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催眠的過程,能幫助人走近這些記憶,將這些模糊的影子具象化,慢慢形成清晰的影像。


    雖然也不容易,可不至於會過於痛苦。


    然而唐菱在這時候卻開始不安掙紮,她話語淩亂,這隻能說明,她的記憶是淩亂的。


    她的記憶似乎被切割成了完全不同的兩部分,就相當於她這個人被分成了兩半,在同一個時間,在做兩件不同的事。


    兩份完全不同的記憶在她的腦海中碰撞,而這樣的分裂感讓她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害怕,她開始掙紮抗拒,想要從那扇記憶大門中掙脫出來。


    畢竟對於一個擁有完整記憶的人而言,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自己在同一個時間做兩件不同的事,這的確是一種非常令人恐懼的感覺。


    你分不出真假,也分不出到底哪個人才是真的自己?


    甚至或許這兩個都是你自己。


    這種分裂感對神經的影響不可逆。


    最後精神混亂,或瘋或傻,精神分裂都是有可能的。


    而人的大腦是會自我保護的,所以,在這樣的時候就會產生排斥感,對忽然冒出來的陌生記憶下意識排斥。


    這也是唐菱痛苦掙紮的原因,同樣,也是寧銘不敢再繼續引導下去及時停止的原因。


    他還不清楚唐菱的承受極限,可他知道自己的承受極限。


    如果貿貿然繼續,導致的後果他可能承受不起。


    「我之前說過,夫人的記憶被篡改了不止兩次,現在也證明我的猜測沒有錯,甚至很有可能還不止兩次。也正是因為這樣被人多次暴力傷害神經記憶係統,夫人的神經係統比正常人薄弱許多。」


    「打個比方,如果說正常人的神經係統是一塊磚,隻要不採取強暴力都不會受到太大傷害,那現在夫人的神經係統就隻剩下一片薄薄的板,稍一用力,就可能會破碎。」


    說到這裏,寧銘沉默幾秒,做出定論,「所以我認為,夫人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再強行找迴記憶。過多刺激,可能非但找不迴記憶,反倒會讓夫人的精神更加錯亂。」


    雖然這樣的結果對於寧銘而言非常可惜,可他到底是醫者,不可能為了研究病例,就冒著將正常人弄成瘋子的風險。


    更何況,唐菱不是他可以隨便胡來的人。


    一開始,他看唐菱,隻是看一個可以讓他研究的研究品。


    而現在,他倒是覺得唐菱挺可憐了。


    這樣三番兩次的對記憶動手腳,不是單純靠催眠之類的技術就能做到的,期間還得配合藥物甚至破壞神經係統的器械,比如電擊之類。


    從內到外,擊潰她的身體,精神以及意誌,在她神經最恍惚脆弱的時候,暴力灌輸新的記憶。


    對於一個小孩兒而言,這樣的做法,實在是過於殘忍。


    稍不注意,這個孩子可能就會變成癡傻。


    說實話,那些人根本不配為醫。


    而唐菱現在還能這麽正常,隻能說,她本身的意誌力其實是足夠堅定的。


    她的心理足夠強大,也足夠堅強,所以才一次次熬了過來。


    他看了眼已經重新睜開眼,靠在薄慕寒懷裏也正聽他說話同他對視的唐菱,輕嘆著無奈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這一次的檢查其實已經撬動了夫人記憶的縫隙,說不定,隨著時間潛移默化,夫人會自己找到記憶。當然,這也隻是極小的可能,所以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壓力過大,也是會造成精神損傷的。」


    寧銘的話讓薄慕寒臉色越來越難看。


    之前這麽短暫的檢查過程,唐菱的痛苦就已經很明顯。


    薄慕寒根本不敢想,頭幾次唐菱被強行篡改記憶時到底該有多痛。


    用藥物,用電擊……


    那時候,她還那麽小。


    薄慕寒垂眸,半張臉在陰影中,全然看不出情緒,可隱忍的顫抖十分明顯。


    因為心疼,也因為憤怒。


    那種焦灼感無處發泄,隱忍著,壓抑到顫抖。


    唐菱早已經清醒過來,雖然依然頭疼,可眼底的迷茫已經散去。


    她也默默聽完了寧銘的話,然後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手臂輕顫。


    她抿抿唇,身體鬆軟下來,像沒骨頭一樣靠在薄慕寒懷裏,腦袋在他肩膀上蹭,溫軟又依戀,「頭好痛……」


    她是想讓他轉移注意力,不要再去想曾經,他聽著卻更加心疼。


    低頭,臉頰在她額頭貼了貼,然後朝下,輕輕摩挲她的臉頰,又忍不住去親她的臉和耳垂,「以後都不會痛了,乖,我們不治了。」


    他將唐菱朝懷裏揉了又揉,始終覺得不夠緊。


    卻又怕再緊些會弄疼了她,隻能這樣碰觸到她,來緩解自己心中的焦慮。


    唐菱當然也知道,這是最好的。


    反正有沒有過往的記憶,對他們現在來說,都沒有太過重要了。


    可是,她眼前還是閃過了那零散的記憶碎片。


    碎片中的少年,讓她好心動。


    如果永遠都想不起來,她覺得,好可惜。


    她抱著薄慕寒的脖子,任由他像隻狗狗似的在她臉上和耳邊親來親去,好一會兒,才低聲問,「可是,你知道,我剛才在記憶裏看到什麽了嗎?」


    薄慕寒這才微微鬆開她,抬眸,「看到了什麽?」


    唐菱微微偏頭,仔細看他幾秒,眼底再次閃過迷茫,然後輕聲說:「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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