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倒剪雙手捆了起來,不用說,是齊德隆幹的。計劃再次失敗,安寧隻得見機行事。在行動受限的情況下攻心是上策,但自己對齊德隆的過往一無所知無從下手,要是直接詢問他未必肯說,萬一再觸動他哪根敏感的神經會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


    安寧偷偷觀察齊德隆,對方卻渾然不在意,自顧自地點起一根煙抽了起來。安寧這才明白,原來剛才自己看到一閃一閃的光亮是他在抽煙。淡淡的月光下加上一閃一閃的閃亮讓齊德隆的臉上看起來更加陰晴不定,他一聲不吭的樣子一定是在迴憶著什麽。安寧想找個突破口,於是開始試探。


    “老大,你家孩子多大了?”


    “8歲了。”


    “一定很可愛。”


    雖然齊隆的表情沒看出有什麽明顯的波瀾,他從語氣上還是能夠捕捉到一絲甜蜜的味道。孩子是天使,看來以孩子為話題是選對了路。哪知道這絲甜蜜的感覺安寧還沒來得及消化,齊德隆突然狠狠吸了兩口煙咬牙切齒道:


    “可愛!相當可愛,可愛死了!”


    這語氣不對,安寧嚇得不敢再詢問。齊德隆倒像是找到了一個傾訴對象,對他說道:


    “我養了八年疼了八年愛了八年的孩子居然不是我的,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他?”


    從齊德隆絮絮叨叨的迴憶安寧聽出了個大概,原來他的孩子有一次出了意外需要輸血,醫生卻告訴他作為父親的他血型不相符。齊德隆的心中有了疑惑,想起多年前聽到的一些風言風語就找關係做了親子鑒定,結果卻是令他肝膽欲裂。


    盡管這情況讓人能理解,但安寧不覺得這是他殺死孩子的理由。要知道,生恩和養恩同樣重要,孩子又是無辜的。就算是地條狗養了八年感情也會深厚的很吧?何況是一個天真的孩子。不過也就是想想,他可不敢真的公然和齊德隆唱反調,隻好哼哼哈哈地應付。


    齊德隆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安寧的敷衍?接著娓娓道來。


    原來齊德隆和妻子處對象時就有風言風語,說妻子和她的姐夫關係不清不楚。但當時情人眼裏出西施的齊德隆卻並未在意外,全身心地愛著對方。他和妻子的姐夫有生意往來,和妻子的相識也正是由於妻子姐夫的牽線,心裏感激還來不及。很快他和妻子結了婚並生了寶寶,生活看起來似乎很是幸福美滿。然而妻子和她姐夫的流言卻從未停止,就在他真的開始疑惑時他的生活卻發生了一個天大的變化。他的生意失敗一下成了窮光蛋,妻子也失了業。生活的困苦讓他一時無暇再顧及其他,每日愁眉不展。而這時妻子的姐夫雪中送炭,先後幫夫妻二人安排了不錯的工作。齊德隆感激得不要不要的,對於他和妻子之間的流言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一方麵感激妻子的姐夫,一方麵也是真的不敢得罪於他。當真要是當麵對質起來,夫妻二人的工作不保不說,黑白兩道都有關係的姐夫也不會善罷甘休。說實在點齊德隆自願認慫,戴上了那頂綠油油帽子。他把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快樂都寄托在了兒子身上,直到那次兒子出了意外需要輸血。


    惱怒的齊德隆質問妻子,妻子無法再隱瞞,承認孩子其實是姐夫的。齊德隆萬念俱灰,生活了一下子沒了任何色彩。他整日以酒精麻醉自己,過起了醉生夢死的日子。


    那晚他在外麵喝得酩酊大醉,迴到家裏還沒進屋就聽到妻子和姐夫親熱的聲音。這個一向老實懦弱的齊德隆在酒精的作用下再也無法忍受,從外麵操起一根鋼管衝進屋裏。正在苟且的二人猝不及防,混亂中受了傷的姐夫拎著衣褲奪門而走。妻子不顧一切地抱住他的雙腿聲淚俱下,不讓他去追並祈求丈夫原諒自己。然而這時候的齊德隆除了憤怒就是憤怒怎麽聽得下去?一頓亂棍直到妻子倒在血泊之中。這麽大的響動驚醒了另一個房間睡覺的孩子,睡眼朦朧的孩子看到媽媽倒在血泊中頓時嚇得大哭。齊德隆怕孩子的哭聲引起鄰居的注意,揮手一棒打在孩子的頭上。孩子不哭了,這輩子也不會再哭。


    餘怒未消的齊德隆又跑到妻姐家,叫開門後不由分說一頓亂棍,很快妻姐和妻姐的兩個孩子失去了寶貴的生命。這個時候,姐夫正好迴到家裏。原來倉促出逃的姐夫首先沒有迴自己家,而是找了個診所處理了一下胳膊上的傷口才返迴來。他哪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早已遭了毒手,等待他自己的也是死路一條。


    “打死他!打死他一切就結束了。”


    腦海裏一個充滿魔力的聲音在指揮著他,讓他不能抗拒。當最後一棍子打過之後齊德隆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有一種虛脫的感覺。看著幾具血肉橫飛的屍體他恍然覺得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忽然他感覺到一陣冷,丟掉棍子沒命似的跑了出去。這之後他就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這天晚上終於躲到這個磚廠。


    齊德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和安寧說起這些過往,但說出來後確實覺得輕鬆了許多。人是群居動物,無論怎樣孤僻的人也離不開群體,也需要與人交流。


    聽他說了這麽多安寧覺得他的情緒似乎平穩了許多,於量吵嚷著餓了。其實他是吃過晚飯出來的一點也不餓,但他猜想齊德隆流亡中肯定包含不規律,自己一吵吵說不定勾起他的食欲能創造個擺脫魔掌的機會。果然,聽他這麽一說齊德隆頓時覺得腹中饑腸轆轆。嘴上卻喝道:


    “別嚷!老子好幾頓沒吃了也沒說餓。”


    不過話鋒一轉卻又自言自語道:


    “上哪去找吃的?這裏好像已經廢棄。”


    “不是我打更的嗎?不可能沒有吃的。”


    “你想驚動打更的,然後救你出去?”


    “我可不是那意思,可以看看有沒有廚房之類嘛。”


    齊德隆沒言語,帶著安寧向門衛房接近。但經過觀察他們發現,門衛老頭確實是開夥做飯的,不過隻是一個炒鍋和一些簡單的調料,烹飪過程也都是在那小小的門衛房裏進行,他們偷不出來。


    安寧反正也不餓,見到這情況就準備放棄。齊德隆可是真兒真兒的餓夠嗆,雙眼放光琢磨起來。


    “你!想辦法把老頭引走,或者是把吃的偷出來!”


    安寧看看屋裏的老頭又看看齊德隆,搖頭道:


    “我沒辦法。”


    “你要是沒辦法我是我辦法的!”


    齊德隆似乎早預料到他會這麽說,陰陰一笑用手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安寧心中一寒。是啊,他已經身背幾條人命早就沒了退路,多殺一個打更老頭隻是順手的事。而現在也許自己還有能力救這個躺槍的老頭,他開始開動腦筋。本來辦法有很多,什麽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但怎奈齊德隆不肯讓安寧離自己太遠怕他逃走,所以所有的辦法都很難行得通。最後安寧隻得提出最後一個建議。


    齊德隆聽後思考了片刻認為確實此時沒有更好的辦法,這才點頭勉強答應。


    屋裏打更的老頭正悠閑地躺在炕上看著一台老式破電視機,突然間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年輕人背著雙手風一樣地向他衝來。老頭當時嚇蒙了,明天就開資了,他剛剛躺在炕上正琢磨著開工資了要買點什麽,哪知道來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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