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記住,我等你。”


    這是他走之前七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少女便化成了匕首。


    他握住,最後看了眼這明媚、這綠蔭,笑了笑,踏上了不歸路。


    臨行之前的三日,他已寫信通知了蓋聶,卻遲遲未收到迴信,他有些焦急。


    而太子丹比他更急,甚至懷疑他會反悔!


    於是,當著眾人的麵,太子丹催促道:“時間已經不多了,若荊卿還未想好,那便讓秦舞陽先行一步。”


    他一聽,頹然怒了。


    那秦舞陽是什麽人?不過是一毛頭小子,殺過人,便在燕國稱了勇士,這太子丹真當刺秦是件玩笑嗎?!


    “太子,並非荊某不肯前去,而是在等一個人。”他耐心的解釋。


    “誰?”


    “鬼穀親傳——蓋聶!”


    “荊卿可否等到?”太子丹語氣有些不善。


    “否。”


    “那為何還不出發?!”


    太子終於震怒,嚇的周圍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


    若說不怕,那是自欺欺人。他也怕,但是他更怕刺秦失敗!他……他還想與她舉案齊眉。


    於是,扣了頭,他義正言辭,“太子!刺秦乃大事!秦舞陽並不能擔當如此重任!還望太子三思啊!”


    “三思過了!荊軻,你無需再多言!速速上路乃為正事!”說罷,拂了袖,拉了臉。


    他一聽,自知這蓋聶是等不到了,於是長歎,“既然如此,那便訣別吧。但是,太子,荊軻孑然一身,若有任何不測,都不要遷怒於旁人!”


    他是說給眾人聽的,他不想因為他有任何差池而連累旁人,他不願。


    他知道,這一去必定永無迴頭之路,那秦舞陽……若是有任何差池,他定不會手軟!


    身無長物,他空著來又空著走,絲毫沒有在這深宮中激起任何波瀾,一如他平淡的一生。


    易水旁,水深寒。


    太子丹的坐上客得知後,皆身穿白衣,頭戴白帽默默為他送行。


    祭祀完路神,即刻啟程。


    眾人落淚,他卻麵無表情。


    這時,突然有擊築之聲傳來。


    他放眼望去,卻看不到任何人,隻是那聲音、那韻律卻是如此之熟。


    合著濤濤江水,將所有悲涼都傾瀉而出!


    緊接著,便有淒厲悲愴的歌聲傳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接著樂律又變作慷慨激昂的羽聲,隻聽得眾人虎目圓瞪,怒發衝冠。


    他卻笑了。


    他聽出來是誰了,於是,對著那樂曲傳來的方向,他大吼道:“高漸離!記得帶我向蓋兄問聲好!”


    樂曲頹然停了。


    他登上馬車飛馳而去,始終沒有迴頭看一眼。


    話說他們一行人到達秦國以後,他便帶了價值千金的玉帛等各種珍寶,見到了秦王的寵臣中庶子——蒙嘉。


    蒙嘉不知他此行的真正意圖,收下珍寶後便答應替他事先在秦王麵前美言幾句。


    他便知,此行已成功了一半。


    而成功歸成功,他也知,事到如今,他是真的沒有迴頭路了!


    於是,那蒙嘉便當著眾臣的麵對嬴政說道:“燕王確實畏懼大王的威勢而不敢發兵與大王對抗,燕王情願讓國人做秦國的臣民,與各方諸侯同列,就像秦國郡縣一樣進奉貢品,他們隻求能夠奉守先王的宗廟罷了。”


    “燕王膽小如鼠,不敢親自來向大王陳述,特地斬了樊於期,並獻上燕國督亢的地圖,都封裝在匣子裏。燕王又親自在朝廷送行,派來使者向大王稟告,請大王指示。”


    嬴政聽了這番話後十分高興,於是穿上朝服,設置九賓之禮,預備在鹹陽宮接見燕國使者。


    他聽到這個消息後十分高興,握著魚腸的手都有些抖,然而,那秦舞陽卻突然打了退堂鼓,被他一頓嗬斥,直說的對方連連點頭,不敢反駁一言。


    他突然有預感,這次刺秦……不會敗在這個小子身上吧?!


    然而,等不及他多思,他已然捧著封藏了樊於期頭顱的匣子跟隨著一路碎步麵見高高在上的秦王。


    他的身後,秦舞陽捧著裝地圖的匣子,同樣一路小碎步。


    秦國尚黑,宮殿也不似燕國那般富麗堂皇,而是肅殺、清冷。


    他透過餘光,終於見到了那個野心勃勃,想要一統天下的秦王——嬴政!


    宦官高聲報,他應聲跪,高舉木匣,平靜如斯。


    然而,那秦舞陽卻突的臉色巨變,渾身發抖!


    他一看,壞了!


    周圍的秦國大臣們紛紛感到十分奇怪,交頭接耳。


    於是,他當下迴過頭朝秦舞陽笑了笑,露出一個有些警告的眼神,然後跪著向前挪了幾下,謝罪道:“此人乃北方荒野之地的粗人,沒有見過世麵,今日得見天子,所以害怕,希望大王稍加寬容,讓他能在大王麵前完成他的使命。”說罷,深深一叩。


    隻是,高處的君王卻一言不發,周圍的大臣同樣靜默不語。


    空氣仿佛凝結了。


    唿吸聲響在耳邊。


    他能感覺的到,冷汗順著脊梁滑落,浸了衣衫。


    “哦?”


    終於,王座上的人發出一聲疑惑,“那燕王竟然派了爾等黃口前來,難道燕國再無勇士?”


    下麵立刻傳來了眾人的朝笑之聲。


    他不動聲色,他知,這是嬴政給他的下馬威,目地,不言而喻。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耳邊傳來了少女溫柔的唿喚,“夫君,莫怕。”


    他便安心的笑了笑。


    隻是這一笑,在嬴政眼中、在眾多秦國大臣眼中卻成了諷刺的嘲笑。


    於是,嬴政同樣笑了笑,卻是冷笑,將那大殿裏溫熱的氣息部一掃而空!


    “使臣為何而笑?”


    他立刻高聲說道:“為大王終於能得到那督亢而笑!為大王的英勇不凡而笑!為大王統一六國的理想而笑!”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說的嬴政心裏樂開了花。


    “好!不錯!”


    嬴政直了直身子,“呈上來,讓寡人看看燕國的衷心!”


    “諾!”他便起了身,身後的秦舞陽一樣起了身。


    然而嬴政卻不屑一顧的搖了搖頭,“你,去!把他手中的地圖呈上來!”竟是赤裸裸的嫌棄秦舞陽。


    他知道,這一刻終是來了,成敗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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