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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昏暗,在不開啟符文視覺的情況下,便是袁胤都沒法直接“夜視”,但是他們卻在不可見的情況下,同時看到了那個老者。


    既然不是自身的原因,那就是由於這個老者的修道水準極為高絕,而五轉半仙還遠不能達到這個地步,那麽這個老者——


    六轉遊仙!


    “虛室生白,晦明之間……”袁胤心中舉棋不定,“真的是他?”


    原本他還在懷疑,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所有的疑惑都煙消雲散,眼前這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是當代王權家主——


    王權霸業!


    “想必你們也猜到我是誰了。”


    道袍老者看向二人,淡淡開口。


    蒼老清矍的臉上,不怒自威,天下第一世家的名號外顯,即使六轉遊仙的氣勢靈光收放自如,也給人以莫大的壓力。


    “你難道是……”月初使勁把符糖咽下,正想開口,袁胤一把攔住他。


    看過未完本的全本漫畫,了解完全部劇情的袁胤,當然知道王權家主並非是像自己以前認為的那樣,是一個價值觀扭曲的坑兒男人。


    但這是原劇情。


    尊重原劇情當然可以,但是原劇情裏可沒有“考場認親”這個時間節點,換言之,這個經曆絕對是計劃外的事件,計劃外就是無數的可能。


    這個霸業究竟還是不是自己認知的那樣,真的是天知道了……


    “家主德隆望尊,此番舉動,以王權家的威勢,難道不怕天下之人暗地詬病麽?”袁胤緩緩說道,言語暗藏機鋒,小心地試探著老者的目的。


    “嗬,”王權家主目光似有些飄忽,“不愧是符仙,還真是沒給我半點借口。”


    “三十年前,你安排……”


    “嗬,臨時改了命令,我並沒有讓下人去泄漏我的身份,我給出的要求的確是——暴露則斬。”


    “你們自己猜到,與我讓你們聽到,是兩迴事。”


    “天下閑語,與我無關。”


    “與我王權世家,更無半點關係。”


    王權霸業的語氣中自然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語氣。


    袁胤下意識地動用破妄之眼,但是所見之處皆是尋常道則符文,沒有一點異常。


    他拉下兜帽,眉頭緊皺。


    從王權霸業的言語中,袁胤很輕易地就能聽出,王權家主其實是認識自己的,並且還和自己很相熟。


    這不是隻見過情報資料後,那種疏離之中帶著的熟悉,而是真真切切的熟絡熟稔,知根知底。


    可我穿越的時間明明是二十多年前,離麵具組織覆滅的時刻早就錯開,按理說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和他照麵,也不可能認識霸業……


    他是怎麽熟悉自己的?


    還有——符仙?


    盡管在人類世界的風評也是變了許多次,從道盟叛徒到妖邪克星,從天地陣仙到魔門道主,但自己從未用過此類名號——符仙……


    這明明是……


    “正好你來,那麽這個,”老者一揮手,虛空中一塊碧綠色的狐形玉佩搖搖晃晃地出現,慢慢飄蕩過來,“給你,收好。”


    袁胤抬手接住,瞳孔一縮。


    這塊玉佩?!


    他摸了摸衣袋中貼身保藏的那塊狐形玉佩,心中悚然——這兩塊玉佩明顯一模一樣!


    這到底?!……


    還未等他詢問出聲,月初先行忍不住,即刻寒聲道:“你就是我大姨的丈夫,王權家主,王權霸業?”


    自己母親從小告誡自己東方家的兩大仇人中,金人鳳人渣至極排在第一,王權家無恥之尤排在第二。


    大姨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換來了自己一家的存活,結果她還是淪為你們王權家誕下靈胎的工具——所以,你這個老狗還有臉出現在我麵前?


    袁胤看著月初陰晴不定的臉色,心中暗叫糟糕。


    本著盡量減少對原劇情幹涉的原則,自己沒有對月初做好澄清,是以他還不知道其中的內情,還認為霸業是那樣兇惡的存在,這樣仇恨的眼神的確很不奇怪……


    但是!


    要分場合啊親!


    這是在別人的地盤啊!


    六轉遊仙,我這第二境的渣渣拚命或許可以逃過一劫,但你一個四轉上品的道者,想怎麽死都由不得你!


    殘酷點說,六轉遊仙一個眼神就能用氣勢壓死你這個四轉小bsq。


    而對麵的老者仿佛沒有看到似的,他緩緩轉頭,看向身邊晦暗的虛空,道:“是啊,東方外甥……”


    “你們在赤炎天舟鬧騰的時候,我就認出你的火勁之力,乃是《天火聖典》的催發產物,毫無滯澀,雖然後勁弱小,但流轉自如,遠超金麵火神。”


    “這的確是正宗東方血脈無疑。”


    “這試法大會,向來由我們王權家主持,你們想要入盟根本無需考核,此間事了我自會安排你們的身份,不必擔心。”


    “說到底,這次的試法大會重點,全然不在那些所謂的年輕俊傑……嗬,俊傑?什麽玩意兒,當年我……”


    王權霸業用一種奇異的語調,似乎在述說一件毫不關乎自己的事。


    而緊接著,他的語言忽而癲狂起來:“不知道……我道門兵人,是否抵得上符仙所培養的虛空門人呢?”


    老者說完,雙臂一展,整個房間忽然亮堂起來。


    所有的灰暗之色在瞬間淡去,牆壁變得透明,閣樓外的景色直接映入三人眼簾。


    袁胤正在咀嚼何謂“虛空門人”,突然看到牆外的景色,隨即一愣。


    而月初停下仇恨的注視,也看向外邊,還是同樣的一愣。


    臨近閣樓的最高一座比武台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兩個人。


    或者說,一妖,一人。


    周遭看台上人影幢幢,私語之聲窸窸窣窣。


    由於距離太遠,袁胤根本無法聽到那些言論,他極目遠眺,也隻能迎著正午的天光,勉強從他們的口形中辨認出話語。


    “道盟,道門……”


    “王權世家十幾年來培養的道門兵人,這個時候怎麽會出來?”


    “這都不懂?這一次試法大會的重頭戲就是斬妖除魔,所以又叫‘斬妖大會’。”


    “嘿嘿,我們修真之人,當然是要斬盡天下妖魔,還人類一個朗朗乾坤!”


    “天佑人族,永不沉淪!”


    “那麽道門兵人?”


    “哈,絕情絕性,一念成兵,道門兵人自然是道盟的絕世武器,這一迴就要讓這些窮兇極惡的妖怪們嚐嚐我們人類的厲害!”


    “……”


    餘下的言論嘴形大多如此,袁胤見之恍然。


    從看台人的交流中,這次試法大會的重點並不在於宗門比拚,而是——道門兵人除妖?


    那麽……


    月初看向場中的人,喃喃自語:“表哥麽。”


    方台上,那個瘦小的身影不過二十來歲年紀,一襲道盟標準裝束極為簡約。


    他灰白色的眸子中毫無生氣,任誰看到他都不會覺得他是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道人,而會認為是一截半埋入西西域沙漠之中的枯黃木料。


    王權霸業在此時開口道:“我兒富貴自小習練劍術道法,道門兵人名非虛傳,從前三次斬妖,劍劍奪命,不用第二招,現在……”


    場中的人影,已經舉起了那把劍。


    王權霸業的話語繼續傳來,“區區五百年修為的妖王黑曜虎,僅憑王權劍也不過一劍了事……”


    陽光之下,劍格金光璀璨。


    天地一劍的銘文字樣,在初秋的陽光中閃爍金芒。


    場中,青年道者一寸一寸地把那柄七轉仙器長劍舉過頭頂。


    法力隨著劍光蕩漾開來,劍鋒上舉的同時,看台上也開始陷入奇特的靜謐。


    “和合天時,劍意繞體。”王權霸業喃喃自語,“你看到了嗎,那是我的兒子。”


    “你們也看清了麽。”


    袁胤神色凜然,原著之中,王權富貴在這個時間段還是一個隻知殺戮的人間兵器,那麽王權霸業故意要讓自己二人看這場注定殺滅妖類的表演,瓷中到底有何意義?


    方台之上,映襯著初秋的肅殺之意,富貴麵色不變,心中沒有半分情緒。


    眼前的虎妖化形後是一個國字臉中年人,他拿著狼牙棒,其身高是富貴的三倍往上,膀大腰圓,氣勢奪人,但在此刻卻被天地之間似有似無的劍意刺激得瑟瑟發抖,不敢動彈,隻能領死,如同病貓。


    “不愧是兵人,老子認栽……認栽啊不要殺我啊啊啊!”


    看到那近在咫尺的恐懼,兵人的眸子突然動了動。


    這個情緒是,恐懼嗎。


    那個時候的她,迎著我的劍鋒,卻沒有什麽恐懼,甚至還有些別的情緒……


    是憐憫麽。


    憐憫一個兵人……


    但,這是何故呢。


    道門兵人絕情絕性,但不意味著他心思魯鈍,而且正相反,由於極為強大的修行資質,王權富貴對於外界的敏感遠在別人的想象之上。


    隻是,兵人之法壓抑了他而已。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沒去想。


    但是,現在,他去想了。


    所以,他舉起了劍,揚起了刃,卻沒有殺掉眼前的妖。


    “怎麽還不動手……”王權霸業看著僵在原地的一人一妖,有些愕然。


    這一迴怎麽會等這麽久?


    然後,就聽見——


    哧啦一聲。


    虎妖手中的狼牙棒法寶瞬息斷裂,但他的身軀卻沒有隨之斷成二截。


    虎妖呆愣原地,隻聽見耳畔傳來一句輕輕的話。


    那是道門兵人到場後說的唯一一句話:


    “我不殺你。”


    虎妖抬眼看去,明黃道袍的青年道者擦拭著那柄真正的仙劍,已經走到了方台邊緣。


    劍刃纖塵不染,沒有絲毫血跡。


    而王權富貴看著閣樓,靜靜地看著閣樓邊長勢極高夠到方台的竹林。


    他忽而從竹林頂端摘下了一片竹葉。


    竹葉泛黃,在微風中搖晃。


    “……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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