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原本想著是和福晉、幾個孩子一道去坐畫舫遊湖,所以爾芙打扮的甚是隨意,一襲淺淺的紫色繡象牙白芙蓉花袍擺的大襟旗裝,梳著小巧的兩把頭,腳下更是穿著的是一雙軟底的繡花鞋,顯得很是家常範。


    但是隨著茉雅琦和李氏的到來,爾芙這身衣裳就有些不大妥當了,顯得太過於居家範了,再對上李氏那身與她八成相似的旗裝上的低調奢華的銀絲繡花蕊的芙蓉花,她表示深深的受到了傷害。


    不止如此,連一貫打扮雍容的福晉烏拉那拉氏,也選擇了正式的發髻,戴著碎珠攢竹紋的花鈿,穿著一襲桃紅色金線繡鸞鳥紋的對襟旗裝,硬生生的把爾芙襯托的就如小丫鬟似的。


    “就你躲懶,看看這次被人下麵子了吧!”四爺壞心腸的瞄了眼爾芙那現了粉紅的耳垂,低聲調侃道。


    “切……”爾芙雖然心裏也在懊悔,但是本著輸人不輸陣的原則,還是挺起了豐滿的小胸脯,滿是蔑視的睥睨了一眼打扮的花團錦簇的其他兩位女眷,最終發出了一個氣音,踩著繡花鞋,跟著足足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福晉,扶上宮女的手腕就上了船。


    李氏和茉雅琦的船最後到的,看著四爺雙手環肩的唇角微揚的模樣,雙雙對視** 一眼,分開兩路的一人(李氏)上了畫舫,一人(茉雅琦)站在小船上和四爺撒嬌。


    作為四爺膝下第一個健康長大的孩子,四爺對茉雅琦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了其他幾個庶出的格格、阿哥,甚至於碰上唯一的嫡出阿哥弘暉,也是不逞多讓。但是活生生讓大李氏走了著錯棋,讓茉雅琦在心裏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眼看著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丫頭,變得這般做派,四爺不禁氣惱起了遠在盛京靜養的李氏,要不是李氏小門小戶的沒個見識,何至於自家該張揚耀眼的格格如在夾縫裏求生的小可憐似的這般討好著親爹。


    唉……


    想到這裏,四爺在心裏歎了口氣。暗道要尋個合適的機會和額娘德妃商量商量茉雅琦的婚事了,雖然大清格格與草原上的蒙古親貴和親是自打康熙朝初期就定下的政治調調,但是就這麽個沒有底氣的格格。嫁到草原上怕是沒兩年就被人磋磨死了,連嫁到京城外頭去,他都覺得不安心。


    能逃過和蒙古親貴和親這條路,與京中的八旗子弟成婚。也不得不說茉雅琦算得上是錯有錯著了。隻是很快四爺就打心眼裏放棄了這個主意。畢竟一個礙眼、壞心腸的女兒,還是留著去禍害其他人吧,免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給自己添堵的好。


    “阿瑪,您瞧著清減了不少,可是這些日子沒有歇息好!”茉雅琦看著四爺走神,心裏頭一陣陣反堵,又有些懼怕四爺的權威,扯出了這麽一句不冷不熱的話來調節氣氛。卻不想才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作為晚輩。這般關心自家爹爹,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好在四爺並不這麽想,笑著抬手摸了摸他後腦勺上滑不留手的發絲,幽幽道:“你皇爺爺去了塞外,這朝裏的大事小情一下子都壓在了阿瑪和你二伯身上,饒是你二伯監國幾次,已是有些經驗了,但是處置上難免有些心力不濟,再加上那幾個不消停的跟著添亂,可不就有些累著了。”


    “……”嗬嗬噠有木有,茉雅琦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茬了,隻能傻傻的笑了笑,指著已經對著四爺伸出手的宮女,輕聲道,“這泛舟湖上是件愜意、舒心的事情,阿瑪就好好放鬆放鬆吧!”


    說著,便好似急不可耐的催促著掌舵的粗使宮人往畫舫靠去。


    四爺心裏暗道:到底是經過額娘教導的格格聽話、懂事,不似那長在婦人手的弘昀沒個規矩,成日裏隻知道跑出園子去胡鬧,也虧得這附近都是那位賞給幾個皇子的園子,他還知道收斂幾分,不然早就惹出大事情了。


    對於讓他覺得貼心的格格,四爺自然是要迴護幾分,心裏打定主意要趕快給茉雅琦尋個人家定下,也免得成為政治犧牲品。


    宮裏那位孩子多不在乎,他家就這麽幾個,他可是舍不得拿出去給人當炮灰去。


    四爺心裏頭百轉千迴的想著,想著往後與茉雅琦在一起的日子越發少了,這一上了畫舫就站在了邊上,笑著迴眸看了眼船艙裏已經坐定說話的眾女,一直等著茉雅琦上了畫舫,這才帶著茉雅琦一道往船艙裏走去。


    畫舫兩側都鑲嵌著透明度頂好的琉璃窗子,船艙裏布置的也是雅致、清幽,淡淡的象牙白輕紗垂在窗子內側,整齊的挽在窗子兩側的金鉤上,數張小巧精致的桌椅分兩側擺在窗下,正中央的空地上擺著一尊足有老板台大小冰山,冰山四下灑著鮮嫩的花瓣,淡淡花香隨著那清涼的風飄散在船艙內。


    “時間還早,外麵暑氣也旺,咱們就先坐在船艙裏賞賞這夕陽下的湖景,稍候待月朗星稀的時候再上到觀景台上,吹著夜風,吃著膳房廚子準備的熱菜熱湯如何?”福晉看著李氏東張西望的模樣,笑著抬手招唿了宮人送上了幹果、蜜餞、點心等高足盤,柔聲說道。


    “福晉安排的甚是妥當!”李氏忙頷首一禮,輕聲答道。


    四爺坐在最上首背靠屏風的寬塌上,手裏頭把玩著剛剛送上的琉璃酒盅,看著那暗紅色的酒水在透明的高足杯中流動,泛著一道道淺淺的波瀾,暗道:想必書中所說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也不過如此罷了,隻覺得自家妮子的腦袋瓜就是好使,不然要是真用那些瓷質的酒盅。定然看不到這葡萄美酒的美態。


    “您慢著些喝,仔細這葡萄酒的後勁大!”爾芙看著李氏和烏拉那拉氏唇槍舌戰無趣得緊,抬眸看向旁觀的四爺。便看見四爺正好像喝水般的往肚子裏灌酒的模樣,忙低聲提醒道。


    “這東西喝起來就像是你弄的那些果汁似的,哪有什麽酒勁,倒是你該少喝些!”四爺笑著擺了擺手,不以為然的說道。


    爾芙抿著酒,心裏嗤鼻一笑,暗道:等你出醜就知道啦。


    她今個兒奉獻出來的可不是那些她用來過癮的隻發酵些日子的自釀葡萄酒。而是她入府第二年弄出來的陳酒,一直就存在她陪嫁莊子的地窖裏,前些日子才倒騰過來。上次她隻是喝了一小盞就暈乎乎的睡了大半天好伐,那叫一個後勁十足。


    雖說四爺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麽酒勁,但是看著小妮子眼底看好戲的眼神,還是覺得該小心謹慎些。這飲酒的速度就慢了下來。時不時捏著一顆巴達木丟進嘴裏,眯著眼睛打量著打嘴仗的李氏和烏拉那拉氏二人組。


    看著李氏和烏拉那拉氏旗鼓相當的占據,四爺眼底閃過了一抹幽光。


    “之前不止一次的聽人說起側福晉一手琴藝得名家傳授,餘音繞梁三日而不息,堪稱一絕。


    如此良辰美景,要是側福晉能彈奏一曲,那該是何等美事?”烏拉那拉氏收獲到四爺那暗示的小眼神,對著李氏舉了舉杯。笑著說道。


    李氏害羞帶臊的抬眸看了看上首的四爺,收獲到四爺滿滿都是鼓勵的眼神。又似是怕怕的瞄了眼吃栗子吃得歡快的爾芙,這才怯生生的站起了身子,柔聲道:“妾身資質有限,當不得福晉如此誇讚,若是福晉不嫌棄,妾身便借著此情此景演奏一曲吧!”


    說著話,心明眼亮的宮人就已經在當中空地上擺好了琴桌、古琴、熏香爐等家夥式,又捧著注滿了溫水的銅盆,伺候著李氏洗漱一番,這才規矩的退出了船艙。


    康熙年間的滿族姑娘雖然在家養得嬌貴,也請了師傅教導技藝,但是到底是底蘊有限,所以不如漢人姑娘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般文雅,而矬子裏拔大個,李氏這種漢軍旗出身,又得家族多年悉心教導的姑娘,便顯得鶴立雞群了。


    看著李氏似扶風擺柳般的走到琴案後的軟墊坐定,點燃了一縷凝神靜氣的沉香,雙眸微闔的調整著唿吸,爾芙心裏泛酸兼嫉妒的暗罵一句裝腔作勢,便繼續吃她眼前那碟子琥珀核桃去了。


    琴聲幽幽響起,饒是爾芙很想不屑的吐槽兩句,還是承認了李氏是個琴藝大家的事實,看著李氏十指似飛花般的撥動著琴弦,聽著那引人入勝的琴聲,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嘴裏還嚼著的琥珀核桃,便那般傻愣愣的張大了嘴巴。


    坐在爾芙對麵的烏拉那拉氏雖然有心提醒爾芙注意下形象,但是又不好打斷李氏漸入佳境的琴音,最終在心裏歎了口氣,不忍直視的側過了頭,錯過了四爺那仿佛發現了新大陸的眼神。


    爾芙在四爺麵前,雖然向來舉止隨意,脾氣也是說來就來,但是到底還是個女子,平日裏很是注意個人形象,即便不是濃妝豔抹的美豔形象,也是如小家碧玉的清新範,如此這般不修飾的窘態,四爺倒是第一次見。


    四爺就這麽被爾芙的囧樣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硬生生的忽略掉了耳邊那如泣如訴的琴聲,更是徹底忘記了正在表演中的李氏。


    一曲畢。


    李氏雙手搭在琴弦上,垂首等了片刻,遲遲沒有等到四爺的點評,心裏雖然是滿腹委屈,卻還是努力展露出了她最美的一麵,嘴角含笑,眼含秋波的緩緩抬眸望去。


    隻一眼,她麵上那層淺笑伊人的偽裝就龜裂成了一片片的碎片,要不是還有些理智殘存,她都恨不得直接將琴摔四爺臉上去了。


    原本與她對麵而坐的那個俊逸的男子,這會兒已經湊到了爾芙跟前說笑,還時不時的與爾芙輕輕碰杯的表示著親昵,那模樣就好似她是那些低賤的樂姬一般的成為了背景板有木有!


    “李側福晉的琴彈得甚好,爺可得好好賞賜才是!”福晉也覺得對麵這倆貨太不像樣了,即便是他不喜歡李氏,也不該如此不給李氏顏麵才對,忍不住的打斷了對麵那一片溫馨的兩人,輕聲提醒道。


    “阿?”四爺用一種呆滯的眼神看去,正好瞧見李氏擰著袖口裝委屈的模樣,一陣犯惡心,但是想到她剛剛表演了琴藝,倒是也不好再說什麽,抬了抬手,招唿過了在外麵裝背景板的蘇培盛,沉聲道,“李氏的琴藝很是難得,之前庫裏收藏的那把鳳尾琴,一直未曾找到合適的主人,這次倒是巧了!”


    說著話,四爺就把庫裏那套格外礙眼的十二把的古琴裏的一把分了出去。


    不知道那東西來曆的人,自然會以為那是好東西。


    反倒是知根知底的蘇培盛一聽就咧了咧嘴,要不是及時掐了一把腰間的嫩肉,他能當場笑出來。


    那套琴正是之前四爺賜封慎貝勒時,八阿哥送來的賀禮。


    雖說東西是好東西,但是架不住四爺對於被賜封為貝勒爺,很是不滿,也很是憋屈,又是那個同樣因為一星半點小事就獲封貝勒爺的老八送來的禮物,他要不是不好意思捅破那層窗戶紙,四爺估計能當場就摔出去。


    別說四爺本身就不大喜好附文濃雅那一套,單單是受封貝勒爺時賀禮的這一點,四爺就覺得那東西礙眼極了,即使東西都在庫房,他壓根都看不到,他還是覺得如眼中釘一般的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這事蘇培盛知道,烏拉那拉氏也知道,要不是那時候茉雅琦還小不記事,怕是也能知道了。


    隻有爾芙和李氏是一丁點都不知道的,所以爾芙隻是疑惑四爺和烏拉那拉氏反應的歪了歪頭,而李氏更是覺得獲得了什麽了不得的賞賜一般的忙跪身行禮的謝賞。


    “行了,不過是把琴罷了!”四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饒是烏拉那拉氏麵似城牆拐角厚,也沒臉聽四爺的話了,忙端著茶杯,擋住了嘴角那抹壓都壓不住的微笑,而茉雅琦不明就裏,看著李氏那般興師動眾的行禮,笑著幫腔道:“阿瑪這話說的就不對,人都說寶劍贈英雄,李側福晉的一手琴藝有目共睹,阿瑪能賞她古琴,可見是真的喜歡她的琴藝了!”


    茉雅琦的話音一落,蘇培盛就真的繃不住了,忙借著安排人手迴府裏庫房取琴的事宜躲了出去,站在船舷邊上笑得和老家村口的二傻子似的,在旁邊徒弟張明德熱辣辣的眼神提醒下,才訕訕收住了笑意,故意板著臉擺了擺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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