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們所在的高中,有一片桃樹林,春天桃華灼灼,夏天果實滿枝,還能一飽口腹之慾。高二升高三的那個暑假,學校組織他們補課,兩人在課間時分跑到樹林裏去偷桃子時,突發奇想,打算刻一塊寫著她們名字的牌子,掛在這棵樹上。


    木牌是從家裝市場弄到的,到要寫名字的時候,又發現直接寫上去很容易暴露,萬一兩人還沒有畢業,牌子就先被老師和同學看到,那就糟糕了。


    於是最後隻寫了兩個人名字的首字母,g&r。


    事實證明,這份謹慎是很有意義的。因為幾天後,這塊木板就被同來偷桃子的其他同學發現了。


    當時顧簡和任星就在一邊,嚇得心髒都差點蹦出來。好在大家盲猜了一陣子,一時也很難猜到字母代表的意思,顧簡就趁機在旁邊引導,說,「說不定是哪個大學的縮寫?掛在樹上祈願用的,圖個吉利。」


    這是在學校裏,所以這個說法說服了所有人。並且他們受到啟發,決定也把自己心儀的學校寫下來,掛在這棵桃樹上。


    萬一有用呢?


    於是一時間,高三年級掀起了一股祈願的風潮,桃樹上的木牌幾天之內增加到了幾十塊,而且考慮到很多人並不好意思大張旗鼓把自己的目標說出來,所以大家有誌一同地使用了字幕縮寫。


    顧簡和任星那一塊藏在其中,半點都不顯眼。倒也算陰差陽錯,解決了可能暴露的問題。


    顧簡大學時,有一次迴去給高中班主任拜年,偶然聽他提起,才知道這個掛木牌祈願的方式,居然被一屆一屆地流傳了下來,那片桃林裏早就已經掛滿了木牌。


    沒有人知道,它最初是因為什麽而出現。


    隻是後來,她們分開了,於是這段記憶,也就成了無數不願意提起的迴憶之一,被掩埋在腦海深處,時間長了,自然很難再想起。


    此刻聽到顧簡提起,任星才倏然記起。


    那塊木牌是否還在?這個問題不需要去深究,隻要她們心底還想著這段迴憶,木牌就不會消失。如此,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掛另一塊了。


    任星恍然,難怪顧簡從頭到尾,沒有考慮過由她們第一個掛上木牌的可能,甚至還主動邀請林颯和江婷婷過來,原來心裏早就已經權衡過了。


    種完了樹,準備的直播項目都差不多完成了,但是時間卻還早。


    顧簡問過林颯和江婷婷,得知她們的飛機在晚上,時間還算充裕,便決定招待她們好好吃一頓。既然是在西北,當然要吃羊肉,因為上迴已經吃過烤羊,所以這次顧簡準備做羊肉火鍋。


    任星聽她說起羊肉,不由想起剛剛重逢的時候,顧簡曾經跟她說過西北的羊肉很便宜的話。


    現在想來,不免覺得又好笑,又心酸。那個時候,顧簡或許也想邀請她以後到西北來,品嚐一下這裏的特色羊肉吧?隻是以她們當時的關係,這個邀請卻說不出口。


    而短短幾個月過去,現在,她已經能以半個主人的身份,站在顧簡身邊招待賓客了。


    既然要吃火鍋,當然不會隻有她們幾個人,這段時間,為了直播的事,有不少各方麵的人員聚集在這裏,現在事情告一段落,大家也要陸續離開,正好趁這個機會,也算給所有人踐行。


    火鍋被安排在了研究所的食堂裏,湯底是熬了半天的大骨湯,切成薄片捲起的羊肉,放在翻滾的湯裏燙上幾秒鍾撈出,裹上蘸料入口。上等羊肉處理好之後,膻味幾近於無,隻留下鮮嫩爽滑的口感,令人齒頰留香。


    工作人員坐了兩桌,顧簡等人單獨一桌。她一邊勸菜,一邊說起自己大學時的經歷。


    那時候,她們宿舍六個人,每周都會出去吃一次自助羊肉火鍋。25塊錢一位,湯底和蘸料另算,平攤下來也不過一人三十塊。因為店裏不限製時間,所以她們每次去,都能從下午吃到晚上,吃到肚皮溜圓,扶著牆出門。


    顧簡當時的經濟狀況不好,平時在食堂裏都隻敢要兩塊錢的素菜,補充身體營養,幾乎全靠這一周一頓的自助。


    所以直到現在,印象還很深刻。


    「這種吃法,老闆沒趕你們走嗎?」江婷婷不由好奇。


    「自助餐嘛。」顧簡說,「而且老闆知道我們是旁邊學校的,非常和善,偶爾還會送一些菜單上沒有的菜。」


    迴想起來,命運雖然不曾眷顧過她,但是這一路走來,顧簡遇到的卻幾乎都是好心人。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她這一路走得頗為辛苦,卻還算順遂,沒有遇到過什麽難以應對的意外。


    而現在,她更是追迴了夢寐以求的那個人,餘生心願已足。


    顧簡平時不沾酒,但這天晚上,既是慶功又是踐行,林颯和江婷婷更是剛剛登記結婚,實在是個很值得慶祝的日子,所以郝主任貢獻出了一壇自己私藏的梅子酒。


    這酒風味頗佳,席上的氣氛又太好,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顧簡就多喝了幾杯。


    但她一直表現得很活躍,所以就連任星也沒有意識到她其實已經醉了。雖然覺得她臉紅得異樣,但也隻以為是吃火鍋熱的。結果等到散席,沒等送走林颯和江婷婷,顧簡往桌上一趴,就人事不知了。


    林颯和江婷婷其實也喝了不少,但這兩人都是「酒精考驗」,最多隻算是微醺,倒是不影響接下來去趕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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