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穀,穀深林茂,茂而生蟲,蟲鳴幽幽。


    穀中,香樟木屋座座,座座精致;山澗溪流,細細垂落;鳥鳴脆響,花香滿鼻。


    本是幽靜而靈動的世外,卻是拔地而起無數木樁,上麵滄桑的雕刻著數不清的深痕。


    地下,灰黑的石子上沾染著血跡,已是發黑。


    沙土中,無數把木劍斷的斷、碎的碎,更有滿地狼藉的藥壇,散發出腥臭難聞的氣味。


    藍衣少年就是在這個時候背著蓋聶闖進了穀中。


    幾乎是張牙舞爪連帶著鼻涕眼淚哭喪著臉奔了過來,高漸離一把將肩上的人丟在了沙中,便頭也不迴的跑進了一間離地三尺高的木屋中,口中依舊大聲喚著師傅。


    倒是被扔在地下的人,後腰重重磕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直接被痛醒,大吼一聲,“高漸離!”便是痛的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呲著牙挪動身體。


    “師傅、師傅!快來!這邊!”高漸離半推半拉的帶著一個身灰布麻衣的老者行了過來。


    蓋聶便搖了搖頭,卻看到了對方一副狡黠的神情,他呆了呆,突然間明白了什麽,抖著手指指向對方,卻已然說不出話來。


    老者走了過來,蓋聶便心如死灰。


    “師傅……”聲音都有些抖,他恨不得立刻在那個一旁竊笑的人身上捅三個窟窿眼!


    師明明確確告知過他——劍成之前不離鬼穀!可他卻離了穀,還帶了莫名其妙的東西迴來……


    老者冷眼看著少年,沒有絲毫的憐惜與關心,隻是用手按了按蓋聶的肩,又看了看他腰上的淤青,突然便一掌捏住了他的手腕!


    蓋聶一驚,緊接著他便感覺從手腕處排山倒海的痛瞬間傳遍了身,以燎原之勢將他部湮滅!


    瞬間,身所有穴道都被封住。


    蓋聶頓時如同脫了線的木偶垂落到地上,癱軟的一動不動,隻有兩隻被痛到通紅的眼還睜著,卻是連一聲唿喊都發不出。


    而老者身旁的少年卻是毫無愧疚之情,蹦噠著再次將他扛在肩上,跟著老者走入了那間離地木屋內。


    木屋內,高漸離將蓋聶輕輕放在了床上,最後又擠了擠眼睛,頭也不迴的離開了,順便還將那木門在外麵鎖上了。


    床上的蓋聶在心中已把對方罵了個百八十遍,兩隻眼睛滴溜滴溜的轉,直轉的他有些暈乎,最後索性一閉眼,什麽都不管了。


    老者卻立於一旁撫摸著胡須,看著床上癱軟的少年,還有少年手腕上被自己方才掐紅腫的地方若有所思。


    他已退於這鬼穀中多年,隱去了本姓,埋沒了氏族,一心一意傳授著畢生所學。世人稱他為——鬼穀子。


    想來也是可笑,他居然到最後以這鬼穀來命名了一生。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被妖盯上的蓋聶!


    蓋聶是他劍術上最為得意的門生,小小年紀便將他的長虹貫日融會貫通,運用的行雲流水,讓他都為之歎服。


    唯一的缺點便是太過生硬,有些……有些太無情。


    撫了撫胡須,老者突然從袖中抽出十枚銀針,手指一動,銀針便沒入了蓋聶身體中。


    緊接著,一股淡淡的氣湧出。


    眯起了眼,心中卻已有了數。


    他早已看出這個永遠不苟言笑的少年身上精純的‘氣’有多麽誘人,肉眼凡胎無法左右,但是他卻看的真切。


    氣慢慢凝結,一個少女顯露了出來。


    老者沒有言語,手中的銀針卻是蓄勢待發。


    被活活逼出了體內,少女有些憤怒,絲絲妖氣溢出,將本來溫暖的木屋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


    床上的蓋聶一動不動。


    老者撫了胡須,冷聲道:“妖者,不好好待在該待的地方,為何附於人身?”


    少女卻笑了笑,嫣然的神情卻是讓人不寒而栗,“鬼穀子,姓王名詡,又名王禪,號玄微子。”


    少女一字不差的將他的名諱說了出來,然後在空中繞了圈,似乎是在炫耀,突然間便笑了起來,“鬼穀子啊鬼穀子,我七邪從未算到居然有一天能重新見到你。”


    老者一聽,有些詫異。


    他從未與妖打過交道,卻聽對方的口氣與他似乎是老相識了。


    於是,定了定神,又看了看蓋聶,啞著聲音吼道:“小小妖道,速速離去!”


    少女卻歪了頭,閑庭自若的落了地。


    赤足在踏上木地板的瞬間,開出了無數白色小花,刹那芳華!


    老者雙瞳一眯。


    少女挽起了袖子,露出雙臂上淡淡的魚鱗狀花紋,笑容明媚又單純,“鬼穀子,還記得這花紋嗎?”


    老者便突然清明無比,目光幽遠又迷離,“原來……是你……”


    “就是我。”少女突然又笑了,一個起身,躍到了蓋聶身上,“所以,附身於你門徒,隻是因為……”


    “隻是因為什麽?!”


    空中突然一聲炸響,冷不丁的,藍色火焰憑空衝出,帶著無情的冰冷將室內那薄冰部碾碎!


    一個黑色身影顯露了出來。


    鬼穀子與七邪俱是一愣,那七邪倒是反應的快,直接鑽入了蓋聶身體內。


    黑袍女子一看,雙手一抓,卻被老者一針紮在了手腕上。


    妖力便泄了泄。


    淵清一愣,這世上居然還有人能阻的了她的妖力?!


    轉過了頭,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眸。


    淵清從空中落了下來,突然便深深一鞠,語氣也鬆軟了許多,道:“墨香閣淵清見過鬼老。”


    若說這人世間,唯有此人能讓她折一折腰,就連那天道之仙,不也被她殺的片甲不留嗎?


    老者笑了笑,拔了銀針,看了看床上的人,對著黑袍女子擺了擺手,“姑娘行此大禮老朽可擔不起啊。”


    淵清便扶了扶額頭,將耳邊碎發攏了攏,同樣看了眼床上悄無聲息的少年,“鬼老,此人是您的門生?”


    “是。”


    “鬼老的門生怎的與妖同流?”不是她好奇,而是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這個神祗轉世的鬼穀子居然能容的下妖。


    六道中,為何抹去了妖道,還不是那仙與那神對妖噗之以鼻。


    曾經的她……她也不是被那仙、那神追殺的無路可逃嗎?


    若不是柒顏、若不是柒顏……恐怕此時此刻的她已化成最輕的風、最冷的雨。


    “妖同人一樣,都被遺忘了。所以,談何同流?無非是互相取暖罷了。”語閉,在黑袍女子驚愕的眼神中踱步到床邊。


    “此妖……還請姑娘寬恕則個。”一想到那花紋,他便心中一痛。


    黑袍女子啞然失笑,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鬼老既然這麽說,那此妖就拜托鬼老了。隻是,如若此妖做出違背妖道之事,淵清定不會手下留情!”說罷,又是深深一鞠,轉身消失。


    老者便用手敲了敲蓋聶赤裸的胸膛,道:“魚腸,出來吧。”


    便見少女飄飄然露了個頭,有些驚悚。


    “魚腸……還真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啊……”


    老者撐了頭,看著那個少女一臉的狡黠,突然冷哼,“堂堂名劍魚腸,如今居然墮落成妖,可悲!可歎!”


    少女便突然厲了聲,尖銳又淩亂,“墮落?!鬼穀子!當年你棄我而去時可曾想過我痛不痛?!”


    當年……當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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