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正甩了膀子吃麵條。


    雪白的麵條上麵點綴了碧綠的蔥花,清亮的湯水上麵薄薄的泛出一點油光。不膩,反而讓麵條更加有滋有味了。


    衛紹元就幹瞪著眼睛,一邊看著楚辭吃,一邊暗暗的流著口水。


    楚辭瞪了他一眼,捧了麵碗,轉了個身,繼續吃。


    慕睿就和影一一起趴在了梁上。


    穿堂風嗖嗖而過,慕睿的內心也是崩潰的。他到底是為什麽要趴在這裏看楚辭在下麵吃麵條啊!他到底圖什麽啊?


    慕睿凍得小腿肚子都要抽筋了,影一一個冷冰冰的眼神看過來,嚇得慕睿特慫的撇開了腦袋。


    要是你敢發出什麽動靜,你就死定了!慕睿分明就是從影一臉上看見了這個。


    慕睿屏住了唿吸,盡量保持不動。這暗衛的活真不是人幹的,瞧瞧身邊這位專業人士,慕睿對影一的崇拜簡直突破天際。


    鼻子動了動,慕睿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他餓了。


    突然,慕睿的神色有些扭曲,他驚恐的動了動手,嘴巴卻微微張開。


    “吧唧。”一團不明物體塞進了他的嘴裏。


    “嗚嗚!”慕睿差點涕泗橫流,一個還未出口的噴嚏倒灌迴了肚子。


    楚辭嘴角一抽,麵條差點從鼻子裏噴出來。他淡定的放下了麵碗,拿出一條帕子擦了擦嘴。那碗落了灰的麵條卻是不肯再吃了。


    “太上皇,祖宗誒,您到底想幹什麽啊?是淩遲還是砍頭,給個準信兒好嗎?”衛紹元簡直要崩潰了。楚辭給他個痛快還好,就這麽不尷不尬的吊著,整日裏提心吊膽,衛紹元覺得,他的心尖尖都要疼死了。


    楚辭覺得對敵人的心裏戰術應該已經奏效了,便咳嗽一聲清了清嗓門兒,“小元元啊,聽說你還有個姐姐,你姐姐人怎麽樣?”


    衛紹元差點被楚辭給他的稱唿惡心死。


    他在萬花樓裏有個相好就叫“小圓圓”,他覺得他可能暫時是不想再進小圓圓的閨房了。


    不過衛紹元惡心完了以後,突然瞪大了眼睛,見鬼了似的看著楚辭,難以置信道,“你不是看上了我姐那母老虎,想討她迴來當太後吧?”


    楚辭嘴角一抽,瞄了一眼房梁,嚴厲道,“胡說八道些什麽呢?寡人想要娶妃,還用得著問你?”


    衛紹元想想也覺得有道理,憑楚辭的身份,想要娶誰誰家敢不給麵子?


    “那你問我姐幹嘛?”衛紹元突然語氣不善,哼哼,都把他欺負成這樣了,還不趕緊找機會找迴場子!


    楚辭眉頭一挑,喲嗬,這臭小子大概察覺到什麽了,開始蹬鼻子上臉了。


    楚辭也不多說話,把手放在唇前吹了一聲口哨,一隻精神抖擻,麵目有神的山犬就一步一停的走了過來。


    衛紹元麵色大變,看見犬將軍就是反射性的一個哆嗦,“你,你想幹什麽?”那聲音淒厲得仿佛楚辭要對他一個大好兒郎做什麽了似的。


    犬將軍不屑的蔑視了一眼衛紹元,安安靜靜的蹲坐在楚辭的身邊,像一座守護的大山。


    楚辭摸摸犬將軍的腦袋,犬將軍就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楚辭的手。


    衛二少的腿都軟了,他可是還記得那畜生是怎麽撕了那犬奴的,那是他一輩子的陰影!


    楚辭悠哉悠哉的擺擺手,“不怎麽樣。”


    衛紹元鼻子一酸,直接落下了男兒淚,太上皇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病將將好了的太上皇,人又從宮裏消失了。


    楚軒做完了功課,在太傅麵前“謙遜”的批閱了幾本簡單的奏折,難得得了太傅幾句誇獎,馬上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韓太傅瞧著小皇帝急匆匆的背影,捋了捋胡子,搖了搖頭。


    “太傅,是陛下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嗎?”留在韓太傅身邊的,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問。


    這小少年是少年天子的伴讀柳子瑜。


    韓太傅又搖搖頭,看著手裏的奏折歎了一口氣,“不是做得不夠好,是做得太好了。”


    “做得好也不好嗎?”小少年一臉迷茫。


    “好也好,不好也不好。”


    “啊?”小少年明顯暈了頭,完全不明白太傅是什麽意思了。


    “慧極必傷啊……”韓太傅歎息。


    “那是什麽?”小少年又問。


    韓太傅摸摸他的腦袋,笑道,“等你能完完整整把‘子鑒’默出來,你就能懂了。”


    小少年腮幫子一鼓,奔潰道,“太傅,那可是整整一套書,裏麵足足有上百冊啊!”


    韓太傅笑得更開心了。


    楚軒急匆匆來到禦花園觀景樓上,這是一座三層高的小樓,而且它正對著流雲殿,太和殿也能收入眼底。隻要稍微抬頭望一望,就能看見流雲殿上的琉璃瓦。


    這裏是他最喜歡的地方。


    他曾經也躲在這裏,默默的舔舐著心中空洞,隻是那時候,目之所及,隻有一片廢墟。而現在,他隻要看見了那金黃的琉璃瓦,就覺得心中總算是踏實了。


    芍藥果然又在觀景樓上尋到了楚軒。這地方楚軒待的時間,都快要比太和殿和上書房多了。


    現在觀景樓幾乎成了小皇帝的專寵,沒人敢私自過來,至多小心翼翼打掃了,再不敢多事。


    察覺到有人來了,楚軒眉一皺,他很不喜歡這裏有其他人,很不喜歡。


    “陛下。”芍藥發現楚軒的不悅,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太上皇出宮去了,還帶著一位公子。”


    楚軒直接僵硬了身體,半晌,他突然挺直了脊背,“知道是誰嗎?那個戲子?”小皇帝的聲音有些幽幽的,芍藥打了個哆嗦。


    芍藥低垂著腦袋,“倒也不是,下邊人遠遠瞧了,似乎是個更加年長的。”


    小皇帝差點咬碎了一口白牙,他的辭辭不但喜歡年輕的小白臉兒,現在連長老了的,也不肯放過了嗎?


    若是讓他知道那人是誰,若是讓他知道那人是誰……


    小皇帝突然踉蹌了一下身體,看著自己瘦小的手掌,露出一個苦笑來。他便是知道了那人是誰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楚軒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弱小來。


    他現在一無是處,就算辭辭已經把皇位讓給了他,底下人也暫時老實了,但是把一個國家交給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孩子,誰又真正服氣?


    若不是辭辭始終沒有離開京城,三無不時在外頭露個麵,怕是早就鎮不住下麵的人了。


    楚軒握緊了拳頭。


    辭辭,你上輩子心腸慈善,當不得惡皇帝,這輩子,就讓他來完成辭辭上輩子的心願吧。


    你所希望的,你所盼望的。為你雙手染血又何妨?


    楚軒望了望天空,陰霾總算是散去了不少,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芍藥咬了咬唇,她總覺得,剛剛陛下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衛國公府。


    “二,二少爺迴來啦!”一聲驚喜的唿喊聲,總算是讓已經陰沉了許久的衛國公府多了點喜氣。


    “夫君!”衛紹元被簇擁著迴了他的院子。腳還沒踏進去呢,一群鶯鶯燕燕,燕瘦環肥,各有姿色的女子就把他包圍了。


    “嚶,夫君,您總算是迴來了,把妾身想得好苦啊!”就見這一群女人中間,似乎是地位最高的那一個站在了最前頭,小嘴一撅,淚珠兒滾滾而下,當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衛紹元一看就心疼了,一把攬過美人的小蠻腰,“少爺這不是迴來了嗎?乖,不哭不哭,眼睛都哭腫了,少爺多心疼啊。”


    “夫君,你光看見姐姐哭了,姐妹們哪個不是憂心得吃不下,睡不著,夫君,你偏心!”那邊又有一個美人眸子含淚,聲聲控訴。


    “哎喲,少爺的小香香,不哭不哭,是少爺不好,少爺不好。”


    “嚶……”


    衛紹元就陷入了這脂粉堆裏,左擁右抱,大享多人之福,已經忘乎所以,尾巴要翹上天了。


    “咳咳。”那邊就聽得有人重重的咳嗽一聲。


    衛紹元雙腿一顫,額頭上就見了汗。


    “夫君,你這是怎麽了?出了這麽多汗?”一雙柔夷拿了香帕給他擦額頭。衛紹元這府中的女人,平日裏鬥得再厲害,現在早就已經顧不得那些了。若是衛紹元死了,她們這些姬妾再能鬥都沒用!


    衛紹元趕緊推開額頭上的帕子,把身邊女人一趕,“我兄弟還在這裏呢,還不趕緊去給我兄弟見禮,不可怠慢!”


    兄弟?女人們往門口一看,就紛紛羞紅了臉。


    那裏分明站著兩位公子哥,一個身著青衫,氣質凜然,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好,那通身的氣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個身著白衫,同樣劍眉星目,嘴角還掛著一絲古怪笑容,正若饒有興致的往她們這邊瞧,掩飾不住的興味。


    “見過兩位公子。”女人們趕緊盈盈一拜,一陣香風襲來,果然美不勝收。這麽多的美人在前,是個普通男子,腿都該酥了。


    “起來吧。”那青衫公子隨意抬了抬手,一副受之無愧的模樣。那白衫公子隻是移開了視線,也沒有說話。


    女子們心中有了計較,怕是這個看起來更柔弱些的公子才是那領頭的。


    “嘖,昌平侯的後院也是這樣的嗎?看起來還真是享受啊。”楚辭感歎。


    慕睿挑眉,“還差得遠呢。”顯然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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