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悄悄瞄準一名躲在一棵鬆樹後的遊擊隊員,這時,他耳朵裏傳來大隊人馬嘈雜的聲音,以及槍械碰撞的聲音。端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手裏的三八大蓋向前探出一點,右手食指上傳來一陣緊張力感。剛才他清楚地看到那裏有一點微弱地亮光一閃,豐富的戰鬥經驗告訴他,那裏肯定是對方的頭兒,那閃光的就是望遠鏡。

    不再猶豫,端木扣動了扳機,一聲清脆的槍響,打破了林子的寂靜,也打破了雙方的各自的部署。

    端木根本不看結果如何,隨著槍響,身子向旁邊一滾,順勢滾進一個雜草叢生的凹地,將頭身子狠命地向地上趴。

    王小黑手裏的望遠鏡剛舉過肩膀,正要往眼上湊,子彈一下子將望遠鏡打破,從王小黑的耳邊擦過,嚇得王小黑一下子伏在地上,向旁邊一滾,從樹根的另一側探出一點頭向前望去。

    旁邊隊員的槍跟著就響了,端木剛剛趴過的地方,草被削倒一片。

    槍聲立刻吸引了大路上的鬼子,一隊隊鬼子叫嚷著衝了過來。伏擊戰變成遭遇戰。隱蔽的機槍狙擊手立刻發揮了作用,第一次進攻的鬼子馬上被放到七八個,機警的鬼子立刻拉開散兵隊形,迂迴包抄上來,鬼子的迫擊炮重機槍也調了上來,陣地上立刻彌漫起濃濃的硝煙。

    “小鬼子的槍法還挺他媽的的準,這些鬼子和我們以前見的不一樣,又野又滑,弟兄們,撤!”王小黑大聲地說。

    隨著王小黑的命令,火力搭配好的突擊隊員迅速得向後方撤退,幾名狙擊手則相互掩護著構成火力支撐網,阻擊著鬼子的進攻。

    後撤的隊員剛出林子,就發現兩側有鬼子已經迂迴包抄上來。如果晚撤一會兒,肯定被鬼子包餃子了。康寶成指揮著戰士強占製高點,壓製鬼子的合攏包圍,一麵派人報告王小黑快速地撤出來。王小黑和幾名狙擊手正打的熱鬧,裝備了瞄準器的毛瑟步槍,簡直就是神槍了,真是指那打那。

    等王小黑撤出時,康寶成才發現鬼子已經將他們牢牢地粘住,斷後的任務中少不了狙擊手,使得鬼子也不敢逼得太緊。

    野豬口是這一帶比較險峻的地方,山勢不高,但很是陡峭。王小黑狼狽地帶著他的排退進了野豬口,鬼子幾乎是腳跟腳的進了鄭秀林的伏擊圈。

    但是鬼子人多勢眾,伏擊圈很快被撕開一個口子,鬼子強大的火力使得鄭秀林不得不放棄原來的計劃,指揮部隊向鬼盤嶺方向撤退。

    這就顯出特種部隊的好處了。嚴格的訓練,實戰的訓練,使得鄭秀林的部隊幾乎沒有傷亡。這些戰士,都是幾經生死考驗,戰鬥經驗極為豐富,戰場生存能力的訓練已經接近完美。

    鬼子指揮官關村一木通過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了這些特種兵的戰場爭殺模式,大為驚歎。對身邊的參謀長小田三郎說:“這是一些不啻於帝國軍人的真正戰士,你看他們的動作。”

    小田三郎感歎道:“這些人肯定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了,至少也經過過幾次戰鬥,太沉穩了。”

    鄭秀林親自掩護部隊撤退,在亂石之間,他一眼就看到被稱為黑旋風的李資胥,人長得雖然又黑又高大,但卻是個文思敏捷的國文教員,北平被克,逃往到蔚縣,一家老小在逃往途中全被鬼子殺害。他幸遇南為仁等人,從鬼門關把他救下來,從此參加特戰隊,幾月間,成為一名優秀的狙擊手。此時,李資胥正伏在最前麵的亂草間,冷靜地通過瞄準器,尋找著射殺的目標。

    受南為仁的影響,李資胥最喜歡的就是狙擊作戰,他的槍法可以和鄭秀林相媲美。鄭秀林可是從小就在其父的訓練之下,練就的本領。李資胥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天賦加仇恨。

    瞄準器裏的鬼子清晰地連眉毛都分得一清二楚,李資胥眼看著自己的子彈射入敵人的眉心之間,爆起的血花將鬼子的頭部周圍的空氣染成霧狀,這樣的慘死,往往使得周圍的鬼子心驚膽戰。

    追擊中的鬼子不由得慢了下來。

    這些狙擊手都是槍槍爆頭,對鬼子的心理打擊真是太大了。也刺激了鬼子特射手的血性,不時有特射手的子彈將特戰隊的大意狙擊手擊斃。追擊戰變成狙擊對決戰。

    “李資胥,快撤!”鄭秀林大聲地喊道,“鬼子要包抄過來了。”一邊將一個躲在眾鬼子之後的趴在一棵樹後的鬼子特射手擊斃,跟著鄭秀林麵前就有子彈射到,子彈打在亂石上,叮當作響,火花四濺。

    鄭秀林早就退到觀察好的第二伏擊點,掩護李資胥撤退。“快!到鬼盤嶺再說。跟上隊伍。”

    在另幾名戰士的掩護下,鄭秀林也撤出戰鬥。鬼子叫嚷著衝追上來。

    鬼盤嶺地勢很是怪異。轉過山口,一條長達五十米的山道處於連山之間,山上光光的,草木不生,且石質堅滑,難以藏人。

    過了五十米山道,轉入大山,卻是在山石之後的濃林高草,亂徑縱橫,一片生機洋洋。道路之多,之亂,之複雜,就算當地人,也畏之多多。

    鄭秀林最後一個轉過山口,撒開腳丫,沒命地跑,一邊喊道:“快!快!鬼子上來了。這裏沒隱蔽,快!”

    鬼子的子彈跟著他們的腳跟打過來,要不是平時的快跑訓練,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鬼子的追擊的。

    川田一郎實在是氣苦之極,入戰中國以來,還沒有象今天這樣窩窩囔囔地打過仗,對方的特射手這麽多,而且狡猾之極,兵力明明不是很多,反而打得很有章法。自己的中隊,已經折損過半了,對方還這麽沉穩地不慌不忙地撤退。以往這是不可能的,中國軍隊的戰鬥力他是領教過的,在東北,的確有一些抗日硬骨頭的軍隊,但是都被帝國軍隊收拾的奄奄一息了。即使東北的抗日骨幹分子,也沒有說見了帝國軍隊還能這麽輕鬆的。在雁門關一戰中,八路軍是能打,但八路好像也沒有這麽多的特射手,也沒這麽靈活的戰法。到底是那一部分的人呢?

    川田一郎這麽想著,小心翼翼地跟在士兵們的後麵,向前追擊。他剛才已經領教了對方特射手的厲害,要不是剛好有個倒黴的士兵過來擋一擋,恐怕天照大嬸就把自己給召喚迴去了。自己這裏的特射手,一是不多,二是,哎,自己這邊根本就沒有特射手了。

    前麵是不可能有任何埋伏的長長的一段石路,兩側的山石光禿禿的,陡峭得幾乎是垂直的,逃跑的敵人的身影還能看到。

    盡管氣喘籲籲了,但是川田一郎還是緊緊地督壓著隊伍追了上去。轉過山口,川田通過望遠鏡,發現逃走的敵人沿著中間的一條較寬的山路慌張的跑著,這才他真切地看到一名敵人竟然跑掉了一隻鞋子。川田向後看了看,後麵的二三中隊跟著衝了過來。

    關村一木少佐似乎正用望遠鏡向這裏觀看。

    川田身邊的士兵各自警戒著等待命令。

    川田不知道,他的選擇將會使這支令矢野雄一引以為豪的旅團直屬大隊全軍覆沒。他更不知道他在更改著一段傳奇的曆史。

    “追擊!”川田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那是他看到一名敵人竟然接二連三地跌跟頭時發出的滿意的笑容。盡管敵人這麽狡猾,但是帝國軍隊的強大火力,畢竟不是這些小小分隊所能對抗的,而且從逃跑的敵人的行動來看,剛才敵人還真是想逃進大山密林,這不,一進山林,剛才那種有條不紊的樣子全沒了,隻顧著各自逃跑了。

    對付這種分散逃跑的敵人,帝國軍人是絕對能夠以一當十的。“將情況報告給少佐,敵人分散逃跑了。”

    迂迴包抄,是一種最常用的戰術,尤其是己方占據人數優勢的時候。

    三個中隊,分成三個方向,穿插進密林。

    關村一木和小田三郎兩人,在一個小隊鬼子的保護下,站在一個較高的山石上,用望遠鏡觀察著整個戰場。但林木太過密集了,根本看不清什麽,耳邊不時傳來三八大蓋特有的槍聲。

    忽然,身邊的一名士兵大叫起來,“小心!”,沒來得及反應,身邊的林子裏忽然射出許多的長長的木箭,有幾名士兵被射中大腿,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小隊長川崎木反應最快,守衛在關村一木身邊的輕重機槍隨著川崎的戰刀所指,急促地叫了起來。

    林子裏除了寂靜,什麽也沒有。密集的槍彈,幾乎將那一片林木都掃平了,還是沒有動靜。

    “停止射擊!”小田三郎大聲喊道,“川崎,你帶幾個人過去看看。”

    川崎大聲應道:“嗨!”

    在身後輕重機槍的掩護下,川崎終於帶領十幾名士兵,摸到林子裏。一段短繩在草叢間隱隱顯出,兩樹之間搭著一根細長的寬木,寬木之上有許多的小洞,川崎走近觀看,這才發現還有一根寬木合著,顯然,敵人是利用樹木的彈力,將木箭射出。一個鬼子沿著短繩,向草叢裏用刺刀虛刺了一下,沒有任何動靜。短繩是從一棵小樹上垂下的。

    川崎向後揮揮手,示意收隊。

    大石之後,已不再是他最敬佩的關村少佐了。隻剩下幾具心口上插著木箭的屍體,沒有少佐,也沒有小田三郎。

    川崎猛地感到心口一窒,仿佛有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胸口,冷汗不知不覺間已經濕透了軍衣。他無力地坐下來,茫然地望著槍聲漸稀的密林。這是中國的林子,這是他所不熟悉的地方,這是充滿神秘和恐怖的死亡之地。憑直覺,他知道追擊進林子的那些帝國軍人可能都已經玉碎了,包括他的少佐和小田參謀長。

    十幾名士兵,緊緊地圍靠在川崎的身邊。空氣中好像有某種邪惡的魔鬼,能夠在不經意間將人從眾人之中抓走。

    沉悶。無人言說,不用說什麽,大家心頭都是一樣的感覺。這不是戰場上那種生死的恐懼,而是一種對未知難測的來自人性本源的恐怖。

    “各位,”川崎望了望身邊的士兵,“我想我應該作出決定了,一切的後果由我一個人承擔。現在,我命令,撤出這個隨時都有可能被偷襲的地方。然後,向總部求援。”

    沒有人說話。

    兩個老兵很自覺地收拾好身上的東西,盡量遠離開草叢樹林,向來路走去。

    隨後是四名士兵保護著川崎,和老兵相距十幾米的距離,手持機槍,四下裏警戒著,退走。

    最後的四名強壯有力,很是機警,相互之間成散兵戰鬥隊形,對二百七十度角呈警戒狀,向後撤去。

    山口就在眼前了。轉過山口,就是那段平安的山路。然後就是留守在後麵的臨時戰地醫院,那裏有一台電台,就能和總部聯係。

    山口。轉過山口。

    關村少佐緊張地盯著川崎搜索的林子,他也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莫名之感。幾乎所有的人都盯著那個林子,然而就在他們的右後麵,正有幾個人架起撬杠,將幾個布口袋放在撬杠的一頭,猛然發力,布口袋被高高的拋起,向著關村少佐他們拋了過來。

    一名侍衛,正好扭頭看到這一幕,大叫一聲:“少佐,小心!”一下子把少佐推出幾步。口袋就到了,口袋的口子紮的並不是很緊,落地後,就打開了,從裏麵湧出來很多的毒蛇、蠍子什麽的,臃臃聳聳的。馬上有士兵用刺刀將在前麵的蛇刺死,但是越來越多的蛇爬出來,衝進人群,有人尖叫,有人開始逃跑,少佐也不得不撤出大石,幾名斷後的士兵,不幸被從林中射來的木箭奪走了生命,蛇們發泄完怒氣,也消失在草叢裏。

    少佐被人擁護著走進附近的林子,馬上意識到敵人的意圖,命令僅有的三十幾個鬼子準備撤退。林子裏很是寂靜,草叢間蟋蟀們快樂地彈唱聲此時聽來,竟是那麽的讓人心煩。剛才,就在這些人匆忙衝進林子的時候,後麵的一個士兵,不知怎麽地踩在狡猾的敵人設計好的繩套裏,被頭朝下掉了起來,當有士兵試圖上去解開繩索時,又踩響了設好的地雷,三個被炸死,四個輕傷。就在少佐下達撤退的命令的時候,有個士兵看到近在十幾米遠的樹木後麵,有個人竟手持弓箭,毫不猶豫地射殺了一名士兵後,迅速地伏地跑了,沒有人去追,少佐也沒有命令去追,麵對這座神秘的大森林,少佐很明白敵人是打算分而擊之。

    原路退迴時,路上幾塊很不起眼的石頭,被士兵不幸踢上,當場炸死五個,傷七個,其中三人等於死亡。少佐就不明白,這些手持弓箭這樣落後武器的人,又是怎樣製出這麽先進的地雷的。

    小心地繞過石頭時,又不幸踩到了草叢中的魚絲細線,引爆了連環炸雷,傷亡十幾個。少佐是很幸運的,沒有受傷,為了他,有四名士兵獻出了年青的生命。

    現在,少佐身邊隻有不足十個人了,在林子裏也迷失了方向,根本是不可能撤迴山口了。

    忽然,草叢裏一陣奇怪的蟲鳴,四周的林子裏馬上響起不同聲音的迴鳴。不一會兒,少佐就明白自己的判斷是多麽的失誤了。因為他看到了幾十名手持輕重武器的特戰隊員已經圍了上來。

    康年山率領著他的一連圍了上來,二連在收拾殘餘的敵人,三連又摸了迴去,估計是算計鬼子的輜重部隊了。他一點也不擔心王喜貴和傅馬利他們,他自己截下了鬼子的多半個中隊,剩下的估計不會讓這兩個人吃不飽,但也絕對撐不著。

    高峻平的獵豹特戰隊下設三個連,都是加強連的建製,每連一百五十人,在楊頡的特別關照下,遊擊隊裏的特戰隊都是香餑餑,人員是最能打的,武器是最先進的,夥食是最高的,簡直是要什麽給什麽。當然,任務也是最艱巨的。

    康年山是高峻平手下第一員戰將,不僅能打,而且還真的懂得一些戰鬥理論。是康家鎮上一個有名的私塾先生的後人,先生看他愛武厭文,除了教他一些兵法戰例外,並沒有讀過多少四書五經,倒是從先生的朋友那裏學到一身的好功夫。楊頡計取康家鎮,令先生很是折服,又見到楊頡的隊伍紀律嚴明,(他哪裏知道是楊頡軟硬兼施的結果!且那些都是雇傭兵!)熟讀史冊的先生以為亂世明主降臨,大喜,遂將康年山托付於高峻平,以期能夠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康年山此時已是三十開外的人了,對於小日本的胡作非為早就看不順眼,無奈拖家帶口的,還是忍了吧。

    等到了隊伍上,高峻平和他一談話,尤其是一見高峻平的打仗風格,康年山還真的喜歡上了這種遊擊戰加特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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