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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州鐵騎終於到了,鋪天蓋地殺過來,戰場上響起一陣陣軍號聲,豐州軍士氣大振,喊殺聲直衝雲霄,而金軍則麵如死灰,他們太累了,對方突然有了如此多的生力軍,這一仗還打得下去嗎!


    “特日格率騎兵右營、預備營居左,烏海率騎兵前營、後營居右,飛虎營、察哈爾鐵騎跟著我。”李榆不慌不忙地下達命令,從昨晚一直到今天下午,鐵騎幾乎是馬不停蹄趕路,離戰場二十裏才停下來,這時金軍斥候發現了他們,李榆不敢怠慢,稍作休整後殺來,迎麵就遇到兩黃、兩紅四旗的鐵騎。


    雙方逐漸接近了,金軍立刻射出密集的箭雨,豐州軍沒作迴擊,而是轉身緩緩後撤——戰場情況已經明朗,七千豐州輕騎兵對四千金國重騎兵,一百步開外與金軍對射肯定吃虧,現在需要拖著對方走,消耗他們的馬力。


    額魯竟然有這麽多披甲騎兵,這一仗不好打了,臭小子要讓我丟臉——天聰汗想著下令停止前進,蒙古騎兵有射迴首箭的能力,追上去也討不到好,他扭頭想找代善、莽古爾泰,這倆人已經不見了,肯定是見勢不妙迴到本旗。


    四貝勒身邊怎麽就這點騎兵?他的兵力肯定嚴重不足,我也有機會戰勝四貝勒!你不願意動,那我可就先動了——李榆驚喜地想著,命令鐵騎立即調頭,開始做大範圍迂迴運動,做出要尋找空隙繞過對方,突擊其步兵側後的姿態,這也是豐州鐵騎在灤河邊對付阿巴泰的戰術。


    這迴由不得金軍鐵騎不動了,四千人想封堵寬大的正麵,隻能跟著豐州鐵騎跑,但他們的速度跟不上輕騎兵,被李榆忽左忽右帶著跑幾圈,戰馬就吃不消了。天聰汗無奈之下命令鐵騎後撤,以縮小防守麵,同時傳令兩白、兩藍四旗騎兵及科爾沁騎兵立即前來會合。金軍兩翼騎兵一撤,阿薩裏、博爾術立即率衛所輕騎尾隨其後。紮布圖趁機率領預備騎兵、山陝騎兵和有甲的豐州騎兵一千人進入步兵戰場,向金軍步卒發起攻擊,杜文煥也毫不猶豫地把所有的守備兵重新派上戰場,戰場形勢突然變化,被壓著打了大半天的豐州軍翻身了,頃刻之間由守轉攻,而金軍反應也很快,不等大汗下令就自覺地放棄攻勢,密集結陣自保。


    此時的豐州軍士氣高昂、信心爆棚,似乎勝利在望,馬祥麟、張鳳儀兩口子的臉上也樂開了花,對著石砫兵連聲大唿“殺賊”。金聲從後麵趕過來,興奮得手舞足蹈——多少年了,金軍幾乎是騎在明國身上暴打,今天總算揚眉吐氣了,如果此戰最後獲勝,他就是大明人人景仰的英雄,然而金軍是那麽好打的嗎?


    金軍步卒現在肯定不足一萬人,我方兵力在一萬五千人以上,還有一千披甲騎兵,對方的鐵騎已被榆子拖住,這一仗有七成把握——杜文煥心裏想著,下令石砫兵與宣德衛守備兵從正麵攻擊,步軍右營、後營及東勝衛守備兵攻擊金軍左翼,步軍前營、左營及豐州衛守備兵攻擊金軍右翼,騎兵、蠻漢山大營守備兵接應各處。


    馬光遠卻堅決反對,金軍的戰力及韌性驚人,在遼東時他領教過,集中兵力殲其一部,並將其逐出戰場就是大勝,這種分散兵力的打法行不通。杜文煥很不以為然,認為圍三闕一已經很謹慎了,倆人還在爭論,前方已經打起來了,馬祥麟、孫守法和杜宏方率先發起攻擊,馬光遠搖著頭跑去找李榆了——石砫兵和西北秦軍有點不知輕重,相比之下張傳捷、滿柱屢次與金軍交手,很謹慎地密集結陣,隻派出少量悍卒試探攻擊,尋找對方的破綻,各衛守備兵中也有大批軍官和老兵對金軍極為熟悉,不約而同地穩紮穩打,沒有急著撲上去。實際上飛虎旗一出現,老帥的指揮權就動搖了,服從他的也隻是侄子杜宏方、老部下孫守法,外加一個報仇心切的馬祥麟,豐州軍更希望他們的大統領親自來指揮戰鬥。


    石砫兵和步軍左營、後營的攻勢很快就垮了,他們在金軍的步陣前,被對方的銃炮、弓箭打得傷亡慘重,幾乎寸步難進——此時的金軍就如同先前的豐州軍一樣無路可退,同心協力咬牙力戰,這一仗敗不起啊,一旦被擊潰,盡管人人有馬,但騎馬的步兵,絕對逃不脫對方騎兵的捕殺,老家在五千裏以外,要想活著迴家就必須擊敗對手。大貝勒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親臨前沿督戰,鼓舞了全軍士氣,金軍轉攻為守,迅速以楯車為掩護密集結陣,身披重甲的長矛手、弓箭手嚴陣以待,一向排斥的銃炮也被擺到陣前。石砫兵和步軍左營、後營衝上去就碰得頭破血流,對方的銃炮不要命地打過來,沒人在意偶爾的炸膛聲,豐州軍那幾尊炮根本壓製不住,明軍五六鬥力的步弓也對抗不了金軍普遍使用的強弓,箭矢像雨點一樣灑下來,披輕甲的步卒中箭者無數,馬祥麟首先敗下來,孫守法和杜宏方還想再堅持一會兒,杜文煥看不下去了,命令倆人立即收兵,同時派人收集金軍遺留在戰場的楯車、重甲。


    馬光遠這時急匆匆來了,帶迴李榆的命令,留部分兵力牽製金軍中路和左翼,主力全力攻擊其右翼的兩白旗。


    “大統領說他要全力對付金國大汗的騎兵,仍請老帥代理指揮我軍,他還說金國的大貝勒、三貝勒的大纛出現在金軍左翼和中路,恐怕難以撼動,所以要求我軍全力攻擊其右翼的兩白旗。”馬光遠擦著滿頭大汗說道。


    杜文煥想了想,點頭下令道:“把我軍右翼的步軍右營、後營和東勝衛撤下來,與步軍前營、左營、銃炮營及豐州衛會合攻擊金軍右翼,蠻漢山大營調上去,與石砫兵、宣德衛牽製金軍中路和左翼,騎兵打這種破陣戰太吃虧,命令紮布圖陣前巡弋,隨時準備支援各處。”


    “大統領還命令,如果金軍撤退,我軍不得追擊,立即向庫庫和屯撤退,絕不可遲疑。”馬光遠壓低聲音又說道。


    杜文煥一怔,隨後輕輕歎了口氣,今天以前他肯定會暗笑李榆怯戰,但現在他也覺得信心不足,金軍太頑強了,戰勝他們恐怕還要再付出好幾千條人命,豐州付得起這個代價嗎?


    四貝勒也上來了,大貝勒、三貝勒的大纛也現在步陣中,我能戰勝他們嗎?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也許四貝勒會主動撤軍——李榆把千裏眼從眼前移開,阿薩裏、博爾術的守備騎兵與他的鐵騎會合了,豐州騎兵已經達到一萬人,而金軍各旗騎兵及科爾沁騎兵也同樣合兵一處,人數在九千左右,雙方實力相差不大,但金軍除科爾沁騎兵裝備簡陋外,其他各旗騎兵大多身披重甲,而豐州騎兵大多披鑲鐵皮的皮甲,守備騎兵和察哈爾騎兵甚至輕甲也很少,與金軍鐵騎硬碰肯定吃虧。豐州騎兵采取了不斷運動迂迴的戰術,拖著金軍跟著跑,逐漸把金軍壓縮到離其步陣兩裏處,並迫使對方兩次換馬,然而迴縮後的金軍防守麵小了,兵力更加集中反而無懈可擊。烏海、特日格先後帶人挑釁想把對方引出來,都被亂箭射退,金軍也同樣出擊幾次,但很快又縮了迴去,其中有一次領頭的居然是圖賴,李榆認出這位老大哥,急忙帶領飛虎騎迎上去,圖賴顯然也認出小兄弟,朝他擺擺手就撤了。


    雙方都心存忌憚,不敢輕易出擊,局麵顯得非常沉悶,李榆對此還算滿意,戰場的主動權控製在手,金軍人數處於劣勢,又不熟悉戰場,天黑後弓箭會威力大減,他們必須在天黑前撤退,四貝勒碰壁後除了撤軍別無選擇——南路的阿濟格被擊潰後,金軍絕無力量在遠離後方數千裏的情況下繼續打下去,保住豐州還能少死些人,這個結果很不錯!


    一陣冷風吹來,幾滴雨絲打在臉上,李榆向天空望了一眼,烏雲正緩緩向頭頂壓來,身邊的察哈爾人達爾漢、失烈禮突然變了臉色,李榆輕聲問道:“你們倆在草原上長大,這天會變嗎?”


    “濟農老爺,”達爾漢發現李榆臉色不悅,馬上又改口道,“洪巴圖魯,黑雲翻滾,風也越來越大,一場暴雨就要來了。”


    “是啊,洪巴圖魯,也許一頓飯的功夫就會下起來,而且準小不了,也許是金國人惹怒了騰格裏。”失烈禮也說道。


    “如果暴雨來了,騎兵就不好打了。”特日格憂慮地說道。


    李榆又向天上望了一會兒,揮手下令道:“命令我軍列騎陣向南徐進,盡快會合步軍。”


    天聰汗此時也仰望天空,天要下雨了,新歸降的土默特台吉俄木倫斷定一場大暴雨將來臨,文武臣工認為額魯開始向南撤,這分明是暗示他不會追擊,金軍也應趁機向北撤往博克多隘口,這場仗傷亡太大了,再拚下去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命令全軍發起攻擊,要快!搶在暴雨來臨之前擊潰他們,”天聰汗沉思了好一會才說道,眾臣頓時大驚失色,天聰汗憤怒了,大聲吼叫道,“天運在我大金,薩爾滸、沈陽、廣寧、大淩河,上天始終在幫我們,衝上去,打垮額魯這個毛孩子!”


    金軍鐵騎隨即啟動,伴隨著沉重的馬蹄聲黑壓壓一片向豐州騎兵馳來,掩護本軍後撤的烏海哈哈大笑,指著金軍騎陣大喊道:“向大統領急報,金寇正向我壓來,騎兵前營、後營即將發起反擊。”


    “以飛虎營、騎兵前營、後營、察哈爾騎兵為前隊,特日格率騎兵右營、預備營及各衛守備騎兵為後隊,全軍轉向,重甲兵在前,輕甲兵在後,列密集錐形陣攻擊,”前方的三角紅旗不停晃動,李榆無奈地搖搖頭下令道,四貝勒還是放不下這張臉呀,隨後他高舉長槊大吼道:“飛虎營,跟我衝!”


    豐州騎兵飛快地從金軍騎陣前掠過,利用速度優勢向金軍側翼殺去,就在金軍急於調兵封堵,正麵短暫露出一個縫隙時,豐州騎兵一個漂亮的急停轉向,以飛虎騎、騎兵前營兩隻精銳為先導,突入金軍的騎陣之中,天聰汗大吃一驚——對方突然一刀插入陣中,實力最弱的科爾沁騎兵和土默特騎兵此時完全暴露在豐州鐵騎麵前。


    幾乎同時,鄂爾泰匆匆跑到杜文煥麵前,大聲唿喊道:“老帥,金寇的暴行激怒了騰格裏,大暴雨要來了,不要放過這幫強盜!”


    “命令步軍前營、左營及東勝衛立即發起攻擊,不必等右翼我軍會合,”杜文煥激動得手在顫抖,風越來越大,暴雨即將來臨,金軍的箭陣將失去作用,那我們就肉搏決勝負吧,豐州人不怕這個,他揮舞著拳頭吼道,“讓丁啟明打光所有的子銃,轟天雷使勁扔,給我打出一條血路!”


    戰場上,豐州軍和金軍的衝鋒哥號聲幾乎同時響起,雙方都想在暴雨來臨之前取得優勢,短暫的銃炮、箭雨攻擊之後,就麵對麵撞到一起,這一天中最血腥的肉搏戰瞬間展開。


    豐州騎兵突然殺到,科爾沁騎兵和土默特騎兵無處可躲,隻好硬著頭皮迎上去,豐州騎兵前隊卻沒把這兩三千叛逆放在眼裏,徑直衝開條血路繼續向前攻擊。特日格率領後隊豐州騎兵上來,順手對這夥雜兵大打出手。俄木倫的人在大青山苦熬幾年,早就成了窮光蛋,兵弱馬瘦而且武器簡陋,頃刻間被打得四散奔逃。


    吳克善、滿珠習禮不敢逃跑,與迎麵殺來的騎兵右營撞到一起,騎兵右營的骨幹是延綏騎兵,不善騎射而以肉搏兇猛著稱,吃了科爾沁人一陣亂箭,張鼎勃然大怒,率領精騎衝入人群中肆意砍殺,哨長蕭四貴殺得興起,一馬當先衝向吳克善的大纛,吳克善素有勇名,主動迎上去引弓放箭,正中蕭四貴的麵頰。蕭四貴疼得嚎叫一聲,隨手從嘴邊拔出箭矢,頓時滿臉淌血,他把臉一抹揮舞鋼鞭撲向對手,吳克善驚恐之下被一鞭砸下馬,幾個奴兵跳下馬,拖起昏死過去的主子就跑,張鼎帶人衝過來,與瘋狂的蕭四貴一起,將吳克善的侍衛、親隨斬殺殆盡,對方的大纛也被他們踩在馬下,滿珠習禮見吳克善的大纛倒下,嚇得魂飛魄散,在奴兵的簇擁下倉皇逃跑,科爾沁騎兵也隨即崩潰。


    “加速、加速,一直衝下去殺穿敵陣!二柱,吹號,不停地吹號!吳先,殺了那個領頭的敵將!”李榆不停地高喊著,左右手輪換持弓勁射,與金軍太近了,隻有二三十步的距離,他和莫日格兩個騎射高手幾乎箭無虛發,圖裏琛擔心有失,帶領親衛手持刀盾圍在他們周圍。吳先放開了手腳,他的騎射功夫不行,但輕功、劍術一流,一找到機會就持盾躍出本陣,騰挪閃躍混入敵群,偷襲對方的軍官和旗手,然後提著首級躍迴本陣。


    豐州騎兵的錐形大陣撕開金軍騎陣,奮力向前突擊,雙方的箭矢往返如梭、密如雨絲——近距離使用強弓重箭可破鐵甲,金軍鐵騎在這種混戰中也占不到多少便宜,雙方中箭落馬者絡繹不絕。金軍號角長鳴,不斷調兵圍堵豐州鐵騎,但兵力不足的弱點再次顯現,豐州騎兵上萬人,攻擊力度驚人,隻要速度不減慢,金軍就無法擋住他們。


    “攔住他們,不能讓他們跑起來,圖賴,帶白甲兵殺過去!”天聰汗急了,對方突然一擊打亂了金軍部署,而且正在將金軍切為兩段,金軍不得不掉頭圍堵對方,但重甲兵速度太慢,突然轉向還出現混亂,金軍的阻擊不力,豐州騎兵一時間橫衝直撞。


    金軍也打紅眼了,鑲黃旗的圖魯什把心一橫,帶領數十鐵騎迎著豐州騎兵前鋒直衝過去,重甲騎兵在對撞中占盡優勢,把豐州輕騎撞得人仰馬翻,更多的金兵見狀也爭相效仿,這種野蠻打法讓衝在前麵的騎兵前營措手不及,被逼得連連倒退,豐州軍前進的步伐止住了。


    前營營官烏海大怒,衝到前麵大唿一聲跟我來,拔出短刀狠狠刺入自己戰馬的臀部,戰馬受疼驚叫著衝向迎麵而來的金軍騎兵,就在相撞的一刹那,烏海猛提韁繩,戰馬高高躍起將對麵披甲的戰馬踹翻在地,接著繼續瘋狂地向前衝,一連撞翻三匹馬後才倒地,烏海在馬倒地瞬間一躍而起,揮刀斬殺一名敵騎,然後腳在對方馬背上一用力,騰空躍起撲向衝來的金軍軍官。


    烏海居高臨下一刀嚇壞了圖魯什,他急忙側身一滾躲到馬腹下,烏海一刀砍空,身體在空中失去控製,三杆騎矛幾乎同時紮入他的身體,圖魯什翻身上馬,隨即一刀將烏海梟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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