硬,施法的時候完全沒必要耗那五分法力,而前輩仙家,總是無腦地把打出去的所有東西都過分地整得硬邦邦,這實際上是浪費了法力。


    “昔日老夫舊友助吾良多,曾言木脆而石堅,可以木擊石,若木勝,則此理可成。”


    八爺說著,抬手向我示意,他左手捏了一塊石子,右手從桌上撿起一枚果核兒,之後運起禦土之術。


    “叭!”我隻覺得眼前星光一閃,有東西落在桌上,又滴溜溜轉了半個桌子才停下,隻見那果核兒竟然完整地深深鑲入石子之中。


    “噗!”卻是小六子看得呆了,將嘴裏的果子噴了一地。


    “孽障!”


    “原來是這樣!”


    來老家之前,小六子曾向我解釋施放法術分為兩個階段,其中第一階段在腦海裏構建要釋放的法陣模型。


    以此看來,八爺口中言稱的運功訣要,想必就是這法陣模型了,看來幹啥事兒之前,規劃出好的藍圖很重要啊,否則後續會白費很多氣力。


    “之後老夫果以此悟道,融匯土木金火五行之能,方有今日淺薄之修為。”


    八爺告訴我和小六子,他能身兼四家之長,並不是同時精熟四係之術,他施法用的仍是灰家擅長的土係法力,還給天地大道的,也是土係法力,其訣竅兒不過是借助某些物件兒,來模擬旁係法術的施放過程。


    “就好比……”八爺用手一指廳中一株燃燒正旺的蠟燭,那燭火忽然猛地爆開海碗大的火花兒,向遠處唿嘯著席卷過去。


    “其似火而非火,實土丸而已。”八爺笑著仔細解釋,剛才他對著蠟燭上的火焰施放了一招土丸石炮,用土係法力把火焰模擬成石子打出去,最終搞出一個加強版的飛火流星,不但有火焰的燒灼效果,如果對手仗著自身不怕火,非要硬抗的話,還能把他的腦袋砸個大包。


    “太賤了,可是我好喜歡!”小六子興奮地竄上桌子,從他那激動的眼神裏,我分明讀出了一種叫做狡黠的東西。


    “混賬東西,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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