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之後對於齊家人來講,昌德伯夫人和齊佩都是很發作了一通脾氣,而隨後繼續商量婚儀當天預備的時候也是心氣不順暴躁非常,甚至跟荀家二房親戚說話之間也有點不痛快,最後還是荀二夫人把最不會說話的荀澹趕了出去,才算稍微平順一點。


    所以昌德伯聽著妻兒的說法,並沒有將之前那幾句齟齬口角太放在心上。


    然而當他一路匆匆趕迴自家府邸的時候,心裏就有些隱隱不妙的感覺,雖然想來想去都覺得前一天的事情應該不算太嚴重,但是以時下的格局而論,荀家要是借題發揮……


    待昌德伯心急火燎地終於到了自家府門前,剛好同時還看到了昭寧大長公主府自字號的車馬到了。


    車馬旁還有一身輕甲的明錦城隨行,馬車停穩,車門打開,英姿颯爽的端儀縣主很自然地扶了明錦城的手,穩穩下了車。


    側目看見臉色越發微妙的昌德伯,兩人皆簡單見了禮:「伯爺,我們來給令愛‘添妝’。」


    「啊,嗬嗬,好,多謝多謝,請。」昌德伯隻覺得自己那一顆老心越發沉重,連舌根都有些發麻了,摸不清路數的同時,也想到了當初荀家與朱家翻臉的那些傳聞,一路進自己家門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發飄。


    以至於當身後的家仆關上府門的時候,那砰的一聲悶響竟然將昌德伯嚇了一跳,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在這十月初冬的時分冒出汗來。


    很快進了花廳,地龍帶來的宜人溫度與廳角香爐中嫋嫋飄出的清芬仍舊沒有讓昌德伯放鬆幾分,反而越發覺得後背冒出細密密的汗珠很是刺癢,卻又越發不好當著文安侯夫婦、文安侯世子夫婦,以及秦王夫婦、明錦城、端儀縣主等等這一大群人整理衣衫,隻能咬牙忍耐之間客氣見禮,落座說話。


    「府上即將大喜,本王想著既是將來的弟妹,也是內子的親戚,便與內子一同前來添妝,此行冒昧,還望昌德伯不要介意。」眾人之中,身份最為尊貴的還是秦王,便當先開了口,英朗而沉穩的言語十分剪短,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詳的氣息,隻是十足十地展現出了對秦王妃的寵愛。


    然而明錦柔的作風卻直接得多了,剛剛見到昌德伯夫婦勉強頷首表示「當然不介意,感謝殿下」雲雲的場麵話,便唇角微微揚起:「順便也是過來問問,昨日到底怎麽了?二表嫂的娘家雖然沒有爵位,但也不要欺負她呀。」


    齊佩這時候其實都已經氣得快要哭出來了,她對成為吳王妃這件事最大的得意,就是能夠嫁給前程最好的皇子,從身份地位上可以壓過荀澈與俞菱心,為自己也好,為母親也好,或者更具體的說,是為了心裏那股始終難以排遣的悶氣找個徹底的出口。


    就為了那一份榮耀與風光,就對於這件婚事成就過程裏的難堪與尷尬,吳王府裏即將隨後入侍的五位良媛等等都可以不計較。


    尤其等到親眼見證了明錦柔這個秦王妃的婚慶大典是何等的煊赫盛大,秦王府大婚之後秦王與明錦柔又是怎樣的恩愛和諧,齊佩也對自己出閣這件事有了更多的期待。


    可那最風光美好的時刻還沒到,眼前怎麽就好像烏雲蓋頂一樣,來了這一場興師問罪?


    昨天的爭執衝突裏頭,齊佩本來就覺得自己才是吃虧受氣的一方,母親說齊珂幾句怎麽了,到底是同族同姓一家子的內務,明明是荀瀅這個小書呆子酸氣發作非要來個「仗義執言」,憑什麽俞菱心就跳起來護犢子?


    明明論血緣,她才是荀瀅的親表姐,俞菱心到底算什麽東西?她這邊剛說了一句,荀瀅居然又起來反護著俞菱心、還哭著走了?


    現在更好了,離她出閣的大婚還剩三天,荀家這一家子還有秦王,甚至還有端儀縣主!


    明麵上每家都帶了一車禮物,好像給外人看著是親親熱熱上門添妝來的,可實際上不就是來撐腰問罪的嗎!


    天地良心,到底誰欺負那個姓俞的了!


    昌德伯夫人幹咳了一聲:「王妃說笑了,一家人說話,話趕話總有著急的時候,哪裏就能說上欺負兩個字。要真是說這麽重的,那我們家佩兒心裏也是委屈的。說起來,佩兒跟侄媳婦也是表姐妹呢,當初侄媳婦出閣前,也是巴巴上趕著想要給人做讚者也讓駁了迴來,我們佩兒也沒說什麽呀。」


    「伯夫人這樣說,倒是我的不是了。」明錦柔笑道,「先前早與二表嫂說好,她出閣前我要去幫忙,不想倒讓令愛的心意落空。不過——」


    「不過一件事歸一件事,」明華月也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明錦柔,隨即接話轉向了昌德伯夫人,「這個親戚之間說話,急了慢了都是難免的。非說怎麽樣的嚴重,那倒也不至於,隻不過我們今日過來給佩兒添妝,順便也是想問問,佩兒是從心裏覺得我們家慧君的娘家出身不高嗎?」


    這話問的這樣直白,齊佩越發覺得臉上發熱,一肚子氣都要衝破喉嚨了,幾乎想要把心一橫,大聲迴答:「是!」


    但昌德伯此刻已經看明白了形勢,連忙肅容道:「嫂夫人這話太重了。貴府兒媳的祖父才名滿京,家世自然是好的。這小孩子之間氣急了口不擇言,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教養不善,還請不要見怪才是。」


    頓一頓,又看了一眼齊佩,「佩兒,是不是身邊有什麽人跟你胡亂教唆了?怎麽能什麽話都聽呢,你素來最是懂事的,以後拿準些,不許什麽都隨口就將聽來的話亂說!」


    就算知道父親這不過是做個樣子的態度,然而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聽過父親一句重話的齊佩還是立刻紅了眼眶,蹭地一聲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先失陪,各位‘添妝’的厚意,我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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