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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大高個好麵熟啊,鞏阿岱使勁揉揉眼睛,突然想起他伯父努爾哈赤身邊的那個侍衛,驚恐地大叫一聲“額魯,你怎會在這兒?”


    “來了半個月了,不是等你,而是等我的鐵騎,順便告訴你一聲,蒙古各部在西拉木倫河會盟,決定加入大同聯邦。”李榆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呸,你的鐵騎也來了,胡說,我們怎麽沒發現?”


    “我的鐵騎上個月就在喀爾喀集結完畢,目前正向這裏開來,你們現在知道已經晚了,我這次出手便是五鎮鐵騎,多爾袞從哪兒找兵和我打?”


    “這裏都是叛逆,奴才們動手!”鞏阿岱驚出一身冷汗,手伸向刀柄,李榆身後的烏泰、桂圖馬上衝上來將他摁倒。


    蒙古人顯然早有準備,無數張弓箭立刻指向手忙腳亂的清軍,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李暄、鼇拜帶領飛虎騎突然出現,把清軍團團圍住。


    “達素,你想找死嗎?”鼇拜笑嗬嗬地把短銃指向一個年輕的八旗軍官。


    “鼇拜哥哥,你也在這兒啊,算了,不打了,反正也打不過你,”年輕軍官驚訝地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扔下弓箭,向清軍揮手喊道,“弟兄們,別動手,都是自己人。”


    當然是自己人,飛虎營的額倫布、察裏布、德興哈都認出對麵有好幾個一起長大的小兄弟,兩邊的人迅速下馬抱在一起。


    “額魯,算你狠,”鞏阿岱恨得咬牙切齒,轉臉對蒙古首領們怒吼道,“沒有大清皇帝趕走察哈爾汗,加恩賞賜草場、財物,你們哪活的到今天,一群忘恩負義的惡狼!固魯思齊布,你是大清皇帝欽封貝子,也要當叛逆嗎?”


    “你們從來就欺負人,不許我們做買賣、不許我們走出領地,不許我們娶心愛的女人,還隨意征調我們的人丁、牲口,多爾袞最壞,我們好不容易進趟明國京師還沒動手搶就被趕出邊牆……”喀喇沁的固魯思齊布氣唿唿答道。


    這家夥是個粗貨,真把自己當搶劫犯了,李榆身邊的昂頓喇嘛趕緊打斷話,義正辭嚴地對鞏阿岱說道:“清國,野蠻小邦也,貪婪成性、奸詐狡猾,借我蒙古內亂之機竊取草原、奴役百姓,騰格裏聖明,蒙古人有了唿圖克圖巴圖魯,清國皇帝今後休想再欺壓我們,你為虎作倀大膽犯上,還不快跪下求饒!”


    “跪下!”蒙古各部首領齊聲怒吼。


    “我是蒙古人,我投降!”鞏阿岱身後的冷僧機跪下了,連滾帶爬到李榆麵前哀求,“唿圖克圖巴圖魯,冷僧機今後願為您當牛做馬。”


    “冷僧機,我知道你,身為蒙古人你投降滿人,身為八旗中人你陷害主子,你這種人趨炎附勢、卑鄙無恥,莽古爾泰、莽古濟兄妹在天之靈不許我饒了你。”李榆冷冷地一揮手,幾個蒙古人把癱作一團的冷僧機拖到遠處一刀梟首,李榆又看了看鞏阿岱說道,“太宗皇帝大行之時,你與圖賴、索尼等人在三官廟起誓共保先帝親子,可轉身就投靠多爾袞出賣同誌,你也是無恥之徒,不過我還不想殺你,滾吧!”


    “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不怕死,用不著你假仁假義。”鞏阿岱冷笑著跨上戰馬馳向遠處,然後調轉馬頭,向李榆大喝一聲加速衝來。


    “還算是個勇士,送他走吧。”李榆點點頭,隨即萬箭齊發,轉眼間就將鞏阿岱吞沒。


    “跟著唿圖克圖巴圖魯打清國!”色爾古倫、騰機思兩人騎上馬,手舉哈日蘇魯錠、查幹蘇魯錠繞著營地飛奔,所到之處一片響應——綽爾濟喇嘛十幾年的辛苦沒白廢,蒙古外藩像熟透的果子落入大同手中,這一代蒙古人還有幾分天之驕子的傲氣,有了自己的領袖很快就能振作起來。


    兩天之後,大同鐵騎接踵而至,有騎一鎮圖裏琛部、騎二鎮哈達裏部、騎四鎮朝魯部,還有來自喀爾喀的騎六鎮速布台部、來自西域的騎七鎮阿術部以及阿山、齋桑古的滿洲義勇軍,緊接著喀爾喀的碩壘、袞布又運來大批糧食、武器。李榆下令將其中一部分發給蒙古各部,西拉木倫河畔歡聲雷動——天空中雪花開始飄落,今年第一場大雪即將到來,李榆留下碩壘、固魯思齊布暫領漠南事務,袞布、色爾古倫督理糧草調度,自己率大軍直撲老哈河。


    老哈河兩岸的科爾沁、紮魯特、奈曼、敖漢等部落是大清國的鐵杆,聽到風聲迅速會合,但首領們不考慮如何迎戰,卻湊到一起討論起前途問題。


    卓裏克圖親王吳克善被抓到豐州洗過腦,心眼比較活,公然大放厥詞:“諸位,大同聯邦統轄漠南漠北、東西蒙古各部,如今西拉木倫河各部也投順,可見蒙古統一乃大勢所趨,誰敢對抗必定成為全蒙古的公敵,何況我們的披甲兵湊到一起也不過三四千人,如何敵得過數萬大同鐵騎,我們也投順算了,反正大同保護私產、地方自治,大家都不吃虧嘛。”


    “可是,我們曾經向天發誓效忠大清,還擁戴大清皇帝為博格達徹辰汗,如果當了叛逆,大清皇帝肯定饒不了我們。”科爾沁部長土謝圖親王巴達禮使勁搖頭。


    “大同聯邦總統額魯乃先帝敕封晉親王,我們投順晉親王也一樣是效忠大清,不能算叛逆,再說大清朝廷遠在關內,哪還顧得上我們呀!”吳克善一本正經答道。


    巴圖魯郡王滿珠習禮在豐州洗腦最徹底,迴到清國還是改不了滿嘴新詞:“巴達禮,你知道什麽是自由、平等、仁愛嗎,知道什麽是民富國富、民強國強嗎,大清朝廷反動透頂,人民無不渴望得到解放,你小小年紀竟然頑固不化,我建議科爾沁各部落召開公議大會撤銷你的部長職位。”


    巴達禮不敢再說話,其他首領都不死心眼,大清皇帝要算賬也是將來的事,刀架在脖子卻能馬上要命,傻子才願意死呢,這幫家夥一致推舉吳克善、滿珠習禮作為代表向大同軍請降,最好再討點糧食,今年大旱,牲畜死了不少,大夥都快揭不開鍋了。


    吳克善、滿珠習禮到了大同軍營地,李榆當即表示,歡迎科爾沁等部落加入聯邦,所有首領的人身及家產一律保護,以往的爵位、封號也可保留,糧食嘛,暫時還沒有,但隻要為大軍幹活絕對能有飽飯吃。


    條件夠不錯了,各部落首領一頭栽入大同的懷抱,然後各率部眾幹起為運送輜重的活,披甲兵還加入滿洲義勇軍掙軍餉。大軍繼續向東推進,滿洲義勇軍做先鋒,不費吹灰之力輕取遼東的西大門都爾鼻城——這座破城隻有兩三百旗丁駐防,望見滾滾而來的鐵騎嚇得要死,被阿山、齋桑古一頓恐嚇利誘就開城投降。以後的路更好走,多爾袞大搬家,把遼東幾乎變成白地,方圓百裏見不到幾個人,大同軍一路通行無阻,十一月中過了遼河。


    大同軍到達老哈河時,盛京總管何洛會就得到消息,不過並不驚慌,盛京城有漢八旗各一部駐防,城內、城外還有些留在老家的旗人,足夠守盛京城了,再把寧遠的吳三桂、錦州的尚可喜、遼陽的耿仲明三部調來增援,說不準還能打個勝仗——攝政王早有定策,大同軍想進遼東就來吧,反正是一片空曠找不到飯吃,除非他們從五六千裏外的豐州運送給養,不過那是妄想,大同國力再強也經不起如此消耗,所以大同軍早晚要挨餓,能全身而退算他們運氣好。


    何洛會想很美,但直到滿洲義勇軍殺到城下,他等待的援軍也一個沒來。同樣失望的還有李榆,他根本沒打算攻盛京城,而是想圍城打援一舉殲滅吳三桂、尚可喜、耿仲明三部,但搜尋百餘裏也找不到這三個家夥的影子——李榆很掃興,命令哈達裏、速布台兩部趕往旅順,自己率鐵騎主力返迴盛京。


    盛京城下,滿洲義勇軍加上臨時入夥的蒙古人也不過三千來人,不敢攻城卻與城上的清兵吵起來——守城的有不少滿洲老人,這幫人資格老、輩分高,一向以大清國老底子自居,瞧見城下這幫叛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阿山、齋桑古一夥被罵急眼了,把軍中讚畫軍務兼理糧餉的遏必隆推出來領銜主吵。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遏必隆左一句“打倒多爾袞”右一句“解放滿洲”講得頭頭是道,老滿人吵嘴吃了虧,一怒之下趕走漢八旗的兵,拿著弓箭就殺出城。阿山不敢還手,一邊大罵老頑固一邊撤退,老頭們追了三裏,突然發現周圍出現打三色黑鷹旗的鐵騎,不好,被包圍了,他們握緊弓箭準備決一死戰。


    這時,常書笑眯眯出現了,走到隊伍前大聲說:“老爺子,你們誤會了,我們不是來打仗,而是來探親的,瞧瞧,晉親王還怕大雪天凍壞大家,每人賞二兩紅糖,這東西可稀罕得很,快拿去禦寒吧!晉親王還說了,如果你們的口糧不夠吃,到我們這兒搭夥吃飯也行,誰叫你們是長輩呢。”


    “常書,你也是個壞蛋,額魯在哪裏?他帶著兵迴遼東算什麽事呀,一定要讓他說清楚。”老頭們還是不依不饒。


    常書哭喪個臉答道:“還不是多爾袞作惡,拆房子收地硬逼大夥陪他入關,晉親王聽說老家成了白地心疼啊,這不,剛到盛京就去太祖陵前祭拜去了,人要有良心啊,你們捫心自問,晉親王這些年做的好事還少嗎?”


    “額魯還有臉去東陵,我們去看看,萬一額魯行兇驚擾了太祖爺怎麽辦?”老頭們大唿小叫一窩蜂向城東走去。


    東陵,李榆身著孝服跪在陵前嚎啕大哭,老實說努爾哈赤對他確實不薄,大妃阿巴亥更是他心目中的母親,人雖不在音容笑貌尤新,沈陽的舊事湧上心頭,李榆忍不住淚流滿麵,哭聲更加撕心裂肺,飛虎營的鼇拜、額倫布、察裏布、德興哈還有新來的達素早就哭煩了,但不敢起身隻好跟著幹嚎,老頭們竄到陵前,見此情景大受震撼,也紛紛跪地哭拜。


    李榆越哭越傷心,突然昏倒在地,守陵官員趕緊找來一碗參湯灌下去,一邊還連聲感歎,來哭陵的人不少,但像晉親王這樣哭的卻從來沒有過,太祖皇帝沒看錯人啊,老頭們也翹起大拇指,晉親王真孝順呀!


    李榆總算緩過勁,站起來一句話不說就走,大夥馬上一窩蜂跟在他後麵,一行人到了北陵又接著哭拜太宗皇帝,這迴李榆邊哭邊罵,義父啊,多爾袞沒良心,把太祖和您打下來的江山棄之不顧,還殺害豪格、挾持福臨,兒子一定要把多爾袞抓到陵前向你請罪。老頭們也被觸動心事,紛紛向太宗皇帝告狀,多爾袞強拆民房、沒收土地,把八旗趕入關內,就剩下他們一幫老人留在老家,今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以後幾天,李榆又連續祭拜了庫爾纏、達海、嶽托、薩哈廉、莽古爾泰、德格類等人墓地,揚言要為庫爾纏、嶽托、莽古爾泰兄妹平反昭雪,滿洲頑固勢力突然間有了主心骨,跟在他屁股後麵的人更多了。


    北屯子,村裏隻剩下為數不多的老人,烏岱大叔聽說孩子們迴來了激動得老淚縱橫,拄著拐棍走到村口,李榆帶著喇布杜等幾十個從北屯子走出去的將士剛跪下磕頭,就被他挨個拉到懷裏撫摸,嘴裏還不停感謝上天厚愛。北屯子從未像今天這樣熱鬧,四鄉八裏的鄉親也聞訊趕來,圍住孩子們問長問短,時而興奮時而哭泣,大娘、大嬸們還湊出各家的糧食為親人做了一頓餑餑。李榆臨走時要留些糧食,老人們拒絕了,烏岱大叔代表大家很嚴肅地問李榆,你們到底打算留在遼東還是看一眼就走?如果留下,大夥拚命也要保你們,如果要走,那就快走吧,這裏沒有多餘的糧食給你們。


    李榆當天夜裏就住進北陵,聲稱要留在遼東陪伴太祖、太宗,隨後烏岱大叔帶著一幫老頭也來了,以後幾天來的人越來越多,北陵很快住滿了人,似乎成了老諸申的大本營。


    滿洲司這段時間也沒閑著,以大清晉親王的名義傳檄四方——多爾袞其人,私通永福宮莊妃圖謀先帝、強製旗民入關拋棄太祖、太宗基業、以明律為大清之法取媚漢人、殺害先帝長子豪格、排斥攝政王濟爾哈朗、挾持幼帝獨攬朝政,其大逆不道死有餘辜,大清晉親王忠厚仁孝,不忍見祖宗之陵墓棄之荒野、人民之悲苦無人問津,順天應民撫慰遼東、肅清逆黨,各地官民皆應服順,有敢不從者依律重判。


    全亂套了,旗人已經搞不清楚誰是大清國的當家人,好像大多數傾向晉親王,盛京的城防也形同虛設,八旗兵一到飯點就三五成群跑到大同軍營地蹭飯,吃飽喝足再溜達迴來,城門大開著居然沒人管——何洛會在盛京大搞強製拆遷惹得人神共憤,名聲太臭鎮不住場子,說了幾句嚴肅軍紀的硬話,老爺子們就從城外帶迴來一百多杆步銃,這些人幾乎都是滯留關外的釘子戶,手裏的銃要對付誰不言而喻。


    何洛會窩囊呀,滿洲八旗不把他當迴事,漢八旗也對他陽奉陰違,這個盛京總管當得活受罪,甚至有朝不保夕的感覺。正當他考慮後路的時候,齋桑古進了城,大罵他不過是多爾袞的奴才,有什麽資格當盛京總管,然後拿出一封信說,晉親王命你三日之內到北陵交待罪行,過時即令有司抓捕歸案——何洛會不敢不聽話,跑到北陵很老實地向李榆認錯服軟,挨了一頓臭罵後夾著尾巴逃往北京。


    何洛會前腳剛走,常書、布賽馬上帶著滿洲司進了盛京城,一批老實厚道、身體硬朗的老人被選拔調入官署協理政務,老爺子們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風風火火大幹起來,李榆開辦的大清朝廷似乎開局不錯。


    盛京城及周邊地區已安定,李榆把目光投向旅順,六萬大同鐵騎的糧草消耗驚人,十幾萬遼東各族百姓也需要救濟,隻有拿下旅順港才能取的補給,否則全軍隻能迅速退出遼東。


    “總統,大雪封路,這封信遲到了三天,你快看看吧。”莫日格走進來把一封軍報交給李榆。


    哈達裏、速布台急報:斥候查探,吳三桂、尚可喜、耿仲明三部皆在旅順,兵力不低於三萬,鐵騎已加速趕往旅順——情況不妙,原先以為金、複、海、蓋四州隻有孔友德舊部孫龍的三千漢八旗兵駐防,現在突然增加了吳三桂、尚可喜、耿仲明三部,孫伏虎還有能力奪取旅順堡嗎?


    李榆有些焦慮地來迴踱步,過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來大聲下令:“傳令,圖裏琛、阿術兩部立刻趕往旅順,協同哈達裏、速布台不惜代價也要打通這條補給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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