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隻是一瞬,克製住了。


    夏天午後的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時就停了。體育老師在不遠處的操場上吹起嘹亮的口哨。


    池然把剛看了一會兒的數學筆記放迴文件袋,一側身,腳步就因望向天空的視線而頓住。


    仇寧心走到她身邊,「怎麽了?」


    池然側頭,眼睛亮亮地對她笑:「彩虹!」


    狹窄的山壁與屋簷之間,兩人距離很近。


    外麵的天空中真的出現了一道淡色的彩虹。


    真美。仇寧心看過去的時候心想。


    不久前屋簷下滴落的雨簾,山壁上風雨中的野薔薇,以及身邊女生這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都很美。


    迴到雨後的操場上,幾十個學生站成數排。


    仇寧心早已經摘下了耳機,但長捲髮披散著,沒有人看得出來。周圍人見她懶懶抱臂獨自神遊的樣子,都識趣地沒去搭話和打擾。


    她也就聽見了隔著一些人的右後方,傳來的池然和朋友的聲音:「剛剛有彩虹誒,你看見沒有?」


    「沒有啊,在哪裏?」


    有別的人也湊過去,但也都沒有看到。


    她聽見池然有些悵惘地嘆了一聲:「啊。」


    似乎有未盡的話,因為體育老師的開口而中止。


    仇寧心的神遊隨之換了個方向。


    是視角的原因嗎?剛好在山壁那一側。


    剛好,看到的隻有她們兩個。


    第6章


    房子朝向的原因,陽光在午後才會照進落地窗,現在是上午,就隻能看見陽光照在窗外的樹上。


    前一天發生了那麽特別的事,池然卻忘了做手帳,現在坐在窗前補。可握著筆的右手,遲遲沒動。


    以前讀書時,她就喜歡寫日記,那時住在家裏,房間門即使鎖了,也能被有鑰匙的家人打開,書桌抽屜的鎖也是一樣。放在裏麵的日記本,幾次被偷看過。


    到現在都還能想起那句如在耳邊的「小孩子能有什麽隱私」或者「你都是我生的,你有什麽我看不得」。


    不隻是日記,還有同學寫的信、郵購的東西,也總會在自己拿到之前就被拆開過了。曾經悄悄投稿給報紙上的徵文比賽,收到拒信,聽到家人和客人當笑話講才比所有人都遲一步地知道。


    那些都成了十幾歲時少女一顆澄淨的心上的裂痕。


    但是性情和喜好終究很難改變。


    撕掉或燒毀了所有舊的日記、信件、明信片,然後少說話,就能把自己的所有心情重新保護起來……了嗎?


    曾經走上宿舍樓樓梯時,恰好聽到一牆之隔的別人宿舍裏在議論自己。也不算說壞話,隻是議論。


    當時頓住腳步,穩住不安緊張的心髒,邊聽邊明白:原來和親近的朋友說的話,會被這樣傳播開來。


    所以逐漸變得安靜寡言。


    在家裏和學校都是。


    少女內向話少,心思卻是豐富的。


    那些沒和家人朋友說的話,需要一個出口,從心裏轉移到紙上,心裏的位置才會重新空出來,讓自己變得。


    也用過網絡博客,設置密碼,僅自己可見。


    可是放著放著,會擔心網站信息泄露什麽的,也沒有安全感,還不如被偷看過的日記本。


    既然戒不掉寫日記的習慣,那就改變寫法吧。


    不再寫關於各種事的主觀感受,隻客觀記錄它們的發生,像工作筆記一樣列出來,被看到也不要緊了。


    於是,就到了如今。


    日記疊代成了手帳。


    深棕色軟皮本,空白內頁,偶爾還貼有小照片。


    和窗外木芙蓉花樹映襯著,畫麵寧靜美好。


    池然握著白色鋼筆,視線落在紙頁左上方。


    她多想,在那裏貼上昨晚仇寧心出現在家門口那一幕的照片……可是並沒有照片,那一幕,隻被她的雙眼照了下來。


    而且,不能寫這件事,會不客觀、不理智。


    她抬頭看向窗外。


    木芙蓉樹上開滿了粉色的花朵。


    長尾巴的紅嘴藍鵲在枝頭上跳躍幾下,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停駐。


    這隻美麗聰明的鴉科大佬,一點兒也不怕人,經常像這樣大剌剌地站在枝頭和她對望。


    她看著它,嘴角慢慢上揚。


    良久後,她輕嘆一口氣,拍下了窗前這一幕。


    用印表機彩印出來,剪貼在手帳本上,寫下了日期和一行字:


    今天的天氣很好。昨天也是。


    打開微信,聯繫人那裏有紅點。


    池然心一跳,一邊猜測一邊壓下去猜測,點開來看——是新聯繫人,但隻是自動的推薦。


    噢。


    她垂下眼,眼裏的光都一暗。


    她怎麽敢幻想對方會主動加她的。


    做夢都沒這麽美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小池同學是純粹的單向暗戀


    第7章


    池然收拾心情,去忙工作。


    工作忙完,又安靜地繼續翻看手帳。


    房子在二樓,坐在整麵牆的落地窗前往外看,剛好能看見幾棵木芙蓉樹的繁茂枝葉。低頭則是地下車庫的入口。


    一片養眼的綠,搭配了時而會有的吵,這就是二樓的優缺點。


    落地窗占了整麵牆,加上白紗簾,在午後陽光照進來時美得像動漫一樣。但這樣的朝向,早上就照不進晨光,而且隻有上方幾扇能打開的玻璃小窗,沒有了其他戶型會有的小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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