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催日短,風浪與雲平

    “看今兒個的天氣,似乎不大好,這麽一大早就寒風凜冽,不會這麽快就要下雪了吧。”慕緣手搭涼棚,在馬上看了看天氣。

    “這也不奇怪。”楚尋語在一旁搖搖頭,“北方天冷的早,眼下十一月,我們的行程也越來越接近北方了,天冷也是情理之中。”

    一轉眼的時間,楚尋語、慕緣和望塵三人已經離開了徐州,進了山東境內,奔棗莊而來,三人在官道上縱馬仰頭看天,一路有一句,沒一句的亂搭著。

    “我們離開徐州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高威的境況如何。”望塵有些擔心的看著官道上一片冬日的蕭條景象,“他去蜀山能不能治愈。”

    “放心吧。”楚尋語笑道,“蜀山前輩高人頗多,臨別前,我已經將藥方給了斷風長老,他一定會治好高大哥的。”

    “那就好。”望塵欣慰的點點頭,忽然心中沒來由的奇怪,自己怎麽忽然關心起凡人的生死來了,幾百年來,自己的心境早就已經不染絲毫塵埃,怎麽這一趟下山以後,和楚尋語一路走下來,越發的關心起人間百態,這著實奇怪,萬一要是弄的自己道心不穩,何時才能證得無上大道。

    “咣當、咣當……”一陣火花四濺的金屬聲,打斷了望塵的思路,望塵好奇的在馬上一抬頭,看見原來是不遠處的官道旁,有一個露天的鐵匠鋪子,裏麵的有兩三個夥計正好在打鐵呢。

    “哦?”望塵頗為好奇的問道:“官道旁怎麽會搭上個鐵匠鋪?哪裏來的生意?”

    “嗬嗬。”楚尋語迴首微微一笑,“前輩有所不知了,這裏有個講究。”

    “哦?怎麽講?”

    “其實也沒什麽神秘的,這官道上一貫人來人往,押貨的,接人的,趕路的,那是多了去了,市井草民走得,官宦人家也走得,江湖散客更是多,所以官道邊就搭上個鐵匠鋪子,能幫人修補修補兵器,或者修理一下路過的馬車,又或者幫人重新掌個馬蹄鐵,這麽一看,錢還是有的賺的。”

    “原來如此。”慕緣聽完,嘻哈一笑,“那不如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我們過去作甚?”楚尋語一臉不解的樣子。

    “瞧瞧。”慕緣一拍胯下的馬脖子,“你沒看見嗎?我們這馬也騎了一路了,去修修馬掌,順便和老鄉聊兩句。”

    “就你事多。”楚尋語白了他一眼,“算了,去看看吧,順便還能休息一會,趕了好久的路了。”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商量完畢,於是這三人便輕縱馬匹,慢慢走向了那個鐵匠鋪。這鐵匠鋪簡陋的很,露天搭個棚子完事,底下有三個小夥計,光著上身,正在鐵砧前舉著大錘忙的不亦樂乎,周圍散落了很多兵器鐵貨,看來生意還蠻好。

    楚尋語看看天色還早,遠沒有到上客的時間,於是就笑著下了馬,牽著馬匹走進去,笑著叫道:“小哥,來客了。”

    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夥子聽見了,連忙放下手裏的家夥,轉身迎上,搓搓手喊道:“呦,各位來了,是修家夥呢,還是喝茶?”

    “喝茶?”慕緣栓好馬,隨後進來,聽著一臉好奇,“這話怎麽說的,鐵匠鋪還能喝茶?”

    “嗬嗬,客觀見笑了,別人家不能喝茶,我們卻能,不過也不是什麽好茶,我們平時一邊打鐵,一邊在路邊支個攤子,供應些茶水,一來呢能給來往的客官歇歇腳,二來呢,我們還能賺點小錢,貼補貼補家用,隻不過現在一大早,還沒到上客的時候,所以茶水攤子還沒擺起來。”小夥子憨厚的解釋道。

    “呦,看不出來,你們這生意做的很精嘛。”慕緣笑道:“那也好,我們是既喝茶也修家夥,這樣,幫我們的馬重新掌個鐵,我們一邊喝茶一邊等。”

    “好嘞。”夥計往後招唿一聲,“支攤子,上頭茶。”

    聽見吆喝聲,剩下的兩個夥計立刻放下手裏的活,抬著一張木桌過來,還提溜著一壺開水和幾個茶碗,來到三人麵擺放好,衝好茶水,就迴去忙自己的了。

    “客觀歇著,我去幫你們瞧瞧馬掌。”小夥子在一旁笑著說道。

    “恩,去吧。”楚尋語點點頭,便和眾人一同做了下來,隨手遞過一些散碎的銀子,“挑些上好的鐵,不用擔心錢。”

    “得嘞,您瞧好吧。”夥計接了錢,樂的轉身就迴去看馬掌了,隻剩下楚尋語他們三人坐在桌子邊喝茶閑聊。

    “前麵不遠是就是棗莊了。”望塵看看遠方,“我們怎麽走?是進城還是繞過?又或者直接取道京杭運河北上?”

    楚尋語也抬頭看看官道的盡頭,隱約之間似乎開始迎來了人來人往,於是想了想說道:“我們直接繞道城郊吧,不必進城了,免得多惹事端。”

    “恩,就如此說。”

    三人這邊聊著,另一邊那個答話的黝黑小夥計也正忙著,一邊查看馬掌一邊尋找工具,正好尋摸到了鐵砧邊,看見了自己要的小錘,便下意識的伸手去拿。

    鐵砧邊另外兩個夥計正在打鐵,忽然一個火星迸射出來,驚的其中一個夥計手一哆嗦,錘子頓時左偏,正衝著黝黑小夥子那摸錘子的手砸了下去。

    “撲哧……”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慕緣的那匹馬忽然放了一個屁,熏的那小夥子本能反應的用手一捂鼻子,隻聽得“咣當”一聲,身邊的錘子堪堪砸中了空處。

    “呦!”這一切發生的自然被楚尋語三人盡收眼底,慕緣驚奇的說道:“看不出來,我這馬跟咱一樣,天生就是善良的命,都學會救人了,真是跟什麽主人學什麽樣啊。”

    楚尋語聽了白了他一眼,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不過也虧了慕緣的馬不合時宜的來了這麽一下,真的要讚歎一句,命運的巧合。

    “二黑哥,你運氣咋總是這麽好,剛才真險啊。”拿錘子的夥計在一旁感歎起來。

    “嘿嘿,這個,我也不知道。”黝黑小夥子憨厚的搓了搓手,一臉悻悻的笑容。

    “哦?”慕緣來了興趣,一招手叫道:“夥計!”

    “哎!客官您吩咐。”小夥子馬上過來應聲。

    “我問你,你讀過書嗎?”

    “認得幾個字,小時候家裏不遠處有個私塾,跟著也識得幾個字。”

    “哦,這樣。”慕緣點點頭,“剛才聽那個夥計叫你二黑,這是你名字?”

    “是啊,咱皮膚天生就是黝黑的。”

    “我聽他感歎你運氣總是好?”慕緣好奇的問道,“這話怎麽講?難道你運氣一直挺好?”

    “嘿嘿,也談不上,不過一般的小災小難啥的,都輪不上咱,算的上老天對我不薄吧。”

    “哦?這麽厲害。”慕緣眯著眼睛,喝了一口茶,往嘴裏丟了一顆花生,“能跟我們說說嗎,有什麽具體的例子,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愛打聽個新鮮事,反正天還早,客人還沒上,你就給我說說唄。”

    “嗨,啥呀,也沒那麽新鮮,您要真想聽,得,我一邊幹活一邊說給您聽吧。”二黑樂嗬嗬的一邊彎腰收拾錘子一邊說道起往事來。

    二黑自小出生在城裏,小時候家裏窮,勉強能認識幾個字就不錯了,後來長大了,跟著自己家的四叔學了門打鐵的手藝,這不,四叔在城裏的鐵匠鋪幹活,在官道邊上也搭了這麽個鋪子,讓二黑帶著一幫夥計也來攬些生意,多賺幾個小錢。

    要說二黑打小就運氣好,那可不是吹的,附近的鄉親都知道,就說這麽一迴事吧,話說小時候的一天,去郊外打獵,結果遇見了一隻野狗,那野狗也不知怎的,發了瘋病,逮誰咬誰,衝著二黑就來,二黑一下慌了神,坐在地上,順手就把背後的弓箭給胡亂扔了出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正好插進了野狗的右眼,野狗痛的滿地打滾,給後麵趕上來的同伴給亂棍打死了。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又比如,二黑小時候在鄰居家玩,鄰居留他吃晚飯,二黑就答應了,結果忽然鬧肚子,連忙跑迴家上茅房,結果等從茅房出來一看,當場就傻了眼,原來鄰居家做飯走了水,著了場大火,弄出了人命,幸好自己提前出來了,要不然肯定得交待在這裏。

    等等等等,這種事情多的那是數不勝數,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大到生死攸關,千鈞一發,小到雞毛蒜皮,磕磕碰碰,什麽都有,二黑愣是鴻運當頭,一點事兒都沒有。

    “真的假的。”慕緣和楚尋語、望塵他們聽的匪夷所思,感覺就像在聽天書一樣,“你編的到挺像。”

    “嗬嗬,說出來就顯的假了,可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二黑蹲在地上給馬釘掌,頭也不抬的感歎道。

    “是啊、是啊。”旁邊的小夥計也在一邊附和,“二黑哥哥從小就這樣,大家都說他是福星轉世,運氣好著呢。”

    “這可……”

    “小二,來壺茶。”一個聲音硬生生的插進來,打斷了楚尋語他們的談話。

    三人應聲迴頭一看,不禁還微微有些吃驚,原來這來人是個老者,眯著眼睛,一身棕色粗麻布衣打扮,臉上些許皺紋,但是眼中卻閃爍著難以言表的色彩,像是疑惑,又像是歎息,最重要的,這是一名修真者,有著靈寂期的修為,雖然在楚尋語三人中不值什麽,但還是多少有些讓人好奇,他一個修真者,來這凡人的茶鋪作甚?當然,肯定不會是衝著楚尋語他們三人來的,因為他們已經斂藏了氣息,憑他一個小小的靈寂期修士,是絕對看不出真麵目來的。

    天色漸漸接近晌午,官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多了,茶鋪上也慢慢掀起了人流,來往過路的客商都停了下來,或修東西,或者問路。楚尋語三人雖然心中無懼,但是可以斷定,這老者一定意有所圖,因為,他喝茶時的目光,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叫二黑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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