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闕關。


    黑臉大漢帶著二三十號人,背著大包小包,抬著雞鴨狗羊,放肆地笑著往關門口而來。


    黑大漢的肩上,還扛著村婦孫大腳。


    “這個郭黑子!還是改不了好色的毛病!又把上次那個女人搶了迴來!”


    關上,守關大將奚利皺起了眉頭。


    他對郭黑子很不滿,屢次想把他趕迴西京,最終都不得不打消念頭。


    無他,郭黑子是龔端的心腹,龔端派這麽個人來自己身邊,說白了還是不信任自己兄弟兩個。


    可惜老天無眼,奚家兄弟本是唐代大將之後,到了他們這一代,竟然被官軍逼反,不得不為王慶這種貨色賣命。


    哥哥奚勝精通兵法軍陣,弟弟奚利精通劍術,在家鄉頗為有名,倘若能得朝廷賞識,為一方主將,像郭黑子這種貨色,就是有七八十個自己也殺幹淨了。


    可惜仍是可惜,倘若隻是倘若。自己兄弟兩個現在就是反賊。


    “糟踐良民的東西!早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奚利低聲咒罵了一句,轉頭向部下道:“開關!把他放進來!問問是哪個村的,迴頭把女人還迴去,順便再給他們送些糧食!”


    “是!二哥!”


    部下親兵揮了揮旗子,示意打開關門。


    “衝過去!拚了!把人奪迴來!”


    正在這時,遠處官道上衝過來一群青壯,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揮舞著鋤頭、木叉、棍棒,足有百八十個,拚命像郭黑子等人圍去。


    “哎喲!快開門!”


    眼瞅著就要被圍,手下拚命向城頭大喊,企圖進入伊闕關。


    “趕快開門!”


    奚利手下的親兵連忙大叫。


    “慢著!”


    城頭上,奚利看著那群青壯,皺起了眉頭。


    “二哥……”親兵疑惑的看著奚利。


    “有問題!”奚利指著那群青壯道,“據我所知,附近沒有任何一個村落有這麽多青壯!而且你們看他們奔跑的姿勢,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二哥是懷疑這些人是官軍假扮?”


    奚利默然不語。


    親兵又說道:“可是官兵怎麽敢來這裏?本地官府的廂兵大半都投降了我們,剩下的也做鳥獸散,附近也沒聽說有哪個好漢,不應該有假呀?”


    奚利仍然皺著眉頭沉默不語,不知心裏在想著什麽。


    關下,郭黑子等人已經被那群青壯圍住,眼見叫不開門,周圍又沒有別的地方可躲,隻得揮著刀亂砍,把那群青壯嚇退了幾步,帶著人乘勢又向反方向逃去。


    奚利的親兵看見,急道:“二哥!不管這些山民有沒有問題,郭黑子他們總得要救!倘若他被山民打死了,龔宣撫使知道了又要在那邊難為大哥了!況且對方隻有百八十人,咱們伊闕關有兩千人,怕他們作甚?”


    奚利見說,歎了口氣,無奈道:“我親自帶一千人去救郭黑子,你帶著其他人守好關隘,不見著我的麵不準開關!”


    “是!二哥!”


    奚利見那群青壯追著郭黑子等人已經跑遠,立刻手提寶劍,上了馬,點齊一千賊兵,出了伊闕關。


    遠處一座小山頭上,趙桓、劉錡、劉慧娘等人靜靜站在那裏已經看了多時。


    旁邊,沙家村來的兩個村民正向前麵大路上仔細觀看。


    “沒錯!太子殿下!當前那人就是伊闕關的主將!”


    趙桓也點了點頭,他已經看到領軍出關的那將和剛才在城頭向下觀看的敵將是同一人,應當是伊闕關的主將沒錯。


    “這人倒是個人才!”趙桓毫不掩飾地誇道,“剛才他已經發現了追到關下的百人有問題,擔心打開關門會中圈套,所以愣是眼睜睜看著郭黑子被逼走,而且一直到人走遠了才敢出關,的確夠小心謹慎!不想此處竟然由此大將!”


    “殿下!”一個村民說道,“說來這伊闕關隻有那個郭黑子最不是東西,姓奚的這個將軍人還算不錯,郭黑子搶了東西他都會派人悄悄給些米麵補償,郭黑子搶了人他也會送迴來。”


    “沒錯!”另一個村民也說道,“其實郭黑子已經去過我們沙家村一次,一眼就看上了孫大腳和青青,當時就搶到了關上,卻被小五和他老父來到關下告狀,這個將軍派人送了迴去。那郭黑子惱羞成怒,昨天又去了村子,殺了小五一家!”


    趙桓看了兩人一眼,暗自搖了搖頭。


    這兩人倒是有一股膽氣,敢於來帶大軍偷關;但立場也太不堅定,把希望放在“好人”身上,永遠也逃脫不開悲劇的命運。


    也怪不得郭黑子在沙家村兇殘霸道,除了沙小五一家連個反抗的人都沒有。


    這反倒愈加顯得孫大腳和沙青青的可貴。


    趙桓心中想著,嘴上卻說道:“既然此人沒有作惡,我也不會傷他,待會兒生擒就是!”


    “是!”


    劉錡應道,隨後令人傳令不要傷了那賊將。


    ……


    山道上,奚利帶著一千軍士在郭黑子後麵拚命大喊,那郭黑子仿佛聽不見,隻顧撒腳往前跑。


    不知不覺,距離伊闕關已經五六裏。


    “停!”


    郭黑子大喊一聲,二十多人全都停下了腳步,那一百個青壯也都停了下來,各自從山道兩邊幹草堆裏取過了刀槍。


    郭黑子把肩上的孫大腳放下,對她說道:“大嫂,你去後麵!”


    孫大腳搖了搖頭:“俺不怕!俺也敢殺人!俺現在沒什麽不敢的!”


    郭黑子卻道:“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你不會武功,留在這裏隻會添亂,立刻去迴到宿妃娘娘身邊!”


    孫大腳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想起來師父宿紅裳那句“軍法無情、軍令如山”來,隻得不甘心地向後麵跑去。


    奚利帶著大軍早已看見一切,立刻察覺到郭黑子有疑,帶住了馬,身後的賊軍也都停了下來。


    他的一顆心突突直跳,小心地看了一圈四周,手心不覺出了冷汗。


    “不用看了!你現在已經被包圍了!”郭黑子冷冷說道。


    奚利大怒,長劍指著郭黑子:


    “郭黑子!你投降了官軍?”


    “不!”郭黑子搖了搖頭,撕去了臉上的麵具。


    “我乃大宋將軍王稟,何來投降官軍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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