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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胤並不是很清楚這個小世界的具體形態。


    在他的常識之中,腳下的世界應該猶如一個球體,懸浮在廣闊無垠的虛空之中,而所有生靈都被元磁力場束縛在球體的表麵。這個黯淡的球體承載了所有的生死輪迴,它旋轉的姿態包含了萬千演化的起始與終結——但很明顯這個小世界不是。


    地平線上的景物並不會隨著相對距離的變大而沉入地底之下,日月的光輝東升西落循環往複,但並沒有讓影子有著同一種朝向。


    坊間中那些關於世界起源的傳說,從來都沒有涉及過他假想中的星球世界,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球體描述都沒有。


    無數的跡象表明,這個小世界是一個平麵。


    認知的區別取決於所處環境的不同,創造出這個小世界的“神”必然也生活在這種平麵的環境之中——那麽理所當然的,外界也應該是一個平麵吧?


    袁胤就這樣想著,透過窗洞口看到遠方天際的大日斜上雲端,即使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他,在恍惚中仍然有一種極為不真切的感覺。


    自己一行乘坐兔車,竟然在不到兩個時辰內就橫跨了半個認知世界的版圖,仿佛這萬萬裏的天涯不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


    這真是……


    “快到了,”車中,容容站起身來,理了理裙擺,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淡然的微笑,“想好怎麽和大姐二姐告罪了麽?”


    袁胤陡然有些頭疼。


    ……


    ……


    塗山境內,情峰苦情樹下,在百年之內重新建造了三座雄偉的建築。


    其中靠東一座,外飾青瓦琉璃,晶瑩剔透,恢然恍若仙宮的正是容容的宮殿碧央宮,它在平日裏基本上都充當妖盟總部大樓;剩下兩座整體的色調一方偏紅,另一方偏藍,分別是塗山紅紅所屬的紅玉宮,以及塗山雅雅所屬的霜雪宮。


    此刻的紅玉宮內幾乎空無一妖,身著粉衣紅裳紫金鈴的塗山紅紅,正在與一身貂絨藍衣塗山雅雅秘談著什麽。


    “姐姐……你說,這種事是真的麽?”


    如果外界的道盟高層在這裏,一定會驚訝於雅雅的身材——並非是現今外界的高挑禦姐,而是封魔戰役之前,曆史上未經情愛的蘿莉軀體,但她的服飾顏色又非曆史中蘿莉時期的大紅之色,而是後世的冰藍之顏,這是一種極端意義上的反差。


    “雅兒,你要知道,前輩從萬古活到了現在,他早就超出了一般生靈的形態範疇……沒有必要欺騙我們。”


    “可是……”


    盡管雅雅的冰藍色服飾象征著她心智成熟的一麵,但無論如何,讓這位活了數百年之久的塗山軍部狐仙,冒然相信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大能的說辭——這種事,即使是最親近的姐姐也無法完全做到。


    何況,說辭的內容是關於自己在內的整個世界曆史與生靈記憶。


    在塗山二當家的認知之中,姐姐就是最強的,這個世界怎麽可能存在這樣的力量,在豁免姐姐的絕緣之握後,還能悄無聲息地將世界改變成完全不一樣的走向?


    雅雅想象不出這種層麵的力量。


    所以她認為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就算你不相信他,但你也至少給與那個二貨、孫聞達,以及王權霸業足夠的信任,”紅紅揉了揉雅雅的小腦袋,“封魔之戰的確結束了,相信你也都察覺到了其中的怪異之處。”


    “那一場戰鬥,我們的記憶與世界的曆史之中仿佛缺了一個極為關鍵的人,即使擺脫嘯月天狼用時光迴溯的秘法,也無法看到當時的具體景象,反而隻能觀察到無盡的扭曲……所以,你應該也能感覺到,他們兩個,嗯,還有月初,都是不會騙你的。”


    雅雅沉默。


    同為封魔之戰的強者,日常接觸之時,她也知道三少爺和王權最後一任家主都是所謂的“不在命運”,前者似乎和自己的命運有關,而後者的命運軌跡——更像是一個即將溺死在時光長河之中的人,被直接強行撈了出來,渾身上下充滿著僥幸而又令人傾佩的氣度。


    這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就是那樣一種感覺,但身為妖仙,任何感覺都不可能沒有來源——命運偏移在王權家主所愛之人的身上尤為明顯,包括她已成劍魂的王權之子,甚至雅雅還在自己的姐夫,就是那隻已經遁入輪迴去“貫徹落實白前輩無盡時空中心思想”的臭蟑螂身上見到過。


    放眼虛幻,皆為真實。


    難道真的有那樣一個充滿奇跡的人類麽?


    “能供後人瞻仰的奇跡,從來都是破碎的,”紅紅捧了捧尚在發呆之中的雅雅的小臉,“你也應該知道,雖然黑狐被我們暫時打退了,但是外界的混沌依舊對這個世界虎視眈眈……”


    “那一直護佑世界晶壁的未知時空力量,是他存在過的證明。”


    塗山紅紅從主位上坐起,抱著雅雅,看向籠罩在塗山天空亙古未變的天諭星軌大陣,伸出右手,緊握後又鬆開,然後悠悠地歎了口氣。


    “混沌境外之戰,敵人無窮無盡,我們迫不得已蟄伏世界之內,龜縮以求發展。”


    “本想靠著界內的天時地利一舉殲滅它們,但混沌生靈卻不願任由我們占便宜……想來也是,它們若在混沌之中,便是不死不滅不朽不息的存在,又何必到世界中來與我等決一死戰?”


    雅雅靜靜地看著聽著,然後出聲道:“所以我們就假作軍備懈怠,誘敵入內?”


    “沒錯,雅兒……”紅紅按了按眉心,那是一枚純質陽炎的印記,“幾百年來,月初通過遨遊時光根源,發現世界晶壁上的時空力量正在減弱,很快我們就會失去這個屏障……至於混沌生靈,我不知道為何擁有無盡生命的混沌者為何如此缺乏耐心,但這個誘敵深入的辦法,的確是我們對上這種不死存在的最好做法。”


    “而且,在賭上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前,順便清除一些害蟲,也是不錯的啊。”她的眼光似乎刺破了無盡虛空,看到了遠方王成極一行人的所作所為。


    正在人類邊境地帶行走的王成極,突然身有所感,渾身汗毛乍立。


    他迴頭一瞧,卻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警覺性不錯,”紅紅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收迴眼神後笑了笑,又看向雅雅,“所以呢,答應姐姐,演好這一場戲——至少在所念之人迴歸相思道標之前,不要露出馬腳。”


    仿佛意有所指,她的目光又移到位於中央元天境上空的王富貴,與他符文飛舟之中的白月初、楊蔑、塗山蘇蘇的身上,又接著看到了和自家三妹外貌極為相似的塗山戎戎,甚至看向正在踏入塗山邊境領空的塗山容容和袁胤。


    絕緣之握的力量散在眼前,阻擋了感知。


    這一迴,視線之中的他們完全沒有發覺。


    “撇開這個,”紅紅摸了摸蘿莉雅雅的折耳,臉上的表情有些癡癡的,“不得不說,前輩這個小世界的……那什麽,人物設定,還是挺有愛的嘛。”


    ……


    ……


    中央元天境上空,王富貴一個人操控著巴掌大小的符文飛舟飛行著。


    遠遠看去,王家二少爺散發著一種極為喪病的頹然氣場——或許這是因為被白月初“你作為外界道盟高層的家屬,就算被抓了肯定也有辦法脫身”的理由框住,以至於不得不親自在外操控飛行軌跡,由此誕生的怨念吧。


    符文飛舟當然可以自己飛,但是道盟禁空領域之中突然出現一道自主飛行的未知符文,這個時代的道盟人士肯定不會像外界一樣的做派——先進行符文密碼試探交流的可行性,如果談判不成後,再隔空喊兩句狠話,最後才象征性擊落,甚至不會擊毀。


    現階段的道盟戒備森嚴,發現未在備案的飛行物肯定二話不說打他丫的,管那麽多幹嘛。


    “唿……”王富貴輕輕籲了口氣,這一路上他忽悠走了三波道盟天空巡查者,有點疲累。


    不知道王成極正在做什麽……


    他從陣營書冊上知道王成極選擇了什麽,本以為這是自負大少爺的自負選擇,在世界劇情大勢之前,任何自負都要俯首稱臣,君不知在曆史的浪潮麵前,不點頭哈腰裝孫子的都已經被車輪碾成渣渣了……


    這是小學曆史老師教過的東西,而王二少爺在幼年時就聽家教念了數百遍。


    但是經過西西域邊境的那場神仙打架之後,王富貴心中那“劇情曆史完全無法撼動”的常識就被動搖了。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對。


    雲端之上,王富貴使勁搖了搖腦袋,惹得身下符文小世界之中的眾人一妖咒罵出生——不過王隊長沒去理他們——他現在很混亂。


    又飛了一段很長時間,王富貴的臉色逐漸放緩。


    他畢竟是王家之子,雖然僅僅是個二少爺,但是接受能力還是能夠排在普通人前麵的——接受“劇情可變”這個設定並不難,而接受之後,一切都能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這個小世界一定有些什麽變化,和劇情曆史不同的變化。


    王富貴的眼神中逐漸燃燒出一點點與之前不同的光芒,從外表上看,那仿佛是一柄貫天徹地的仙劍之影。


    既然我們三個小隊都不能再完全依靠劇情,那麽我現在的處境也不一定很糟糕……


    對吧?


    王富貴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對自家大哥的心態有些不正常,嫉妒與蔑視並存,幾乎算是一種精神疾病——但這對於從小就蒙受大哥陰影,甚至還經常被大哥莫名其妙使絆子,有幾次似乎是在生死邊緣遊走的王二少爺來說……


    這種病,不是病。


    因為它治不好。


    而治不好的病,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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