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場混亂之中吳王與魏王沒落水,那基本上選秀的結果就可以輕鬆落定了,這十來位運氣最好的姑娘沒有在剛才的混亂中有所損傷,無論才貌人品還是上天恩澤,都可以成為王妃人選。


    但,吳王和魏王,都落水了。


    魏王的性子講好聽些是憐香惜玉,實際點說就是風流浪蕩,今次選秀確實有幾位容貌相當出眾的官女,魏王腦子一熱就主動過去「查看」情形,順便指揮宮監幫忙等等。


    所以在混亂之中他被擠下去倒是正常的,而吳王這時候則是好死不死地本能想要拉他,結果這一拉倒是拉穩了,然而後頭衝過來想要救援幫忙的宮監也踩到了油和菜腳滑了,從想拉一把變成了推一把,其結果就如眾人所見。


    吳王,魏王,跟十幾位官女一同落水了。


    要說這十幾位官女全都不選,她們的家人肯定要鬧撞天冤甚至告禦狀,隻怕血濺宮門的心都有了。


    畢竟人家姑娘們老老實實進宮來乖乖待選,什麽也沒幹,也沒互相陷害也沒惹是生非,是這錦雞和白貓橫生枝節,才害得人家受到驚嚇、又可能有燙傷燒傷,然後還跟男子一同落水。皇家不給個交代能說得過去嗎?


    但要都選,一則是皇子的慣例,通常就是一位正妃,兩位側妃,雖然下頭還有再低位分的規製,但是也不必在大婚之時就一次全都選上。


    這十幾位官女加一起,人數也太多了,就算是分封進兩個王府,那也是很不少。


    而再者就是,通常宅門落水裏的算計,就是誰落水誰成親,這吳王與魏王與這麽多鶯鶯燕燕同時落水,那兄弟兩個怎麽分呢?


    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後,宣帝的天旭朝都還經常被公卿百官,甚至士紳百姓常常提在嘴邊,講解各種或悲或喜的事例,引為經典教訓,教養兒女,親友往來,居家出門,不可或忘。


    比如,請客的酒宴上寧可湯涼一點,不要用什麽明火小爐子。


    再比如,綃紗也好,絲綢也好,繚綾也好,流蘇也好,什麽材料怎麽流光溢彩的好看,也都比不上不容易著火的布料實在。


    還有,養貓養狗養錦雞的,門戶不嚴就別養了,至少有客人來的時候還是拴個繩子吧!不然畜生無知惹出事情來,做主人的真是哭死也難補救。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雖然給兒子選兒媳的時候需要有幾個參考人選,但是,這個人選還是不要太多的好!


    專司大盛皇室事宜的宗景司以及尚務司甚至在商討之後聯名上疏,請求以後為皇子的正妃側妃人選做最終甄選的一輪,候選人與皇子的比例不要超過一比四,不然萬一有點什麽跟這次雞飛貓跳選秀宴一樣的事情,怕是年輕的皇子們消受不來。


    當然,那一切都是後話了。


    迴到文皇後眼前的難題,從錦雞的安危,到白貓的起火,再到宴會當中受傷受驚的眾人,每一樣的追究追查與事後的安撫處理,都讓文皇後臉上非常難堪。


    然而最焦頭爛額的,自然還是要迴到吳王與魏王兩人的選秀的問題上。


    宣帝聽到消息也是震驚了大半日都沒緩過來,可身為親爹又身為皇帝的,還能怎麽樣呢,當然是總數十三位的姑娘分賜給吳王與魏王分別做正妃側妃和良媛良侍了。


    這時候就出現了規製和等級的問題,吳王與魏王如今都還年輕,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五歲,雖然都已經元服成年,也都有些讀書上頭的聰明名聲,可並沒有參與太多的政務,談不上功績二字,縱然有宣帝的疼愛,還不過是郡王的品級。


    按著大盛規製,郡王每一位郡王隻有一位正妃,兩位側妃,兩位良媛,最多四位良侍。那麽按著這十三個姑娘的總數,就算分攤到兩個王府,那麽也隻有兩個王妃,四個側妃,四個良媛,最終必然會出現三位良侍。


    這讓這些官女們的家人如何願意,畢竟能夠經過初選複選到了這個時候的四十八個姑娘,主要是用來選王妃和側妃人選的,論才貌論家世,若是不嫁給皇子,那迴到本家也是跟高官甚至是公卿之家聯姻做正妻的姻緣。


    現在要給皇子做側室就罷了,做到比側妃還要低一級的良媛已經委屈非常,誰家的姑娘能願意做良侍?那一般來說已經是五六品小官員的女兒因緣入侍,或者是皇子若是提拔了府裏的丫鬟,才會給的位分。尤其是這落水又不是她們自己的責任。因而這消息一出,就立刻有人放出些尋死覓活的說法。


    當然真的尋死還是不敢的,畢竟身為臣子的,若是因為嫌位分低而以死抗爭、不願意侍奉天家,其實還是有個藐視君上的嫌疑。但是拿著尋死覓活,或者生不如死的這個態度來脅迫一下,爭取自家姑娘不要做最低一等的侍妾,總還是要努力一把的。


    而這個時候最哭瞎的其實還是要數朱家、顧家、梁家等等跟麗妃比較親近的家族,他們雖然有心將女兒送選,但也是朝著正妃或者側妃這個位置去的。而且每家都送了兩個姑娘,隻圖到時候其中一個能得了皇子的眼緣就行。


    然而落水事件之後,這親上親是鐵板釘釘了,別說跟麗妃親近了,姐妹兄弟之間隻怕也是親上親了。而且這些家族還不敢像旁人一樣多鬧,隻能百般哀求麗妃甚至昭陽殿,希望給自己家的女兒謀一個別太差的位置。


    另還有一個五雷轟頂的一樣反應的就是昌德伯府。其實早在俞菱心成婚前進宮添妝的端陽宮宴上,齊佩就有些精心打扮給皇後甚至秦王看的意思。荀老太太那時候雖然還沒放棄最後動一次手腳的念頭,但其實昌德伯夫婦是已經沒有再想荀澈和自家女兒的姻緣了。


    而齊佩在那時候就已經開始有一點考慮秦王,倒不是有什麽傾慕的念頭,而是從荀澈作為中書長史開始隨侍禦前之後,與秦王之間的關係似乎是有些緩和了。昌德伯私下與自家兒女分析著,不管先前有什麽齟齬,荀家和朱家是打過人命官司的,在秦王與吳魏二王之間,荀澈最終支持的應該還是秦王。


    所以齊佩滿心想著,若是自己能成為秦王妃,不管將來是不是能順勢一舉登上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隻要做了秦王的正妻,那至少荀澈和俞菱心,以及整個文安侯府還是要臣服在自己跟前的!


    尤其是那個時候沂陽侯府文家還主動過來與齊家示好,齊佩就更覺得這條路才是她應該走上的路,一想到將來荀澈和俞菱心都要在自己麵前低頭甚至下跪行禮,齊佩就覺得怎樣努力都是可以的!


    然而在這場宴會之後,昌德伯夫婦就開始相對歎氣,哭都哭不出來。


    倒不是在乎齊佩沒有做秦王妃的機會了,而是一旦齊佩要去侍奉吳王或者魏王,隻怕跟荀家的這個親戚情分就真的是要一刀兩斷了。這時再想起當初荀澈跟朱家打官司之時那驚人的冷靜縝密與果決,昌德伯簡直是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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